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打从长安出发,宋衍就下令让众人都改了称呼,喊她为夫人,以免有人到时候在寺里喊不习惯而露馅。
不过她如今可没这个胆子,敢喊这位萧女官一声妹妹了,甚至连喊宋衍一声夫君都不敢。
因为这一路行来,她偶然间听见这位萧女官身边的那个叫容夏的婢子喊她“公主”。
且萧又是国姓……
当时杨妙儿心中立刻有了几分警觉,暗中观察之下,就明显发现同行的一些护卫里,对这个萧女官的尊敬甚至远在宋衍之上。
再加上宋衍的偏袒纵容,真相显然就摆在面前了。
亏得当初自己还想着勾引宋衍,如今她是连动一下这个念头都不敢了。
杨妙儿觉得自己还是极为惜命的。
萧挽澜却是早就发现了杨妙儿的不对劲,她像是很怕她。
要不是宋衍说让杨妙儿演一个无所出,而不受待见的正妻,才会去寺庙求子,这样也算合理,她都要以为这戏演不了了。
不过听见杨妙儿还没变过的称呼,萧挽澜眉头就是一皱,忍不住说:“今天你可不能这样喊了。你要喊他夫君,喊我萧姨娘。”
杨妙儿连声应是,她倒也聪明,换了称呼又喊了一遍。
这次倒是像模像样了,一行人这才启程前往渠县卧佛寺。
卧佛寺位于渠县西南方,依山傍水,建的气势恢宏,房廊屋舍足有数百间之多,皆是雕梁画栋,廊腰缦回,连长安城的寺庙也不见得能有几个比得过它的。
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内,有这样一间寺庙,可算是难得了。
山门处往来香客更是摩肩接踵,可见这座卧佛寺香火旺盛。
宋衍领着自己的两个“夫人”刚到了山门殿,便有知客僧上来相迎,将他们请到了一件净室喝茶,吃果品。
这个知客僧生的极为白净俊秀,再加上穿着一身洁净的僧袍,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清尘脱俗之感。
等喝过一趟茶水,他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道:“施主领着家眷前来,可是想要在寺中求子?”
宋衍笑道:“听说你们这十分灵验,求男得男,求女的女,可是真的?”
“阿弥陀佛。”知客僧念了句佛偈,徐徐道:“这还要看女施主是否举念虔诚了。不过来寺中求子,还需遵守寺中立下的规矩。”
宋衍如今扮演的是个富甲一方的纨绔,当即道:“要添香火钱吗?大师只要开口,要多少我给多少。”
那知客僧却道:“出家人四大皆空,钱财更是身外之物。小僧要说的规矩,第一,求子需由夫君相伴前来。”
宋衍极为不耐道:“这女人天天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被她弄得头疼,我这不都来了吗?”
知客僧听得他语气这样不善,也不由得抬眼看了看他身旁坐着的两个女子,都是绝美的人,特别是那位赤衣女子,媚地让人心尖发痒。
他纵然在寺中见惯了风月,也没看见过这样明艳的女人,如一朵浓艳至极的海棠花一般。若能的手,与她皮肉相交,岂不是登了仙去,不觉有些痴了,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唾沫,才又说:“还需是身体健康的女子,等入子孙堂之后由着她夫君亲自落锁,通夜守在屋外。寺内有把脉的大夫,小僧这就去请来。”
说着又做了个佛礼。
宋衍忙催促他,“那大师快快去吧。”
知客僧道了句“施主稍后”,便匆匆出门去了。
他一路疾行,脚步快的都要飞起来了。
等到了一间禅室,拉着一个同样光着脑袋的和尚就走。那和尚比他年长一些,生的浓眉星目,有几分英气的标志,被这样二话不说的拉起身,立刻就训斥道:“慧真,你这样火急火燎拉着我出去,要是被香客们看到,成何体统。”
慧真心忖一声“也是”,便撒开了手,匆匆去关上了门,又折回来压低了声音道:“师兄有所不知,这次可算是遇到了天仙般的人了。若能同她们亲近,便是死也甘愿了。”
被他喊作师兄的人听慧真这样夸赞,不禁也有些好奇。这十里八乡慕名而来的女子也不乏有美人的,可还没见他这般猴急过。
他当即道:“那我随你去瞧瞧。”
两人说着,就匆匆出了门去。
却说等这个慧真一走,萧挽澜便侧首小声对宋衍道:“要是让丈夫守在门外,里面的动静难道一点都听不出来?这个事还真的蹊跷。”
宋衍道:“先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萧挽澜无声点了点头,等了没多久,就看见之前那个知客僧领着另外一个和尚进来。
慧真给他们引荐道:“这是小僧的师兄慧觉,略通医理。”
慧觉当即便朝几人行了个佛礼,道:“劳烦两位夫人伸手,小僧为你们把脉。”
萧挽澜这时候哼笑一声,讥诮道:“我就不用了,大师还是给另外这位夫人请脉吧。有些人妄图求神拜佛就能生个孩子,简直是说笑。”
说着,她伸手拉了拉宋衍的手臂,又撒娇一般道:“少爷,这里烦闷得紧,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很快就好了,再等等。”宋衍嬉皮笑脸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又极为暧昧道:“等晚上让我喂饱你。”
简直将风流子弟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萧挽澜更是攀着他露出几分娇羞的模样。
而另一旁的杨妙儿适时地露出几分伤心与落寞来,让人一看我见犹怜。
慧真和慧觉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慧真便开口道:“佛门乃清净之地,还望两位施主自重。这位女施主,您刚才口出恶言,只怕是要得罪佛祖,既然来都来了,何不如也试一试呢?”
萧挽澜抿唇一笑,软若无骨的攀着宋衍,道:“我可不信佛,更不会像她一样有不孕之症。她身为正室,成婚三年至今还没给少爷生个一儿半女的,要不是少爷心软,早就休了她了。”
慧真还想再劝,这时候慧觉却咳了一声道:“既然施主这样说,那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转头朝着杨妙儿和善一笑,说:“这位夫人,劳烦伸出手来。”
杨妙儿依言做了。
慧觉便过去给她搭脉,片刻之后,才收了手,退后一步道:“夫人却有些许宫寒,但并不防事,等今晚在寺中子孙堂歇息一晚,诚心与佛祖相求,想来会有福报。”
杨妙儿盈盈朝他福了福身,娇娇弱弱道:“谢过大师。”
慧觉的目光在她美丽的面庞上停滞了须臾,很快便又恢复如常,抬手做了个佛礼道:“几位施主可还要在寺中游览?顺道也可先去子孙堂净室看看。”
这个提议可正中萧挽澜和宋衍下怀。
不过萧挽澜这时候可不能高兴,她立刻露出几分不悦来,哼哼唧唧地拉着宋衍说:“少爷,我们也要跟着去吗?我腿好酸啊。”
她这话显然是要同杨妙儿这位正室过不去。
宋衍没想到她倒是挺会演戏,便也顺势说:“很快就好,等一会我给你好好捏捏。好不好?”
萧挽澜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打情骂俏浑然忘了房内还有人。连慧觉和慧真都觉得过分,不觉对杨妙儿有了几分怜惜。
虽比不得一旁女子的娇媚明艳,但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让人无比心痒。
卧佛寺子孙堂净室中央是一座雕梁绣柱的大殿,殿中供奉着一尊送子娘娘。大殿两边各有十数间净室。
这些净室建的严丝合缝,除了入口的房门,居然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地上还铺着地砖,只怕连一只蚂蚁都难以入内。
萧挽澜和宋衍暗暗观察,都没发现什么异样。
宋衍转了一圈,突然询问慧真道:“大师,晚上我落锁之后,可否让家中仆从守着?这个一定要我亲自守着么?”
慧真只当他不肯吃苦,之前又听得他同萧挽澜说的那些污秽之语,心中有了计较。
他笑了笑说:“也可,只要是施主信得过的人就成。”
宋衍同他道了谢,还是出手阔绰地捐了不少香油钱。
除了杨妙儿要宿在子孙堂净室,宋衍和同行的护卫侍女则被安排去了北边的厢房。
让严青在外面守着,萧挽澜才开口和宋衍说:“我还以为你要去守着,你倒是把负心汉的戏码演的挺像。”
宋衍却摇了摇头,看着她道:“这个寺庙看着好像样样都摆在你面前,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却处处又透着诡异。比如那个净室,像是处处做到了让人放心,可却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在这种地方,我还是和你在一起比较好。”
原来是不放心她啊。
萧挽澜颇有几分动容,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她们演戏肯定演全套,那今晚……她要和宋衍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宋·影帝:我可以晚上可以真刀真枪来真的吗?太入戏行不行,作者?
作者:不行,下一更我不知道在哪里。而且我怕被河蟹,现在不能来真的。
第72章
萧挽澜心口不由得一阵怦怦急跳。
她暗暗打量了一圈房中的陈设, 能容得下自己和宋衍的,只有里间那张床了。
而且床上很明显就只有一床被子, 这样的话总不能让宋衍什么都没有就打地铺吧?
萧挽澜收回目光, 迫使自己最好忽视这个事情,尽量自然的扬起一个笑来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 她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不过宋衍好像并没有发现, 询问道:“带你去渠县逛一逛好不好?”
萧挽澜看他唇角含笑地看着自己,这话听上去更像是哄小孩一样,当即撇了撇嘴道:“我们是来查案的, 又不是来玩的。”
“案子自然是要查的。”宋衍道:“只不过小心为上,这寺中晚上的吃食最好不要沾。我们出去游玩, 吃过晚膳回来, 也就不奇怪了。更何况我还有另有打算。”
萧挽澜也觉得还是谨慎些好, 不过宋衍说话只说一半,她还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打算, 心中好奇, 就忍不住问:“什么打算?”
宋衍就告诉她, “这寺庙中僧众不上一百也有七八十人之多, 想要制住这么多人,还需要一些人手。等到我们带着人出去,就让严青带着我的令牌,让宣汉县的县令于今夜五更十分领着捕快过来。”
之所以舍近求远避开渠县,想来是宋衍对渠县县令还有怀疑。
他事事都想的周到,自己怎么就注意不到这些?
萧挽澜不免觉得自惭形秽, 有些失落道:“执夷,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没用?好像什么事都要你自己来解决。”
“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以后慢慢学就是了。”宋衍却没有半分嫌弃她的意思,反倒是笑着道:“刚才的戏,你不也演的挺好的?”
萧挽澜受了表扬,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计划既定,宋衍留了两个侍女在寺中照顾杨妙儿,便带着萧挽澜和一众人等去了渠县县城,一直到天色擦黑才归。
寺中已经过了用斋饭的时候,不过慧真还是过来询问他们可否需要安排晚膳。
宋衍只道已经用过,便婉言推拒了。
慧真倒也没有在意,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道:“入子孙堂净室须得沐浴净身,如今令夫人已经准备妥当,还请施主随小僧移步前去落锁。”
宋衍自是不会拒绝,应了一声便同他去了。
等宋衍一走,萧挽澜便让容夏去端了热水进来,忙不迭的要准备洗漱更衣上床。
容夏看她像是很着急,心里不禁有些奇怪,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公主……您今晚真的打算和宋大人一起睡啊?”
她如今也早就看出来公主和宋大人之间似乎关系非比寻常了,可公主这模样,是不是太猴急了些?像是片刻都等不及了。
不过这话容夏定然只是在心里想想,不会说出口的。
萧挽澜心里也有些发虚,可这种时候只能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道:“对啊,演戏嘛,自然是不能让人瞧出破绽的。”
既然是这样,容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服侍她洗漱完毕后,本还想给她宽衣,却被萧挽澜给拦下了。
“不用了,我就这样躺着就好。反正今晚大概不可能睡着了。你下去吧。”
容夏听她这么说心里这才放心些,原来是自己想差了。她笑着同萧挽澜告退,便端着盆子退了出去。
萧挽澜刚和衣在床上躺了一会,想着宋衍不是去落个锁么,怎么去那么久?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他晚些回来也好,孤男寡女晚上共处一室,她现在就已经很紧张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有脚步声传来,随后是门扉被人推开发出的声音。
萧挽澜心头猛地一震,想也不想就慌忙扯过被子将自己兜头兜脸盖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下一下像是踩在她心上一样,萧挽澜闷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然后她就干自己脑袋被什么东西拍了两下。
因为隔着被子,那力道更像是在抚摸。
“你这样,不闷吗?”随即,宋衍带着低笑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萧挽澜闷在被子里,声音听上去有些瓮声瓮气,“我、我就爱盖着被子这样睡。”
宋衍的笑声更大了些,好整以暇地问:“你这样躺着,那要我睡哪儿去?淮儿,这房中可只有一张床。”
萧挽澜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宋衍指的是什么。
她“哦”了一声,往床内侧挪了挪,顺带端正了自己刚才的睡姿,给宋衍腾出地来。
宋衍这才像是满意了,伸手又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说:“我先去洗漱,一会就来。”
萧挽澜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怎么就变成她等他了?
听见净室里水声响起,萧挽澜这才露出脑袋,和那一双骨碌碌的眼睛。
幔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宋衍放下了,隔着幔帐,看着室内微黄的烛火,有几分朦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