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图娇——渲色芳华
时间:2020-03-12 08:32:21

  “柳”与“留”谐音,时下有人折柳惜别,也有人折柳以示相思。
  顾疏随手折了一枝,拿在手中把玩。柳枝软软的垂下,舒展的柳叶,梢头嫩绿的柳芽,看上去生机勃勃,可折了便不能活了。
  他凝神看了好一会,才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来。
  手一扬,那枝柳条已经飘飘摇摇落入池水中。
  如今纵然他折了柳枝,也不能“留”住什么,更没有可寄相思的人了。
  顾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里的微凉的空气涌入胸腔,原本压抑的情绪终于稍稍有了片刻缓解。
  他像是做了设么决定,转身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落,顾疏径自去了书房,让伺候的书童去端个火盆进来。
  如今已经是暮春时节,那还用得着火盆取暖,书童不由得迟疑了一瞬,这才领命去了。
  不一会便端了个烧的旺旺的火盆进书房。
  顾疏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又吩咐了一句,“把门关上。”
  书童点头应是,纵然这个事情再奇怪,他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的退出书房,带上了门。
  顾疏从书房博古柜后的暗格里拿出一个檀木长匣来。
  他将匣子搁在书案上,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那一卷之前萧挽澜给他的那道遗旨。
  一开始他原本打算毁了去,可刚拿回来,又遇上静安寺一案,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个。这东西不能显于人前,就被他一直藏在暗格里。
  直到那次在刑部大牢,他还萧挽澜那枚金簪,当时她的举动让他不舒服极了,才又想起这事。既然她舍得下,他又怎么舍不下的!
  如今想来,那时候自己应当是就是在赌气了。
  可真当回到府里他将这道遗旨拿出来,脑子里却不断记起那个古怪的梦,记起当初在清元殿,因为他的误解,萧挽澜那疏离的眼神,和她裙摆上振翅的蝶儿。
  如何都下不了手。
  他原以为是因着歉疚,可后来他发现并不只是这样。
  没了这桩婚事,他并没有称心如意,甚至祖母都想着法给他塞女人。
  他越来越在意萧挽澜和宋衍关系走的太近,甚至知道自己在做了宋衍挡箭牌之后,那样愤怒。
  元宵灯会那日,萧挽澜说他该顺心随意了,他居然像个傻子一样堵在门口,只想告诉她,他没觉得顺心随意过。
  此后数次,他将这份遗旨拿出,却没有再动过毁了它的心思。
  火盆的炭火烧的很旺,火苗跃动,偶尔发出几声“咔咔”的声响,是火势太旺,将炭烧裂的声音。
  顾疏握着遗旨卷轴的一端,将它展开,置于炭火之上。
  那一行行笔墨勾画的字迹彷如比那炭火还要灼人心肺,刺目无比。
  他闭了闭眼,缓缓松开了手。
  那道遗旨便落入火盆之中,火苗明灭了一下,便猛地蹿高,熊熊燃烧起来。
  “……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永结秦晋之好……”
  顾疏看着已经被烧了半边的遗旨,火苗窜的很快,下一瞬似乎就要将这一行字也给燃尽。他终于忍不住探出手去,将它从火盆里捡了出来。
  用袖子将遗旨上燃着的火焰拍灭,顾疏手上被火苗燎到瞬间便烫出了几个水泡。
  他却并不管顾,将遗旨上的灰烬轻轻拂开,细细看过还剩下的那半卷,才又收好放进檀木长匣里。
  那模样倒像是得了糖果,却舍不得吃,小心将它藏起的孩童。
  萧挽澜和宋衍成婚又如何?宋衍一开始就心思不纯,他就不相信宋衍永远都能掩饰的这么好。
  她总归是有一日要失望的。
  ……
  第二天并非休沐,萧挽澜原以为宋衍会告假带她去看曲江池看桃花。
  没想到宋衍指得却是晚上。
  殿试已经结束,刚巧前几天放榜,曲江池举办进士宴会,白天进士们骑马列队从崇德坊一直到曲江池。晚上进士们就会在此处饮宴,泛舟池上,听歌看舞。
  这般招摇,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其中不乏长安城中的未出阁的妙龄女子,热闹非凡。
  甚至还有达官显贵也会过来与会,那些新科进士中,出身高门的更是他们结交的对象,给自己女儿物色夫婿的也大有人在。
  萧挽澜以前只在“三月三上巳节”来曲江池游玩,还真没来参加过什么进士宴会。热闹是热闹,不仅有相携同行的少女,提灯共游的男女,江上还有灯火通明的画舫,隐隐有丝竹声远远传来。
  河灯与桃枝上的挂着的花灯将整个曲江池点缀的如一片银汉星河,美不可言。
  萧挽澜显得十分兴奋,拉着宋衍在桃树下穿梭。她头上戴着幕离,别人倒是看不见,可宋衍什么都没戴,一路上都有多少人暗暗打量他。
  他的样貌还是太扎眼了,他居然还半点都没觉得不自在的。
  萧挽澜不免心生佩服,不过当年宋衍高中状元,还是三元及第,在长安一举成名。
  来参加这个宴会,那阵仗应当比这大得多了。
  她就忍不住问:“你当年来参加的时候,是不是比这还热闹?我听说状元都要旗鼓开路,身穿红袍,手捧圣诏,脚着金鞍红鬃马游街的。”
  她是没见过宋衍当时的模样,应当是少年得意马蹄急,心里有几分觉得可惜。
  宋衍笑了笑说:“你见过的阵仗,难道还不比不上状元游街么?”
  她身为皇室公主,定然见的更多了。
  萧挽澜却说:“那自然是不一样的,你那时候又不在。”
  他们两人本就牵着手,宋衍闻言在她掌心捏了一下,轻轻道:“等到我们成婚,我那时候也应当要穿红袍。”
  萧挽澜微微点了点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周围都是游人,她隔着幕离也觉得脸红。
  不由得四下观望了两眼,视线便落到了前面迎面走来的一群人身上。
  被人簇拥着围在中间的那个人,竟然是徐渊。
  徐渊似乎也看见了她,像是有一刹那的怔愣。看样子他显然是认出了她。
  与他们迎面相遇,宋衍这时候自然也看到了徐渊,唇角的笑容便淡了许多。
  徐渊的父亲徐崇道在礼部任侍郎,今天他就听父亲说,自己这个表哥走了大运,居然要尚公主。
  慧懿长公主啊,这可是大雍唯一的公主,而且极为受皇上宠爱。
  宋衍这是要一步登天了!
  用父亲的话说,连自己这个做舅舅的日后都要沾光。
  徐渊当时倒是感受不到自己父亲的喜悦,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是萧淮。
  宋衍要尚公主,以公主的身份,岂能容得自己的驸马与别的女人苟合?
  要是如此,萧淮的下场如何,自然是可想而知。
  宋衍要是还念些旧情,也为了自己,就该舍了这女人。萧淮一个弱女子,没了倚仗,在长安又该如何过日子?
  有那么一瞬,徐渊竟然觉得有一丝的窃喜,幸灾乐祸虽并非君子所为,但他当时确实是这样想了。
  他如今高中榜眼,今非昔比,很快就要去翰林院任职,京中不知道又多少人想要巴结他。
  若是这其中还有萧淮呢?
  徐渊本还想着怎么样才能见她一面,没想到今日来曲江池饮宴却撞见了。
  还是萧淮和宋衍一起?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徐渊觉得异常刺目。
  她还不知道吗,被她牢牢抓着、满心喜欢的男人就要娶另一个女人为妻了?今日蜜糖,只怕来日就是夺命的砒霜。
  徐渊想着,唇角不由得显出几分冷笑来。
  不如他去大发慈悲提点一下她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新晚了。或许接下来这段时间更新会更鬼畜,先和大家道歉。因为我们隔壁镇出现一例,他的轨迹还来过我们这,现在从县到乡镇都封路了。全面戒严,形式挺严峻,那一家六口男主人发病才发现,有活动轨迹,所以最安全还是不出门。希望大家见谅,不过我会尽量保持更新。
  再次和大家说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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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宋衍这时候自然也看到了徐渊, 眉头轻微一皱,眼中几不可见的闪过几分不悦。
  他自然不可能主动过去同徐渊打招呼, 依着两人的身份, 也该是徐渊过来。
  徐渊倒是没想到宋衍脸上不仅没有被撞破与人私会的尴尬,反倒是落落大方地站在那。
  心中不禁有了几分惊疑, 他走上去给宋衍拱了拱手道:“表哥。”
  宋衍垂眸看了他一眼, 略略点了下头,并没有搭腔。
  自从徐渊高中之后,这几日谁见了他不都客客气气的, 被宋衍这样慢待,他顿时觉得十分难堪。
  更何况身后还跟着这么多人, 这些人多是同榜的进士。
  手指微微收拢, 徐渊心中不快, 可还是笑了笑说:“我听父亲说表哥就快要成亲了,他还想着这两日若得了空, 要过去好好恭喜你呢。”
  徐崇道作为礼部侍郎, 知道这个事并不奇怪, 但徐渊说这话却显得尤为刻意。
  因为以往徐渊显然不知道“萧淮”的真实身份, 而刚才过来的时候,他那反应,显然是已经认出了自己身边这个人就是他眼中的“萧淮”。
  宋衍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掩去其中凛冽的锋芒,淡淡笑道:“那倒是舅父有心了。他还没见过他未来的外甥媳,我也正想领淮儿给他看看。”
  他年少寄养在徐府, 徐崇道待他视如己出,宋衍对徐崇道还是极为敬重的。
  徐渊却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怎么宋衍要娶的人变成了萧淮?他不是要尚公主吗?
  长公主的名讳天底下谁人不知,前段时间长公主也是参加了女试,及第之后被安排到了大理寺当差。
  他还以为是因着这个机缘,宋衍才有机会成了驸马。
  宋衍能说出这种话,显然不可能说谎。
  礼部现在都已经开始准备他同长公主的婚事了,这桩婚事宋衍定然也是应允了的,可在人前他要是还敢说娶的是旁人,这不就等同于犯上欺君?
  最合理的解释只有“萧淮”就是那位长公主。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徐渊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起来。他下意识看向宋衍身旁站着的女子,她还戴着幕离,但如今离得近了,隐约能看见薄纱内她的模样。
  还是那一张明艳至极的脸,可不知道是不是心境不同,如今看上去却总有一种凌人的矜贵。
  “你也不用惊讶,萧淮只是她往日在我府上出入用的名头罢了。”见徐渊面色难看,宋衍适时地又提醒了一句,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
  徐渊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自己那些心思,宋衍已经都猜出来了。要不然宋衍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话。
  他有一种被宋衍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萧虽是国姓名,但天底下谁人不知,皇家和兰陵萧氏本家关系并不算好。
  当年先帝起义,势微,兰陵萧氏一族为求自保,不惜与先帝断绝关系,甚至还为前朝镇压他出了不少力。
  而今兰陵萧氏虽有皇亲的名头,却只是顶着一个有名无权的代王封号,或许还比不过长安城中的一些世家名门。
  除了宫里头那两位,在长安城中姓“萧”的还真不大能引起旁人侧目的。要真是兰陵那边来的皇亲,只怕众人就更要避着他们了。
  春日的夜晚还有些寒意,徐渊背上却冒出一层白毛汗。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道:“我之前不知……”
  后面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就算是不知道“萧淮”的身份,但他的那些心思却没办法解释的。
  宋衍笑了笑,像是并不在意徐渊说了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徐渊后面站着的几个青年,淡淡道:“你中了榜眼,我还未好好恭喜你。说起来,倒是我的疏忽。”
  徐渊面色如土,哪还真敢应了这一声恭喜。
  宋衍的目光并没有全然落在他身上,可他却觉得有什么压得他无法喘息,几乎是脱口道:“表哥公务繁忙,我这些微末的小事,不记得也是正常。表哥不用挂心。”
  “那好吧。”宋衍淡淡一笑,顺势就道:“我看你们刚才过来好像还有地方要去,我就不耽搁你们了,你们要去哪,就去吧。”
  徐渊如蒙大赦,哪有不应的,忙领着人告辞离开了。
  倒有几分抱头鼠窜的样子。
  等人跑的远了,萧挽澜就嗤嗤地笑了起来,“看你把他吓得。”
  她乐不可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徐渊早领着人跑的不见踪影了。
  宋衍握紧了她的手,领着她往前走,“他以后要是再敢放肆,我就把他那一对招子给挖了。”
  萧挽澜完全不怀疑宋衍说的话,因为他现在的语气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大有几分“磨刀霍霍”的意思。
  她笑了笑说:“他可是你的表弟,到时候你该怎么和你母亲和舅舅交代?”
  宋衍却哼了一声道:“明着不行,暗地里我有的是法子。”
  他驻足,似乎是有些嫌弃的垂头看了她一眼,拧着眉又说:“看来我得好好给你补补课业,这样傻乎乎的以后怎么办。”
  大抵这是唯一一个教学生“耍阴招”的老师,还说的一派磊落。
  萧挽澜心里又好笑又好气,“分明是你自己太狡猾。不过就算我傻好了,不过我也有能够取长补短的地方。”
  她拉着宋衍往桃林深处走,灯火和热闹渐渐远去,只有天上一轮圆月还散着清辉。
  可周围的视野也并不算清楚。
  没了旁人在,萧挽澜便摘掉了头上的幕离,转过身面向宋衍,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轻轻喊了一句,“执夷。”
  声音又娇又媚,听上去简直勾人至极,就像是夜里勾魂夺魄的精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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