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冕说着说着,声音里带了酸味。
本来孙冕还以为自己误会了景川喜欢宫如意的事情,结果在毕业典礼那天,景川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校服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递给了宫如意,那时候孙冕才知道自己根本是因为一时愚蠢而错过了真相。
景川根本就喜欢宫如意!
那么那次自己告白之后被景川揍也肯定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孙冕气得咬牙切齿,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重新和景川恢复联系——当然这期间景川没感觉任何异常,反而觉得轻松不少——把两人的身份关系从原先的好兄弟转变成了好兄弟兼情敌。
这次应邀来参加柳娴的生日宴会,孙冕的算盘也是打得啪啪响。
景川喜欢宫如意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要是柳娴真的把景川追到手了,那岂不是宫如意那里也没有景川的什么事了,对吧?
所以孙冕是卯足了劲,摩拳擦掌地想要把景川和柳娴两人凑成一对,好消灭一个自己的情敌。
詹苓就不同了,她是来看热闹的。这里这么多人里面,恐怕只有她和孙冕两个知道景川心里藏着一个谁也不准碰的人。
景川开学了之后就离开了公司,柳娴知道他和自己表妹是同学这事儿,还是在某次家族聚会的时候听柳娴说起才知道。
柳娴对景川痴迷得不行,根本不听詹苓的劝解,一颗心全都扑在景川身上,好像就连詹苓说他心有所属的话也没听进去。
毕竟景川在学校一直独来独往,每天还都要赶回家去吃晚饭,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单身汉。
于是詹苓就来看热闹了。她坐在景川的另一边,忍住了自己在一堆学生里抽烟的念头,笑着调侃景川,“听小娴说起的时候,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但一听她喜欢的是个超级大帅哥,我就知道肯定说的就是你。”
被他们俩堵在当中座位上的景川十分不耐烦,他有点想直接掀桌子走人,可想想宫如意让山伯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还放在包里,又硬生生地给坐稳了。
就吃完这顿饭,吃完把礼物给孙冕转交他就走。
景川冷着脸吃饭,把身旁所有来搭话的人都当做空气,气场冷得像要结冰,十月的天硬生生给冻成了十二月。
没皮没脸的孙冕还挂在景川肩膀上,“景川啊?他在高中时候就这幅样子了,女生们不就喜欢他这张脸蛋吗?每天跟在后面追捧的,简直了,我还以为他大学能碰到敌手,没想到还是雄霸学校?”
詹苓在旁喝了口酒,笑而不语。
虽然隔了两个多月没见,但只看景川的表情,这位情场老手就能知道,景川肯定是没有得手。
也是,光听他的描述就知道,景川喜欢的那个人,可一点也不好追。
虽然景川一幅不配合的表情,但生日派对里面的其他人还是成功地把气氛炒热了,饭后所有人——除了景川——一起给柳娴唱了生日快乐歌,又看她许愿和切了蛋糕,才边吃蛋糕边开始排队送礼物。
喜欢柳娴的公子哥多得很,一个个出手阔绰,名牌就跟不要钱似的,柳娴却不为所动,都是微微一笑收下说声谢谢。
孙冕看了会儿热闹,啧了两声心想这不就是个升级版的韩果果嘛。他清了清嗓子,拿着自己临时买的礼物站起身来,撞了撞景川,“一起?”
景川头也不抬地把礼物从包里掏出来扔给了他。
孙冕一愣,“我随口问问,你居然还真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
“山伯准备的。”
“……”孙冕撇嘴,“算你识相。”他也是替景川跑腿跑惯了,拿着两份礼物就直接上去找了柳娴。
柳娴自从孙冕站起来的那一刻起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一片,见到景川没过来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你好。”
“生日快乐,谢谢邀请。”孙冕朝她一笑,左右手各托着一份礼物,“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景川,你看看是只收一份还是两份都收?”
“都收。”柳娴柔柔一笑,手却是直接伸向了景川的那份礼物,“谢谢你的祝福。”
孙冕也不意外,他拿着自己的礼物撺掇柳娴,“打开看看?我也很好奇他会送什么给女孩子。”
柳娴微微红了脸,但也有些意动地往景川那边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自己手中的礼物上,犹豫两秒,低头把礼物给拆了。
包装盒并不大,撕开包装纸后,里面是个半臂上的盒子,上面已经印着某个英伦品牌的标志了。
这个代表了英伦奢侈品龙头的标志一出来,让周围的人都羡慕地惊呼了起来。
柳娴害羞地笑了笑,低头将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横放着的礼物时,表情微微一僵。
那是一把折叠雨伞。
虽然是把顶级品牌定制、造价极高、售价也顶许多人几个月工资的奢侈品……那也不能掩盖它的本质:雨伞。
伞和散同音,就像梨子不能分着吃一样,稍微联想一下就能知道其中的联系。
景川送她这把伞,是直接拒绝了她的意思吗?
柳娴咬着嘴唇抬眼看向景川的方向,却看见他已经站起身来拿着外套准备往外走了。
周围的人还在啧啧称赞这把看起来低调奢华的礼物,柳娴的眼泪却已经在眼睛里打起转来。
她的追求者那么多,真心喜欢的那一个却对她不屑一顾。
孙冕眼看不妙,把自己的礼物盒往柳娴手里一塞,再次说了句生日快乐,就转头去追景川的背影了,紧赶慢赶才赶上,气喘吁吁地跟在景川后面,大为不解,“你不就送了把伞吗?看起来还挺贵的,她怎么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不是我送的。”景川强调。
孙冕左耳进右耳出,低头在手机上查了查送伞的意思,才恍然大悟,“景川,这招狠啊!搞不好她就放弃你了呢……不过也说不定,韩果果当年被你甩的冷脸多了去了,也还是屡败屡战。”
景川没再理他。
孙冕瞅了景川一眼,不爽地收起手机,但想想宫如意,他又幸灾乐祸起来了。
景川对韩果果柳娴之辈都是不假辞色,结果自己回到宫如意那边,还不是掉了个头变成了她们的角色?
所以说,这世上万物平衡,一物降一物,很有道理的。
宫如意很快就听说了生日派对的尴尬一幕,笑了半天又夸了山伯的创意,但内心却没觉得这份礼物能起作用。
要是说韩果果那种等级的能叫执着,那柳娴那种等级的就只能叫超强柏油。
宫如意活了这么多次,只要是柳娴能和景川相遇的,在宫如意死之前,她就没放弃过对景川的示好和追求。
……当然了,追求成功的那是一次也没有。
身为景川心上人的宫如意稍微有点微妙的优越感。
第85章
生日派对过了之后, 柳娴果然很快再次振作起来, 再度和之前一样黏在景川身边,好像根本没收到那把寓意“离散”的伞似的。
但宫如意看了一次热闹, 暂时没心思再去给景川找更多的麻烦,因为她在查的事情一一开始返回结果。
卫朋确实有十分稳固的不在场证明,但他的身份最后一次被盗用的时间是在一个月前, 卫家兄弟往那边跑了一趟, 没有什么发现,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谭铮还在关禁闭,当年景庆平的案子虽然多有蹊跷, 可是在证物保管室被人入侵又污染了绝大多数证据之后, 案子也只能不了了之判为意外。因此, 谭铮虽然闲得把留下来的证据从头到尾从尾到头翻了好几遍,也没能发现太多用得上的东西。
喻延倒是带回了一些好消息。他把陈浩的遗物整理一遍之后, 从里面捡出了一部分和宫家有关的东西——就是陈浩对宫如意许诺, 在证明宫如意父母不是杀人凶手之后,就会赔给她当补偿的那些。
既然景庆平没死, 那宫如意理所当然地认为赌约是自己赢了,她将这部分旧物收回, 仔仔细细翻阅了一遍。
虽然隔了百年的时光,可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宫如意还是仿佛回到了自己重生之前。
她少来算是骄纵的性格, 家中唯一的掌上明珠和继承人, 从小学的吃的用的都比别人高不止一等, 心高气傲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宫宝海没打算把家业拱手让给别人,他精心培养唯一的女儿当继承人,一心准备给宫如意找个倒插门女婿当帮手,结果还没等到宫如意成年就突生变故,夫妻一同撒手人寰。
宫如意在父母亲去世之后匆忙继位,一开始简直是手忙脚乱焦头烂额,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只敢在晚上偷偷地哭,起床一擦眼泪又是宫家的新任家主。
这样的日子熬了几个月之后才慢慢习惯过来,第一世其实她做得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眼看着就要转型成功的时候,景川杀上门来了,宫如意和他斗了几个来回,不是对手,饮恨。
然后她重生了,却是在父母死亡后几个月的那个时间点。
十次重生,她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一面。
宫如意轻轻地抚摸着卷边相片的一角。看着照片的父母笑容,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脑中被尘封的记忆慢慢鲜活起来,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姐姐?”景川站在没关上的书房门旁敲敲门,“我能进来吗?”
宫如意没动作,只抬眼看看他,有些好笑。如果景庆平真的活着,那景川的母亲呢?她是不是也活着?当初顶着景庆平名字死掉的又是谁?如果说景川的父母身亡都是一场骗局,那景川和她互相追着喊打喊杀了十辈子,又有什么意义?
“——”景川开始还不明所以地和宫如意对视,过了两秒突然一慌,快步走进书房里,小心翼翼地停在三步之外,喊她,“姐姐?”
宫如意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眼眶里已经蓄满了眼泪,一眨就顺着脸颊往下啪地砸了下去。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用手指小心地把泪水从相片上擦掉了。
“这是姐姐的父母亲?”景川远远地看了眼,绞尽脑汁想台词,“你是……想自己的亲人了吗?”
“……”宫如意把相片放在桌上,再度打量景川。
景川任由她看了会儿,突然大着胆子往前走了步,又走了一步,最后小心地半跪到宫如意身前,“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发生在你身上。”
宫如意伸手托住景川的下巴,原本没想说的话突然就从嘴里蹦了出去,“你父亲没死。”
景川的瞳仁一缩,他反手握住宫如意的手,将她冰凉的手掌焐在掌心里,“那是不是代表,我不再是你的怀疑对象?”
在宫如意的沉默中,景川试探性地在她手心里亲了亲,没接收到任何反抗和训斥,顿时心情大好。
“如果那个人是景庆平的话……”宫如意顿了顿,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也说不定的。”
景川孩子气地撇了撇嘴,悄悄地往前挪了些,得寸进尺地把头枕在了宫如意的膝盖上,“一寸也好,只要你能对我再多信任一点就行了。”
“他要是活着,一定会联系你。也许信是他写的。”宫如意淡淡道。
“特地用非惯用手写信,让我给他不存在的死亡报仇?”景川轻哼一声,“如果真是他自导自演,那年发生的事情是怎么样倒是值得深思了。”
“要是……”
景川难得粗鲁地打断了宫如意的话,“没有什么要是。如果他是加害者,那就算是我的亲生父亲,也不能逃脱责罚。”
宫如意终于笑了一声,“这么义正言辞的你真少见。”
“?”景川抬眼看她,“我说得不对吗?”
“说得还不错。”宫如意拍拍他的脑袋,“起来。”
景川不情不愿地直起腰,又在宫如意的示意下站好了。
其实景川根本不在意什么公平正义的。非要说的话,宫如意就是他的良心。宫如意要是走偏了,他的良心和道德标准跟着一块偏到天涯海角去。
“陈浩失踪之前,和这个人会了面。”宫如意调出截取图片给他看,“这张脸太像了,而景庆平又没有已知的兄弟。”
景川略微弯腰看向电脑屏幕,心机地伸出手臂撑着桌子把宫如意环在里面,“确实和照片里很像。找到人了吗?”
“监控来得太晚,人已经走了,他开的车是租的,期间被太多人用过,提取不出DNA来。”
“既然出现一次,就会出现第二次。”景川一本正经道,“那陈浩呢?找到了吗?”
宫如意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喻延气喘吁吁地站在了门口,他敲了敲门,等宫如意看过来示意他开口直说时,他咽了口口水,“陈浩的尸体找到了。”
上次在维修室里发现了陈浩的一根手指,大家还猜测过他被分尸,但其实切掉的只有一根手指。他的尸体在机场跑道外的一个角落被发现,已经直接送去做尸检了。
“切手指大概是想要拷问。”宫如意立在事发的维修室外道,“也许是发现切手指时的动静太大,所以就停止了?”
“陈浩不是景庆平最得力的下属吗?陈浩又没有背叛他的意思,一心一意培养和辅佐景川,景庆平有什么理由对他逼供?”楼夏彦立在一旁摸着下巴,“昔日主仆,闹得这么难看干什么?”
“陈浩心思很细,他去见任何人都很谨慎,这次没有告诉任何人地和景庆平见面却丢了性命,逻辑上不太对劲。”宫如意皱着眉扫视一遍已经被搬空的维修室,“也许……他在来这里之前,并没有起过任何疑心,毕竟那是他死而复生的好兄弟。”
“可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互相联系多久了。”楼夏彦耸耸肩,“万一陈浩一直以来都知道景庆平是假死呢?”
宫如意沉吟片刻,“陈浩已经死了,只能从他的遗物里找线索,你和喻延一起,效率能更高一点。”
楼夏彦恹恹地应了,又往后指指,“大小姐,这么敏感的事情,您带着景川就一起来了?不怕他反水?”
“反了再说。”宫如意淡淡道,“你干你的活,景川就留给我来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