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微微点头:“没事儿,你们先忙着,不要操心我这么多,赶紧去招呼客人吧!”原来是又有客人上门买酸梅汤了。见几个孩子手脚利落,伶牙俐齿的模样,苏氏不由得感慨大女儿确实是比自己这个当娘的会教养孩子,几个女儿在她的教养下倒是比寻常人家的同龄孩子懂事伶俐许多。
苏家的酸梅汤如今在洛河州小有名气,加上价钱也不贵,一般民众也都喝得起,还有不少是自己喝了还要打包一碗带走的,所以幼金姐妹就用山上的毛竹竹节做成了大小相当的粗糙的竹碗,打包也不用加钱,买的人就更多了,两桶酸梅汤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都卖完了。
幼金姐妹们租的流动摊子是一处卖杂货铺子的门外,那杂货铺的老板名叫李二顺,也时不时要些酸梅汤喝,幼金也不要他银子,两人合作得倒也算得上愉快。
李二顺见她端着碗酸梅汤进来,便笑呵呵地说到:“苏家丫头,你就是忒客气了些!”不过也没有拒绝她手里的酸梅汤。
“李掌柜的,我们在您门口摆摊儿也多亏您的照看,应当的。”幼金将酸梅汤放到柜台上,然后才将自己摆摊的简易木头桌子抬了进来放在角落里头,才笑着跟他道别:“李掌柜,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儿见。”
“哎!”李二顺笑着端起一大碗满满的酸梅汤喝了口,才满足地叹了口气,这鬼天儿真是越发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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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完酸梅汤,又将空桶寄放在牛大爷那,幼金还跟牛大爷说好了一会儿到西市口来接自己一家人,等跟苏氏看完大夫以后,还要去买些粮食,没有牛车可回不去。
医馆内,一个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大夫沉吟着把完苏氏的脉象,才道:“内里亏损严重,身子都亏空了,如今虽然没大病,若不早些调养,等过几年可是要出大事的,于寿数也是有碍。”
苏氏听了心中也是一惊,她若是死了,自己的九个孩子该怎么办?一旁抱着康儿的幼金也眉头紧锁,才沉声道:“大夫,要吃什么,您老直说,只要能给我娘调养好身子,花多少钱都行。”
看着一家都是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老大夫叹了口气,眼前妇人的病若是生在富贵人家,也算不得什么大病,可眼前的人家显然是一般乡里的贫苦人家,怎么负担得起呢?“一帖药要一钱银子,我先给你开几帖,回去吃吃看吧。”
“这么贵!”苏氏自己都惊呼出声了,虽然如今家里有些银子,可这也太贵了些罢?
倒是一旁的幼金微微摇头:“大夫,麻烦您开够一个月的分量,我们有银子。”说罢从怀里掏出几块一两的银子放到桌上。
那老大夫与苏氏都没想到幼金竟然一口气掏出了这么些银子,老大夫见她有钱,便点点头,写下一张药方然后交给一旁的药童:“每日一帖,去捡一个月分量的药来。”
然后又转头跟幼金说到:“你娘的身子都是多年亏空下来的,须得多吃些滋补药品才是,野山参、金蝉花都是可以的,可是这两样价格就比较贵,尤其是金蝉花,对你娘的身子有大用,不过我们医馆最近也没金蝉花了。”
幼金一听,便问道:“大夫,那这金蝉花长什么样?”实在不行她还可以上山采不是?
那老大夫便大概描述了一番,最后道:“金蝉花多长在竹林中,你若是有心,也可以到附近竹山上寻寻看。”两人就苏氏的病情讨论了好一会儿,给苏氏看完后,又瞧了瞧两个早产的双生子,苏家人才提着三十包药从医馆出来。
出了医馆,日头已上中天,母女几人赶忙到粮铺买了五斗粳米还有一些粗粮,才着急着回家。
今日苏氏也出来了,家里一时没了做饭的人,幼金便领着众人到西市一个包子摊上按每人一个肉包、一个菜包买了十几个包子。
跟在幼金身后的幼银又见到了那两个脏兮兮的小乞儿,拉了拉长姐的衣袖示意:“长姐......”
幼金叹了口气:“老板,再多要两个肉包子。”将那两个装在大叶子里的肉包子交给幼银,“去吧!”
幼银欢喜地接过包子,然后快步走到两个小乞儿面前,直接将包子塞进大的手里:“你们吃吧!”然后又快快跑回了幼金等人身边,跟着往南城门去,还悄悄地回头朝两个还发愣着的乞儿挥了挥手道别。
小乞儿闻着哥哥手里热乎乎的肉包香气,馋的口水直流,焦急地拽着看向远方的哥哥:“哥哥,我要吃肉包......”
直到苏家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大乞儿才回过神来,将热乎乎的肉包与弟弟一人一个分来吃,黑腻腻的手指印在宣和的包子皮上,在旁人看来极其倒胃口,可两个小乞儿却吃得特别香,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包子,两人不一会儿就都吃完了,小的还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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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苏氏看病并没有花多少银子,如今家里加起来也有六百多两银子的家底,幼金也知道自己该思考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才是了,虽然六百两不算少,可自己家还有七个陆续长大要嫁人的妹妹,光是嫁妆就能把家底儿给掏空啊!
河边的洼地一直在不断地堆肥,荒地上如今种着的向日葵也长高了不少,之前种的花椒也已经长出了三寸高的苗子,幼金还在靠近山边那侧的荒地上种了八株从西域商人那买回来的西域葡萄苗子,如今从河边走过,都可以看到以前的荒芜变成了一片欣欣向荣。
看着河对岸已经一片绿油油的平整土地,想到在这个时代土地的重要性,便决定再多买些土地,哪怕佃出去给人种,也总比银子放在手里捂着好。
幼金是个行动效率极高的人,第二日上午卖完酸梅汤便去找了当时给自家牵线买下这宅子的姓陈的牙人。陈牙人对这个买下五里桥凶宅的小丫头还是有些印象的,见她来本来还担心是不是要卖了宅子,结果一听她是要买地,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小姑娘这回想买多少地?”
“上等良田现在是多少钱一亩?”幼金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还是先问问价格再来决定买多少地。
陈牙人笑着说到:“如今上等的良田要卖到八两银子一亩。”见幼金眼睛都大了,陈牙人便解释道:“小姑娘,是这样的,这价钱是五里桥附近的良田的价,若是你觉得贵了,那往远了去,五里桥过去再走六七里地,那边儿的话就七两银子一亩也是有的。”
这价格也着实是有些高了的,在翠峰村,上等两天也不过五两银子一亩,这五里桥竟然贵了这么多!幼金盘算了好一会儿,才决定道:“陈大叔,咱们还是先到地里瞧瞧如何?”对比过后,她才好做出决定。
幼金在月家呆了十一年,自然也知道如何分辨一块田地是不是上等良田,到了五里桥往南七里一处叫侯家湾的村子外头,陈牙人说的十六亩良田便在河湾对过不远处。
幼金倒是看得认真,围着陈牙人说的地方认认真真地转了一圈,又看了水渠,又下手看了看土,倒算得上满意。
陈牙人没想到这小姑娘还会看这些,原来心里还有些看轻,如今也不敢再这么想了,顶着大太阳,笑着说到:“苏家姑娘,这地是真不错,难得的连成片的十六亩良田,灌溉也很方便,边上就是官道,只除了离洛河州远些这点不好,旁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不然也不敢要七两银子一亩不是?”
幼金点点头,不过却也没说要立时买了下来,只道:“陈大叔,咱们绕回去看看五里桥那的再说吧。”
陈牙人也理解,毕竟买田地不是小事,点点头,两人上了骡车便往五里桥回了。五里桥这处的良田只有八亩,就在河东边民居的后边,距离五里桥河倒是有些距离,灌溉不像侯家湾那边便利。
看完五里桥的以后,幼金心中已经有了定夺,自家才搬来五里桥不过数月,这就要买这么多良田未免也是太扎眼了些,万一招来心怀不轨的人那可就麻烦了,相较之下,侯家湾那处已经胜出。
幼金与陈牙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河基边上往苏家去:“陈大叔,那侯家湾的地能否再便宜些?”
“你若是十六亩都要了,算六两七钱一亩如何?”陈牙人想了片刻,便给出了一个还算优惠的价钱:“苏姑娘,那处地是真不错,又平整又便利灌溉,还难得是连成片的。”
幼金推开院门,院子里原本或坐或趴的四条狗立马警醒起来,见原来是自家主子,便都摇着尾巴走了过来。幼金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它们让开,然后请陈牙人进来:“多得陈大叔我们一家才能在洛河州安家落户,今儿个也进来歇歇脚,喝口水。”
陈牙人不是第一回 到这处宅子来,可之前每回来都觉得鬼气森森的,倒是今日再来,只觉得院子里人间烟火之气十足,那个荒凉的鬼宅已经变成了一个温馨齐整的农家小院。陈牙人坐在幼金搬过来的小凳上,喝了口苏家秘制酸梅汤后,才舒服地叹了口气:“看来你们在这住得挺好,想必跟那秦家姑娘也算得上是有缘人了。”
幼金笑了笑,也不说什么,把话题往侯家湾的地上拉回来:“陈大叔,这六两七钱一亩着实也是贵了些,六两五钱,若是主人家肯,那我便都买了。”
六两五钱,已经不是陈牙人能说了算的,他想了想,便道:“成,那我明日再去一趟侯家湾,若是主人家同意,我一准儿给你带信儿来。”
两人说完事,陈牙人也歇够了,便笑着跟幼金道别,并约定了明日午后他再过来一趟。
第61章 开凿运河
第二日中午,苏家人吃完午饭才没多久,外头便传来了敲门声。幼金取了擦手的帕子将手擦干,然后才往前边儿去:“来了!”心里还想着这个点来的应该是陈牙人了。
果不其然,门外头站着的正是从侯家湾回来的陈牙人。
一见幼金,他便笑呵呵地拱了拱手,道:“苏家姑娘,这事儿成了。”那侯家湾十六亩良田的主人等着钱使,幼金虽然压了压价,不过也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便忍痛点头同意了:“只是有一点,那地里种的庄稼还得是他家的,地要等秋收过后才归你,你看这?”
幼金不是那种要算到尽的人,想来那户人家在粮食都未收割就要卖地,想必也是家里出事急用银子吧?便点点头同意了。
买卖双方都同意了,那这笔生意也就成了。幼金回房取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另十两银子出来给了陈牙人:“还有劳陈大叔帮我跑这一趟换了红契回来。”
陈牙人倒是没想到苏家看着破破烂烂的居然还有银票,一时还愣了神。听幼金这么说,才赶忙接过银子:“苏姑娘这是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做牙人该做的不是?”
陈牙人办事效率也快,第二日下午便将红契给送了过来,还另外退了幼金几两碎银:“苏姑娘,田地钱是一百零四两,换红契的税费是一两六钱,另牙人钱收你三钱银子,统共是一百零五两九钱。”大丰买卖东西牙人钱惯例都是由买卖双方各出一份,像陈牙人这种一次牵线卖出了十六亩地,两边牙人钱加起来怎么也有半两银子了。
幼金笑着收下了陈牙人递过来的碎银子跟红契,看着红契上端端正正地写着“苏幼金”三个大字,便笑眯了眼:“多谢陈大叔。”
陈牙人笑了笑,道:“苏姑娘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自然尽我所能给姑娘寻到价钱合适的好田地。”
幼金笑着点点头,然后送走了陈牙人。
将红契放在正房的桌上给苏家众人展示了一番,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仿佛这上头能看出一朵花儿来一般。
苏氏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到:“这十六亩地就都买下来了?”陈牙人来家里的时候,为着避嫌,苏氏并没有露面,只是隐约知道女儿要买地,哪曾想她一口气买了十六亩地!
幼金笑着点点头,然后将地契收起来,说到:“哪怕咱们家将来没银子了,好歹手里还有十几亩地不是?总不会吃不上饭不是?”摸了摸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七已经没那么枯黄的发丝,笑道:“总要给我几个妹妹攒些嫁妆才是呀!”
听到幼金这么说,几个还不通人事的妹妹都“哄”地笑了,倒是苏氏这才惊觉大女儿这是在为几个孩子将来铺路呢!想起自己没有一分嫁妆嫁进月家,手里紧巴巴的过了十几年,心底便十分赞同女儿的做法:“咱们手里不是还有银子?要不再多买些地?”苏氏在乡里长了一辈子,自然是觉得土地才是最有保障的,经大女儿这么一说,还生了多屯些地的想法。
“娘,咱们如今有十六亩良田,加上家门口还有四亩荒地跟好几亩洼地呢!”幼金笑着说到:“手里的银子总要想法子要继续生银子才是,总不能坐吃山空。”如今手里还有五百多两银子,在洛河州也将将能买个临街的小铺面,自家都是弱女子,如果能卖东西赚钱总比土里刨食轻松多了。
苏氏听女儿这么说,也不再发表什么意见,毕竟这银子都是女儿赚回来的,幼金想怎么花便怎么花就是了。
***
再说肖临瑜那头,这回回来洛河州一是为着修葺祖坟,以便明年回乡祭祖;二则是为着洛河州设立内河航道一事。肖家虽不是做航运发家,不过从肖临瑜父辈起便开始涉足内河航运这一块,加上如今肖家二叔在朝户部为官,有他的庇护之下,肖家在内河航运这块就更吃得开了。此次肖临瑜从京城北上洛河州便是因为朝中有消息,圣上要将内河航道通到洛河州这块,肖家便先人一步赶回洛河州来了。
而如今洛河州城镇附近的水道最宽的除了水流湍急,不适宜内河航运的洛河以外,也只有五里桥这条不过四五米宽的河,若真要做内河航运,要么只得另外选址,要么就是开凿运河河道。肖临瑜来之前二叔曾说过圣上心里还是想开凿河道的,只是开凿河道花费颇大,一时间也还没做出定夺,因此肖临瑜到洛河州这十来日,一边等着京中的来信,一边则是四处探寻洛河州附近的可以开辟内河码头的地方。
肖家别苑中,肖临瑜手里拿着京城八百里加急的信展开细细读了一遍,然后放至烛火上点燃,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跟厅中间站着的中年男子说到:“圣上心意已决,二叔信中提到要沿着洛河州南边的河开挖,如今河道不过一丈左右,估摸着是要挖到五六丈宽,向南五十里接到通往京城的运河中去,如此一来,洛河州的内河航运也算是通了。”
那中年男子是肖家的生意上的得力助手之一,名唤肖韩,打小跟在肖临瑜父亲身边伺候的,这回肖临瑜到洛河州来,肖家家主便将肖韩派了过来协助他一二。肖韩听完大少爷的话,便道:“先前二老爷不是说朝中银钱紧缺,怎地还要开凿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