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晚一会儿,王德显怕皇上会直接将他们三人的命都给收了。
温初酒看了眼绿萝,在王公公的催促下,立刻往承天宫的主殿走去。
承天宫极大,回廊更是又长又弯,外头的落雪都飘到了回廊的栏杆上,浸湿了一片,温初酒藏在袖口下的手攥紧,因为害怕,导致指尖都在轻颤。
外头的雪很大,雪花纷飞,但是比不上温初酒此刻的心境,忐忑难安。
她的脸如今还有字迹在上面,温初酒垂眸,等会儿皇上看见了,怕不是又要说些什么尖酸刻薄的话来讽刺她。
温初酒垂眸,眼眸轻颤,思绪游走的时候,已经跟着王公公走到了承天宫的主殿门口,王公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小姐,进去吧,皇上在里头等你奉茶呢。”
温初酒想从王公公的脸上看出皇上到底有没有因为这件事生很大的气,但是王公公的脸上依旧挂着一副天塌下来都不会惊吓到消失的笑脸,她无奈,轻声道了谢后,抬脚走了进去。
温初酒前脚刚踏进殿内,身后的门便立刻给王公公给关起来了,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安静,外头是白日,光亮透过窗格子照射进来,将偌大的宫殿照的通体大亮。
温初酒一眼便看见了此刻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他依旧是那副要冷死人的气势,倚靠在龙椅上,姿态惬意潇洒,墨绿色的衣裳衬得他面容越发的阴鸷和淡漠。
温初酒抿了抿唇,手里端着方才王公公塞给她的白玉瓷茶杯,踌躇了几下后,在听见了男人理华服袖口的声音时,她吓的一个激灵,也不敢耽搁犹豫了,立刻端着茶杯往前走。
温初酒低垂着小脑袋,将茶杯放在了龙案上,轻声细语道:“皇上,请用茶。”
祁琛手里把玩着玉扳指,让它在他的拇指上转了一个圈,一双单薄的眼微垂,神色淡漠的扫了眼龙案上的茶杯,落针可闻的殿内响起男人的呼吸声,轻又慢,让站在一旁的温初酒紧张到一直咽口水。
好在男人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气势能活生生的把人吓死,终于在温初酒快要顶不住心中的紧张,双腿就差软到跪下的时候,男人终于开了金口,嗓音依旧冷淡无比,堪比外头的冰霜,“身子不适?”
温初酒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却是冷笑了声,嘲讽道:“朕看你身子好得很。”
祁琛的这个态度,让温初酒根本就不敢开口替自己伸冤,怕他又觉得是她在找借口,于是便干脆将自己的姿态降到最低,直接跪在了殿内,低头轻声道:“皇上恕罪,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认错的态度很认真,几乎挑不到任何的毛病,但是祁琛就是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咽不下去,出不来。
居然还敢借身子不适不想来给他奉茶。
真是天大的胆子。
祁琛矜贵的眉蹙起,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敲了敲龙案,鸡蛋里挑骨头般刻意针对温初酒,道:“抬头看着朕,朕要你一字一句的告诉朕,你今日错在了哪里。”
要是换做前两日叫她抬头她倒是能立刻抬头,并且会认真的撒个谎顺着他和他道歉,但是如今,她满脸的字迹,那侮辱人的字眼,她自个都看不下去,抬起头来,怕不是会让男人又冷嘲热讽一番。
温初酒估计祁琛等会儿又会说一些:
“温家人就是有自知之明”
“你也知道自个儿不要脸,还写上去......”
诸如此类讽刺的话温初酒早已都会背出来了。
所以,就更不想抬起头了。
她如今,就像是在和自己最后的尊严做抵抗。
只是她怎么想,不代表祁琛能懂。
祁琛蹙眉,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温初酒,久久没见她抬起头,胸口的那股气不免又加深了一些。
“朕说的话你听不懂是吗?”祁琛略带情绪的嗓音响起,温初酒咬唇,头垂的更低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后脑勺给坐在龙椅上的祁琛。
见状,祁琛矜贵的眉蹙的更深,胸口的气也冉冉升起,没有再刻意的压制下去,长臂一伸,动作略有些粗鲁的将温初酒的青丝往后一抓,这样一来,温初酒往日精致可人如今却被写满了侮辱字眼的小脸一下子暴露在了祁琛的视线内。
我是丑八怪我不要脸。
这九个字,明晃晃的刺进了祁琛的眼底,男人的眼眸从漠然渐渐的变得阴鸷和暴戾,脸上阴沉一片,抓着她青丝的手收紧,嗓音不再冷冽,而是隐藏着温怒般,问了句:“谁干的!”
温初酒早在祁琛将她的头发用力一扯迫使她抬头看他的那瞬间一双眼便红透了,如今,也没有心情细究他话里的那份意思,她只觉得祁琛就是在看她的笑话,思及此,她心中酸涩的感更甚。
温初酒狠狠的咬着的腮边的软肉,才迫使自己没有在他面前哭出声。
她觉得,就算再委屈,她也不想把自己仅有的那一点点尊严在祁琛的面前丢掉,就好比如此刻,他的那双眼一直看着她,她亦与他对视,只是半晌后,紧抿着的樱唇,吐出了几个字:“我自己。”
祁琛蹙眉,没有忽略掉温初酒此刻眼眸里的泪水,和她一脸倔强的小模样。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视线从她的眼眸移到了那几个字上,眯着眼道:“说实话。”
温初酒咬唇,心中害怕却又为了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做斗争,半晌后,回了几个字:“回皇上,奴婢说的是实话。”
祁琛眯着眼,神色恢复了漠然,嗓音冷冽道:“朕没有心情等你,给你一日的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说不说实话。”
说完,便将紧紧抓着温初酒头发的手松开,弄的温初酒踉跄了几下。
甩开的那一刻,温初就觉得他就像是在嫌弃她是一个顶恶心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别担心,下章或者下下章女主就黑化了开始反击辽
酒酒:抓我头发,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祁琛:想帮媳妇儿,媳妇儿不理我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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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办法
温初酒从承天宫主殿出来的时候,暮色已然深沉了些,天边一道霞光洒落,将白色的雪地赋予了紫色的彩霞,皇宫晕染在一片晚霞中,美不胜收。
但再美的景色,温初酒也没空闲时间去欣赏,太冷了,这个天太冷了,天色越晚风刮得越大,大雪肆意纷飞下来,落在了正疾步往勤合宫走去的温初酒身上。
她没资格打伞,也不会有人送伞,而皇上,更是不可能赐她一把伞。
没伞的人儿一般都要走的快一些,就像受了气也得往肚子里咽。
她低着头,任由路上的几个宫女和太监对着她指指点点,也没有停下来和他们理论,说再多,都是废话,不如想一下,该怎么将脸上的字给洗掉。
温初酒走回了勤合宫,刚好看见绿萝往门口走,俩俩相望,绿萝耻笑了声,道:“哟,不要脸的人回来啦?”
话音刚落,那一群玩的好的几个姐妹们立刻笑成一团。
温初酒抿了抿唇,没多做理会,她如今就想着快些烧点温水用帕子擦干净脸,看一下擦久点会不会掉,梦烟今日是一直在勤合宫打扫,没有分配她去哪里,这后宫新帝刚登基,暂时还没有妃子,而新帝在太子期间甚至连通房也没有,所以如今后宫空置的厉害,除了一个承天宫,便没有宫殿再居住人了。
温初酒走到了勤合宫的寝宫,行至自己的床榻前,将自己的盆子拿起来,后又挑起一条帕子放进去,正准备转身去浴堂时,碰见了往里头走来的梦烟。
温初酒莞尔:“烟烟。”
梦烟也瞧见了温初酒,上前几步,莞尔道:“小姐。”
梦烟的声音很低,嘴角的笑扯得很勉强,温初酒和梦烟一道长大,自然是能察觉到她的这些小细节,她的情绪很低沉。
温初酒想开口问,但是梦烟似乎知道了,立刻扯着温初酒一边往浴堂走,一边道:“小姐,走吧,烟烟陪你一起去浴堂。”
梦烟的速度极快,牵着温初酒就往浴堂走去,她无奈,打算晚点再问一遍。
只是不用等温初酒再问一遍,她就已经知道了,为何梦烟情绪会如此的低落。
俩人走到了浴堂,温初酒将烧好的温水浸湿帕子,梦烟替她轻轻的擦拭着白嫩的小脸蛋上的字迹,只是越擦,梦烟的眉头则蹙的更深。
温初酒垂眸,心下了然这自己是擦不掉的了,于是小手攥住了梦烟继续擦拭不停的手,淡声道:“别费功夫了。”
梦烟咬唇,“再试试吧。”
“不用了。”温初酒将帕子攥在手里,道:“都试了快一个时辰了,擦不掉就是擦不掉,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可不是嘛,温初酒往日白嫩的脸如今被擦拭的有点儿起皮泛红了,可见这个墨水是有多么的难以洗干净。
“要是我们有澡豆就好了。”梦烟垂眸道。
温初酒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澡豆肯定是能将脸上的笔迹给洗掉的,但问题是澡豆不是她们如今的身份可以用的,往日在家中倒是有澡豆,但是当时进宫的时候哪里想到今日会遭遇这个,要是早知道,她说什么也得带着。
梦烟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还没来得及说话,伴随着梦烟高声呼叫出来的那句小心,温初酒和梦烟被人泼了一桶水。
这水是馊的,温初酒全身都被泼到,味道极重,刺鼻的很,闻得温初酒立刻压不住胃里的恶心,差点当场呕了出来。
梦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温初酒忍着胃里的恶心感,僵硬地转身,看见的就是绿萝那群人,三个人拿着一个木桶,站在不远处朝她们冷笑,还耀武扬威的提起了手里的木桶,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战绩。
那笑容,真是温初酒见过的顶恶心的笑。
那瞬间,温初酒心口的气到达了一个顶点,如今脸上那消不掉的侮辱字眼,以及现在浑身上下挂着的馊味,都让她忍无可忍,血液冲上了头,她眼神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三人。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只想让眼前的这三个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只是脚步刚往前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走几步,浴堂的门口便传来了林姑姑略带怒气的声音:“够了,你们太放肆了。”
绿萝和另外两个宫女见林姑姑来了,脸上得意的笑容立刻消失,三人极有默契的一道低下头,态度似乎很忏悔。
“都给我出去。”林姑姑指着门口怒道。
三个人立刻往门口走。
温初酒背对着林姑姑,身上的馊味弥漫在鼻尖,心口有火,此刻咽不下去,发不出来,双手紧紧的握成拳,看着三人方才站着的位置,呼吸起伏极大。
林姑姑走上前,丢了一个东西给她,嗓音带了点点的安慰意味,道:“洗一下先吧。”
温初酒一双眼红透了,又气又委屈,她也是一个世家大小姐,不管她长大以后得不得宠,但是毕竟娘亲在的时候,她也是没有受过委屈,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如今这一两件事全部夹杂在一起,她也不想管后果了,大不了就是她的命搭进去。
只是林姑姑来的及时,如今她冷静了下来,细细一想,如今不是她的命可以不要。
她如今代表的,可是温家那上上下下无辜的百来条人命。
温初酒在这头缓了缓情绪,林姑姑倒是也没有催促她,只是眼瞧她怒气消了许多之后,方上前道:“看开点吧,法子都是自己想出来的,要觉得委屈,你就得好好想想,如今谁能为你作主,而不是一边无力反抗,一边又气的不行。”
林姑姑说完,指了指她身上的澡豆,道:“这澡豆可以将你脸上的笔迹洗掉。”顿了顿,又道:“澡豆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到的,就算是我,也不能。”
“如今有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就要去珍惜,就算你觉得无所谓,也得为你身边的人着想一下。”
林姑姑的这几句话里,暗藏了许多的深意,让此刻被三人气得不轻的温初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回神的时候,林姑姑已经出去了,而梦烟则站在一旁,将澡豆从她手里拿下来,拿着沾湿了的帕子轻轻的擦拭在温初酒白如雪的脸蛋上。
梦烟此刻似乎习惯了的态度让温初酒有点儿诧异,她忽地想起林姑姑的那句身边的人着想,她蹙眉,联想到她回来的时候梦烟低沉的情绪。
温初酒蹙眉,一把攥住了梦烟的手,看着她,道:“烟烟,你告诉我,她们今日是不是也欺负你了?”
梦烟看着温初酒,好半晌后,方在温初酒略带逼问的视线下点头,后默默的拉起自己的袖口,露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今日她们拿着鞭子抽我......”
话还没说完呢,温初酒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梦烟和她一道长大,其中的姐妹情已然很深,如今,看见她细细的手臂上有这么一条划痕,温初酒说不心疼是假的。
“都怪我。”温初酒一双桃花眼蓄满了泪,哭的难受极了,小身板一抽一抽的,“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遭这个罪受。”
“小姐说的哪里话。”梦烟将袖口放下,莞尔笑了下,道:“和小姐一起进宫,烟烟无悔的。”
这句话着实让温初酒又哭成了泪人,要说她进宫,除了不忍心拖累温家的百来条人命,那么还有一个就是梦烟。
她心底唯一柔软的地方,就是梦烟。
这么多年,她也就梦烟陪在身边。
再无旁人。
温初酒的小手摸了摸梦烟的脸蛋,哭的双眼通红,泪水一直掉,再多的话只能化作一句:“对不起。”
梦烟也哭了,握住了温初酒的手,道:“小姐说的哪里话,烟烟受委屈没关系,烟烟就是不想小姐也受委屈,如今她们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小姐了,烟烟怕过几日她们会变本加厉。”
梦烟说的话温初酒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如今,没有人敢为温家做主,一听见温家便避之不及,更别说她在这皇宫里了,除了那男人,没人敢再多说一个字,但是那男人是不会帮她的,他或许巴不得看着她不好过,如今,怕不是在看笑话。
温初酒思及此,心口的无力感更深,红着眼眶,眼眸轻颤,不知道是在安慰梦烟,还是在自我安慰,道:“我知道,我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