可容钦今天特别喜欢帮她夹菜,而且都是容易长胖的大鱼大肉。
朱玲珑不敢反抗,配合地吃了五十几粒米,四条蟹腿肉,一块牛肉,两片羊肉卷,三根鸡毛菜,十七粒粒玉米,便觉得自己摄入的能量已经超过了预期,在容钦还要撺掇她多吃些时,皱着眉将他堆得和小山似的碗挪开。
“我已经吃饱了。”朱玲珑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眼眸湿漉漉的,像新生的小鹿仔。
容钦还要继续给她布菜的动作顿住。
刚才,他一时兴起,带朱玲珑去称了下体重,倘若不上称还好,一上秤竟然发现她清减许多。
作为龙族史上第一个既会养小龙崽,又会养小猪崽的大总管,龙忠在他要流传下去的《龙宫养猪心得》里写道,衡量养猪的成功与否,有许多评判方式,而极其重要的一项指标,便是猪的体重。如果一只圆滚滚的小香猪,被主人越养越瘦,那么绝对是极其失败的存在,这样的龙,根本不配养猪,不配拥有养育可爱小猪仔的机会。
不允许自己会成为岳父岳母家眼中不会养猪的女婿,容钦不许她搁下筷子,“至少要再吃半碗饭。”
朱玲珑怔怔地望向他,她从记事起,午膳便没吃得这么多,“但我已经饱了。”仙女怎么能胡吃海塞,喝些露水便能饱了。
“你有些太瘦了。” 容钦眯了眯眼,径直放下碗坐到她身边,亲自夹了一筷子的牛肉,“孤喂你吃。”
朱玲珑红艳艳的嘴唇紧紧抿住,摇头,“不要,我不要变成胖子。”
那架势,跟弟弟容岸幼时,扭着头不肯吃饭的要一模一样。
第37章 靠山
“你这十天里瘦了两斤。”
他仿佛都能想到, 如果这件事被东海的龙知道了,肯定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竟然害二公主轻了两斤,果然……根本不适合养猪, 竟然让她变瘦了, 对于养猪龙来说, 简直是奇耻大辱。”、“千万不能将二殿下嫁到九重天去, 否则, 没几天就瘦得只剩层皮……这究竟是是受了多少虐待和折磨,才消瘦成这样啊。”、“可怜的二殿下,她在龙王不在的时候, 到底吃了什么苦!”
而不同于容钦的忧心忡忡, 连午膳都用不好,朱玲珑闻言甚是欣喜,减肥进入瓶颈期已经十多年, 哪怕吃得这么少,体重依然稍不留神便会高开,从未流露出低走的趋势。
大夫说,这是她生而为猪必须要承担的,体质易胖难瘦, 减肥之路充满了艰难险阻。
可亲妹妹朱红豆每天各种零嘴、甜点, 还有娘亲做的天香楼新品, 全部都照吃不误, 但除了脸蛋微微带些嘟嘟的婴儿肥外, 其余地方根本不长肉。
反观她,平日私下里半点都不敢多吃,否则秤第二天就会赐予她响亮的大耳刮子。
“我本来就在减肥。”朱玲珑用手推开他拿着筷子的手,不肯吃天帝亲自喂她的肉,还特别理直气壮道,“你不要让我吃那么多,会胖的。”
“……”六界的雌性都以瘦为美,但天帝陛下倒喜欢她再多些肉,抱在怀里时,小细胳膊小细腿也能软乎乎的,“你已经很瘦了。”
“但我还能更瘦。”朱玲珑还不满足于此,她摸摸自己几乎没有赘肉的腰,但好像还能更细一些,“而且我三天加起来的饭量,都没有今天多。”
“那是你吃得太少。”
“吃太胖会被杀掉的。”朱玲珑警惕地望向他,“你是不是、想骗我多吃些,然后卖给食神炒猪肉吃。”
“你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容钦暂且将筷子放下,决心要好好教育他家的猪,脑袋里不要整天装些有的没的。
只有将她养得胖一些,才能证明自己不容低估的豢养能力。
周围仙婢排排站了几圈,努力要装作波澜不惊,但其实下巴都掉在地上了。
他微微蹙起眉,淡淡在她们身上掠过,嫌弃道,“都出去。”
“是,陛下。”
穿着薄纱长裙的仙婢像流云一般从她身边飘过,大门被关上,朱玲珑忐忑地环绕左右,就只剩他们两个了,恨不能也跟着他们一块儿离开这个难熬的地方。
桐媛临走前,还悄悄用余光扫了眼那只局促不安的小猪妖,就像落进蜘蛛网上,不停扇动翅膀妄图挣脱的蝴蝶,但她越是反抗,蛛丝就会缠得越紧越牢,再也没有逃脱的可能。
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仿佛将他当成要扔掉烫手山芋,跟主人一点都不亲近。
“过来,坐在孤腿上。”容钦伸出手,神情有几分阴郁。
朱玲珑犹豫着,小脸皱成一团,还是不敢跟天帝对着来,只能慢吞吞地站起身,小碎步般挪了挪,挪了挪,然后在他的膝盖上半坐,力道全都放在腿上。
这种凌空半蹲的姿势让容钦几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坐进来,孤没让你练习扎马步。”
那双在人前充满威严的双眸灼灼地盯着她,要她主动靠过来,两只纤细洁白的胳膊搂着脖子,将脸埋在肩窝处。
朱玲珑的眼角鼻尖微微泛红,那双眸子里带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盯得她心慌神乱,紧张得说不出话。
容钦的耐性很好,就这么淡定地看着她,仿佛她不照做,能保持这个动作僵持到晚上,看谁耗得过谁。
朱玲珑忐忑不安地往里挪挪,跟他靠得很近,故意换个话题,“我们今天不去上课,夫子会不会告诉我外婆?说我无故请假旷课。外婆要是知道我不认真念书,会把我烤了。”
嗓音软软糯糯的,像盛夏白玉碗里盛着的清凉甜羹。
容钦擒着她拥入怀中,情不自禁在雪白的侧脸上,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夫子是孤的人,不会去跟咱们外婆告状。”
“可外婆好像在学校里有眼线。”朱玲珑环抱着他的腰,这会知道找到靠山,芙盼不能轻易动她的好处,就像人间的宠妃,从君王的怀里抬起探寻的小脑袋,“她会不会跑去打小报告。”
“孤明天就派人去查,是谁在通风报信。”容钦很吃她这套,连他原本要教育朱玲珑的本意都忘了,全然被有人欺负她,绝不能姑息的念头填满了。
“我知道,好像是后勤岗的朱二婶。”朱玲珑拉着他胸口处的龙,纤细雪白的指尖在龙眼睛处轻轻扯,她也算是老朱家的亲戚,原本没有工作,还是靠朱大胆打招呼,才在仙麓书院的后勤岗谋了个职位,平日只要有空,就会跑去给芙盼汇报她在学校里的表现。
这还是她已毕业的大哥充满血泪的经验教训,所以在朱玲珑入学时,反复告诫她,只要在学校的路上瞧见朱二婶,能躲多远躲多远,尽量不要说话,减少目光对视,外婆对他们的信任度不高,反倒容易听信谗言,经常因此收拾他。
这种大不敬的动作,旁人是要遭雷刑的,但容钦特别喜欢她做,显得亲昵,不生分,“朱二婶是吗?孤立刻派人去警告她。”
“警告?”朱玲珑无意识揪住他的衣领,有些紧张,“你不要乱来,万一她回头跟外婆说,到时候就得给我收尸了……”
“孤有分寸,让她明白,往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容钦摸着她害怕的小脸,揉了揉,安慰道,“外婆只会知道你在学校刻苦努力的一面,旁的都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朱玲珑仰起头,内心深处却忽然开始纠结,“二婶也算是长辈,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好?。而且,她也不一定听你的啊……”
“如何不好?”容钦捏着她的下巴,目光深邃地盯着她带点撒娇的脸,心里燃着一团火苗,在深处燃烧,“她欺负孤的猪,难道不能略失惩戒?”
朱玲珑咬着唇,没说话。
容钦强行将下巴抬起,问,“你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靠山是谁吗?”
“话是这么说,可……”朱玲珑还是怕他将事情弄砸,“不会、不会发生意外吧。”
“孤是天帝,是谁说了算?”容钦低下头,咬住白嫩小巧的耳垂,见她不答,稍微用些力气,“嗯?”
朱玲珑在他用舌头轻轻舔过耳尖时,小身子微微颤抖,“你说了算……”
“知道便好。”容钦捏着她的小手,轻轻攥着保证道,“会让信鸟掌握好分寸,只是用点方法,往后让她对你所有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过火。下次考试,再让夫子帮你加些分数,只要成绩有所提高,外婆也不会批评你,对不对?”
他能欺负朱玲珑,但旁人敢动她半根头发,容钦都坐不住。
朱玲珑有些心动。
“这样处理,好不好?”他是商量的口吻。
朱玲珑点点头,忽然像被撸顺了毛,连容钦讨厌的脸都顺眼不少,“嗯,先这样办,你得小心一点。”
这种可以明目张胆不学好的感觉……莫名有些喜欢。
容钦被她充满很崇拜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旌荡漾,低头就要亲她,却被朱玲珑迅速地偏过脑袋,闪躲开。
朱玲珑朝后偷偷躲,害得他硬生生地错开,“你要做什么?”
“过来。”容钦抓住她的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就亲上去。
她的身子向后倒,拉出优雅长长的弧度,容钦配合她的姿势弯下腰,钳着不盈一握的小细腰,吻得格外用力,炙热的唇将她的脸都烫红。
他格外急切,纠缠着小舌不肯放开,将朱玲珑吻得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才勉强放过她,搂在怀里揉着长发,“以后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都要及时和我说,否则我都不知道连个管后勤的敢欺负你。你往后是九重天上的女主人,有什么地方看不惯,就全换了。”
朱玲珑抓着他的衣摆,攥在手心里乱捏,雪白的脖颈上被灼热的呼吸烫得红通通,“什么都能说吗?”
“什么都可以。”容钦微微曲起手指,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下。
“说了你不会生气?”她侧过头,平复了下情绪,小声问。
她现在最不满意的,就是现下抱着她的天帝,但朱玲珑也没有这么笨,在己方势单力孤,又已经知道对方“底线”时还故意触及逆鳞。
今早起床时,她就在心里规划好之后要怎么办。
既然暂时走不了,就委曲求全,保全大局地呆在这里,等她想办法弄清楚爹爹、外公的去向,她的靠山们什么时候回来,再加以规划。
“不生气。”容钦微微笑了下。
“我不喜欢这身衣服。”天后的衣裳强调奢华,大气,又从头到脚牢牢裹着,重要的是凸显出高贵威仪,虽然朱玲珑也喜欢奢华风格,但这身设计全然与她的审美背道而驰,“这个,袖子,裙摆,都不好看,我们青坊镇那样的小地方,都只有几百年前的老猪妖才会穿。”
容钦对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朱玲珑是六界第一美人,哪怕是批块麻布在身上都难看不到哪去。
“一会把织女传唤过来,要怎么改,你同她说。”她能主动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这是个好开端,他如今的困惑,是不知道怎么满足她的喜好,“让织女改到你喜欢为止。”
第38章 你的错
古人云, 忍字头上一把刀。
古人云, 吃得苦中苦, 方为猪上猪。
古人又云,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海阔天空。
古人还云,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朗。
这句话虽然是《金|瓶梅》的开篇,但无疑告诉朱玲珑一件事, 美人计,哦不,美猪计,有时候真的很好用。
魔镜从小就告诉她, 没有雄性能抵挡住她拉着袖口轻轻撒娇的模样,容钦是雄性,所以依此类推,他也要乖乖投降,哪怕嘴上说着不要,不好,不行,身体照旧非常诚实。
刚来九重天时, 朱玲珑还有些忐忑, 对往后要面对的铡刀油锅一无所知, 还担心自己会被上夹板, 炮烙, 扔进装满毒蛇、蝎子的大坑,遭受各种非人、恐怖的虐待。
但现实好像……非常养尊处优,不仅没人敢虐待她,就连天帝,她心情不好都能虐待几下,冲他发发脾气,吆喝着去做事。
小幺蛾子精桐媛原以为她飞升成仙后,会继续在天庭的谍|报组织中发光发热,成为夺目闪耀的明日之星,但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她不仅先沦为扫地的,后又成为帮猪写作业的枪|手,一身才华无处可使。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同样的题错了太多遍,加上默写抽查成绩不佳。朱玲珑被夫子罚抄口诀心法和做错的题目三百遍,明天早晨就要交,她今晚恐怕连觉都不能睡。
桐媛本来是被流云派来送花果茶,就看见小猪妖沉默地坐在天帝陛下平日审批政事的座位,一言不发地咬着唇,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还含着泪花,要掉不落的。
她当时就觉得不太妙,今天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原本容钦今天政务繁忙,就没去上课,早晨起床后,吩咐天兵护送她去仙麓书院,还跟校长提前打过招呼,往后朱玲珑都走读不住宿舍,命令他不许对外声张。
结果靠山不在了,苏苏同样属于废柴科,朱玲珑看着卷面上的字,拆开来都认得,但合起来怎么就变成天书了。
容钦从大殿回来后,就看见他娇养的小猪脱去书院服,换上了织女新做的织锦长裙,美艳不可方物地坐在那里,想哭又哭不出来,当下便心疼了,以为又有人背着他欺负猪。
“发生什么事了?”容钦立刻走上前,要去抱朱玲珑。
她发现来者是容钦,嫌弃地挪开目光,用手肘撞他的肚子,一把将对方推开,面若冰霜地看着自己正在抄写的书页,一言不发。
桐媛屏住了呼吸,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但从理论上说,今天是她在殿内当值,不能随意离开,手里端着花果茶,犹豫磨蹭着不敢往前走。
“到底是怎么了?” 容钦倒也不恼,还是好脾气地往前。
朱玲珑冷冷地扭过头去,依旧咬紧牙关不说话。
“莫非是朱二婶又去你外婆那里告状?我已经让人警告过她,如果再敢做这种事,直接不用去书院上班了,哪怕是朱大胆来说清都没用。”容钦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疼惜地揉揉因为抄写而微微泛红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