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金这才后知后觉地冒了一身冷汗,自己要是真掉进去了,且不说爬不爬得上来,指定是要惊醒这条冬眠的毒蛇,自己怕也是在劫难逃。松了好大一口气以后,才草草用雪掩埋住刚才自己掉进去的土坑,然后才背着装满柴火的背篓,手里还拖着两根长长的枯树枝往家里回。
虽然没有葬身蛇腹,不过这一顿折腾下来,砍完柴当天夜里就病倒了。
“三姐!三姐!你醒醒啊!”首先发现幼金不对的是睡在她身旁的幼银,虽然火炕烧得还算暖和,不过贴着幼金睡的幼银却感受到了异常滚烫的高温,这才发现三姐发烧了。
幼金没有被喊醒,倒是一旁睡着的幼珠幼宝都被吵醒了,一听说三姐发烧了,都弓着身子爬了过来:“怎么了?好好地三姐怎么发烧了?”
“不知道,今天白天三姐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我就瞧见她衣裳袖口都是冰碴子,当时就催着她把衣裳都换了,哪里知道还是着凉了!”幼银着急忙慌地爬着起来,点亮了外房的油灯,这才发现幼金已经烧得满脸通红了。
看着高烧不醒的的幼金,姐妹三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只得去叫醒苏氏。而内室的苏氏听到外头的动静也已经醒过来了,一听说是幼金发烧了,赶忙叫幼银拿着帕子到外头取些雪水冰冰帕子:“先帮你三姐降降温,等降温了就好了。”
幼银很快就用木盆到院子里装了一盆雪回来,然后直接把帕子放到雪上冻了一会儿再敷到幼金额头上。可幼珠幼宝瞧着烧红了脸的三姐,心里更是急得很,她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 见到能干的三姐倒下,怎么能不着急?
幼珠心焦地问到:“娘,难道就由着三姐这般烧下去?咱们不是应该请大夫吗?”这万一烧坏了可怎么办?三姐现在可是她们几个的主心骨,可千万不能倒下!
“这大半夜的,要是请大夫又得闹得全家都不安生,你奶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呢!”苏氏虽然也十分担心幼金的病情,但是如今幼金病倒了,自己又一直病歪歪的,真要闹起来,谁又能来护着这几个孩子呢?叹了口气,幽幽道:“再说咱们也没有银子不是?”
“三姐不是有银子吗?”幼珠小声地辩驳道,虽然很怕别人发现三姐存下了不少私房钱,不过如今三姐病倒了,怎么地也得把银子拿出来给三姐治病啊!
苏氏却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银子都在你三姐手里藏着,我也不知道她放在哪,我身上也一点银子都没有......”幼金知道自己摇摆不定,因而所有的银子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藏起来的,自己也不知道她放哪儿了呀!
“难不成就让三姐这么烧下去吗?万一把脑子烧坏了可怎么办?”幼珠已经急得眼泪都下来了,穿上外衣裳便要往外头去:“我去求马大夫来救救三姐!”
可如今外头风雪正大,又漆黑一片,幼珠连个灯笼都没有又能走得了多远?才出月家院门不过一箭之地便被后头呼喊着来寻人的幼银拉了回去:“这天黑雪大的,你要做什么?”
满面泪痕的幼珠瞪了眼拉住自己的幼银:“你们能看着三姐发烧,我不能,你们不救,我就去找人来救三姐!”
“月幼珠你别闹了行不行!”这还是幼银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吼幼珠,在静谧的村落中显得格外响亮:“三姐如今才病倒,你就开始添乱是不是?谁也不想看着三姐出事,但你行事能不能过过脑子!”
幼珠也被这般大声吼叫的幼银给吓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喏喏道:“那四姐你说该怎么办......”
姐妹俩站在风雪中,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与簇簇飘落的雪花,远处时不时还传来几声狗叫,幼银干巴地咽了口口水,感觉才出来一会儿就快被冻僵了:“咱们先回去,总能有法子给三姐退烧的。这天黑雪滑的,你要是再出事,等三姐好了以后不得怪我们。”
听完幼银的话,幼珠才木木的点点头,已经满身雪白的姐妹俩才一脚深一脚浅地返身回去。
虽然没银子去请大夫,也不敢大晚上地吵醒月家众人,幼银几姐妹只得不停地用冰帕子为幼金擦拭身子降温,小八小九两个小的也坐在一旁,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却都不肯睡觉,都要守着三姐。
幼银幼珠一直忙活到深夜,许是冰帕子真的有些用,原已经烧红了脸的幼金已经睡得安稳了许多,不再躁动不安。
***
第二日一早,幼金才昏昏沉沉地睁开沉重的双眼便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用手撑着小脑袋睡着的幼银,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十分干哑,还隐隐有些发痛。
幼银生怕三姐不舒服,也不敢睡沉了,一听到有动静便立马醒了过来,见是幼金醒了过来,惊喜道:“三姐你醒了!”然后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枕头塞到幼金身后,扶着她半坐起身来:“昨儿个半夜三姐你突然开始发高烧,可把我们几个吓坏了!”
接过幼珠端过来的一碗热水,幼金小口小口地啜了半碗,才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整个人都活了大半,看着几个妹妹因为睡眠不足个个眼下都一片乌青的小脸,幼金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微笑:“放心,三姐不会有事的!”
“三姐!”幼珠见她终于没事了,欢喜地扑进她怀里,眼眶红红的跟要哭出来一般:“我们都好怕你出事!”
右手搂着幼珠,左手安抚地拍了拍坐在一旁的幼银:“放心,你们看三姐如今不都好好的了吗?”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起码如今退烧了。
西厢房这边因为幼金突然病倒引起的骚动就这么被抚平了,而月家其他人从头到尾也没有一点动静。
第29章 杀年猪
过了几日,幼金的病断断续续的也算是好得差不多了,一眨眼已经腊月二十二了。
月家今年养的六头猪在幼金几姐妹的精心照料下,个个都长得膘肥体壮。终于等到年关近了,月大富早早就跟镇子上的屠户约好今日要来泡猪。
月家厨房里头,幼金几姐妹正忙着烧水,而后院猪圈外头,已经站了五六个青壮汉子。其中为首的便是经常来翠峰村杀猪的黄屠夫。
黄屠夫手里拿着把冒着寒光的尖刀,叉着腰站在猪圈前打量了一番猪圈中待宰的肥猪,眼中满是欣喜:“月大叔家的猪果然是养得好的!这一头猪最小的怕也有近二百斤了!”
月大富也是满眼的欢喜,站在猪圈前边,笑着说到:“都是自家养的年猪,肥不肥地也就这么回事,今儿个就有劳黄老弟了,一会儿杀完猪咱们再好好喝上一壶热闹热闹!”
杀猪菜也是翠峰村中惯了的习俗,杀年猪那日都会摆上两桌,一是多谢来帮忙杀猪的人,二是请村中一些关系好的人家,也算是一年到头了好好热闹热闹。
今日月大富家杀年猪,按照月大富好面子的性子,自然杀猪菜也是少不了的。所以一早起来,幼金几姐妹就被老陈氏指使得团团转,又是剁大白菜、又是刨土豆的,一个个转得跟陀螺一般,不过几姐妹脸上也都是喜气洋洋的,毕竟一年到头就一回杀猪菜,多多少少也是能吃到不少荤腥的。
后院传来一阵尖锐的猪叫声,原来是黄屠夫一刀直接插入了被粗麻绳紧紧捆住的一头大肥猪脖颈上,鲜血如注喷射出来,一旁拿着大大的木盆准备等猪血的汉子也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滴不漏地把猪血都接到盆里去了。
婉娘今日特意用桂花头油梳了头,又穿了身大红色棉袄,加上她进了月家之后有月长禄护着,每日吃食倒也没有拉下,整个人趁得红光满面,小媳妇模样却又落落大方地跟着月长禄到了后院,还主动笑着跟村里来帮忙的人打招呼。
原还脸上带笑的月大富一见她出来,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五分,自打这婉娘进了月家大门以后,老二便不同以前那般服管教了,加上前两日到族长家吃杀猪菜时,被族长的话臊得自己一张老脸都快丢光了。如今见了婉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来见客,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她的心思。
月大富先是瞪了眼月长禄,结果对方竟然只是缩了缩脖子当做没看见,月大富顿时心中又是一阵气,不过看着如今后院中这么多人都等着看热闹,也不好闹什么,便沉声朝月长禄说到:“这会子在杀猪,乱糟糟的,要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老二赶紧把你媳妇领回去。”
看着周围来帮忙的人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婉娘身上,月长禄看了眼父亲不悦的目光,只得应了声好,然后把婉娘带回了西厢房。
众人见婉娘挺着大大的肚子走了,看了眼月大富有些阴沉的脸,个个心知肚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又各自忙活起来了。
“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去,你看你非说没见过杀猪要去看,爹都不高兴了!”月长禄对月大富的敬畏是已经深入骨髓的,加上刚才月大富在那么些人面前都有些生气了,月长禄便也有些生气,扶着婉娘回了西厢房两人如今住的房间里头,有些闷闷地坐在炕上生气地说到。
可何止月长禄生气?婉娘如今心里也气得很,什么怕自己磕着碰着?不就是觉得自己见不得人,觉得自己出来丢了他月家的面子了吗!
坐在炕沿上气得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袖,原本整齐熨帖的衣袖瞬间便变得皱巴巴的,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开始不安躁动。
两人各自生气了好一会,婉娘才小声啜泣地倚靠到了月长禄身边:“二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出去是丢了月家的脸面?若是这样,我便带着孩子离了月家,是死是活也与人无尤。”拉过月长禄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感受孩子有力的动作:“只是可怜我的孩儿,一出生就没了爹爹......”
婉娘的话说得悲切动人,加上自己手里感受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力的动作,月长禄的心不知不觉地就软了几分,转了过来将娇弱的婉娘揽入怀中,瓮声瓮气地说到:“你自己瞎想些什么呢?好好儿又说要走,爹是担心外头人多地滑,万一伤着你跟孩子就不好,因而才叫我带你回来的,你别瞎想。”
见月长禄肯低下声来跟自己说话,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婉娘才故作懂事地点点头:“是我思虑过多了,只是我总觉得爹娘还有几个孩子都不甚喜欢我,二哥,我在这个家里能倚靠的就只有你一人了,你便是婉娘的天。”
婉娘的话听得月长禄身心通畅,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爹娘肯让你进门,就证明他们是喜欢你的,你别多想,等你生下咱们的儿子,我便去求爹让你做正室。”
婉娘听完这话,心中的不忿才稍微平息,抚在肚子上的手不自觉又轻柔了三分,只要她生下儿子,一切困难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
后院的这桩公案幼金等人自然不知,几姐妹一个两个便吸着冻红了的鼻子,一边将切好的大白菜从冰凉的水中捞出来,沥干后放在厨房备用。
后院杀猪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两大盆已经凝固了的猪血便送到了前院厨房里头来。今日是月家重要的日子,老陈氏自然是要事事盯着,稍有不顺心便骂上几句,就连掌勺的小陈氏都被骂了好几回:“少放些肉,你个败家娘们儿,这么些肉倒进去你也不心疼!”
小陈氏瘪了瘪嘴,才道:“娘,我知道叻,您放心!”今日家里这么热闹,进进出出都是村里的人,她好歹也是当娘的人了,娘还这般数落自己,她心里自然有些不自在。
今天也被指使来干活的月幼婷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头边上,小心地敛起衣裙,生怕被厨房里的脏东西弄脏了自己的衣裳。看了眼捞完菜随手在身上擦干水的幼银,顿时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果然贱丫头就是贱丫头。”
不过幼银等人也没听到她的话,毕竟都忙得转不过身来了,哪里还有心情管她?
厨房里头乱糟糟地忙着,外头也热闹起来了:穿得圆鼓鼓的月文伟从外头冲了进来:“奶!哥哥回来了!”
老陈氏一听说在县城读书的孙子回来了,脸上不耐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惊喜:“你哥咋这时候回来了?”说罢便急忙起身出去迎接月家的骄傲去了。
小陈氏刚想跟上,就被老陈氏一个眼神钉在原地:“你干你的活儿!”看着欢喜离开的老陈氏,小陈氏不甘地低骂了一句:“我自己的儿子都不给我去看,算个什么!”
然后才招手叫来眼馋地看着锅里的猪肉的月文伟:“文伟,你快去瞧瞧,你哥咋现在回来了。”见儿子不肯挪脚,看了眼厨房外头没有动静,赶忙用大铲子铲了块肥腻的猪肉起来:“快吃,吃完了去看看你哥然后回来跟娘说说!”
月文伟一见到猪肉,也不怕烫,伸手就去接了塞进嘴里,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一大块肥肉,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答应小陈氏,一溜烟地跑了。
没一会儿,月文伟便又跟个没头苍蝇一般冲了进来:“娘!大哥二哥都回来了,还带了两个打扮得可好的公子回来,说是书院的同窗!”
“县城里的公子!”一听到儿子回来还带了两个同窗回来,小陈氏也不问是为什么,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月幼婷:“幼婷,你快回去收拾收拾,再出来见客!”
月幼婷如今也是快要及笄的怀春少女,一听母亲的话,顿时羞红了脸,娇怯怯地看了眼小陈氏:“娘!”
小陈氏笑得开心:“你这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县里的公子哥儿到翠峰村来,那可不是常有的事,要是女儿能抓住这个机会,认识几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说不定哪个就看中了女儿呢?那不就可以嫁到好人家当少奶奶了吗?
月幼婷见她笑得开心,自己羞红了脸,扭扭捏捏地往东厢房回了。
月文伟不懂这些,他只想再吃一块肉,听着小陈氏母女的对话一头雾水:“娘,你跟姐姐说什么呢?”
小陈氏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啐了一口还要偷吃猪肉的月文伟:“该干嘛干嘛去,别老想着偷吃,一会儿你奶来见着,还不得扒了你的皮!”
月文伟被母亲推了一把,又见吃不到肉了,便朝她做了个鬼脸,然后“噔噔蹬”地又不知道跑去哪里野去了。
没好气地瞪了眼什么都不懂的三儿子后,小陈氏心情极好地翻炒着大锅里的菜,心里还一边做着女儿嫁到县城去当少奶奶,然后自己也可以跟着享享福的美梦,心情好得不得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蹲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幼宝把她们母子的对话都听了去。
第30章 杀年猪(二)
月文伟虽然贪吃,不过他带去给小陈氏的消息也是没错的。月文涛兄弟这回不仅是自己回来,还带了两个书院里玩得还算好的同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