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轻城脑袋一片空白。
“你知不知道,昨夜有人在院里烧烤?”易轻城问丫鬟。
丫鬟不知怎么红了脸,摇头。
完了,易轻城见她这表情,觉得自己肯定被染指了。
从前喝醉之后,秦殊都很禽兽。
易轻城黑着脸,都没去吃早饭。启程的时候,死活不愿意上秦殊的马车。
直到秦殊掀开车帘,冷冷看着她,易轻城二话没说就怂了。
上车后她还是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偷偷打量秦殊。
曦光从窗外照进来,他换了身苍色长袍,十分神清气爽。
太可疑了。
“陛下,昨天你是不是……”易轻城难以启齿。
秦殊看着她通红的耳朵,明白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嗯?”
“我昨天喝醉了,是不是……”
秦殊“哦”了一声,“你确实趁醉冒犯了朕,不过没关系,朕就不和你计较了。”
哈?
“我,冒犯你?”易轻城不可置信。
“是啊,将酒水洒在朕身上,还不算冒犯?”
易轻城皱着眉仔细回想,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就只是这样?”
“不然你还想怎样?”
“我是说,陛下没有……臣妇吧?”易轻城低着头。
“什么?”秦殊皱眉,真的没听清。
“临,幸。”易轻城一字一顿小声说,手指掐着身下的坐垫。
秦殊嗤笑了一下,无情嘲讽:“味那么大,你哪来的自信。”
……
易轻城往外挪了挪,努力离他远点,免得熏着他。
挨着柔软的靠垫有点犯困,她可不敢在秦殊面前打盹,只能正襟危坐,努力聚精会神。
一路寂静无声,车内淡淡的沉水香宁心安神。虽是上等的马车,但还是有些颠簸。易轻城忍不住靠着车壁,眼皮越来越沉。最终她完全放弃挣扎,闭着眼打盹了。
秦殊看向她,她的脑袋随着颠簸的节奏一晃一晃的,她皱着眉,总找不到舒服的姿势。
马车剧烈一颠,易轻城一下撞到,却没有预感中的疼痛。
嗯?不愧是御用车驾啊,撞到也不疼,还挺舒服的,易轻城使劲蹭了蹭。
不对,她猛地反应过来,睁开了眼。
抬头一看,一只修长的手横在她和车壁之间。
这掌心纹路再熟悉不过,易轻城忽然有点不敢转头了。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易轻城僵硬地转转身子,看见秦殊斜睨着自己,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黑的桃花眼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陛,陛下……”易轻城讪笑着坐直身子,
秦殊收回手,从容地理了理袖口,“方才见你蹭得开心,枕得可还舒服?”
舒服也不是,不舒服也不是,这真是个要命的问题。
不管了,吹就对了。
“陛下爱民如子,臣妇深感圣眷。”
“爱民如子,”秦殊轻喃,双手拂了拂衣摆,“太子常会枕在朕的膝上小憩,你也可以试试。”
易轻城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怎么行。陛下仁爱,臣妇不可僭越。”
秦殊没再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想念烧烤
小殊子守了四年寡,太惨了,以后一定补上,我是亲妈
最近一边搞论文一边更新,写得有点急,如果有错字或者语句不通的地方欢迎大家指出哈,谢谢!
第59章
接下来几日路程, 秦殊没有太刁难她,两人相安无事,易轻城也没有再入过梦。
进了江左后,易轻城忍不住掀开车帘看着外面。虽然与梦中相比,已经过了六年,道路建筑都翻新了, 但易轻城还是能找到梦中的感觉。
就像两个世界重合了一样, 太奇妙了。
街上人不多,易轻城忽然看到一家卖水塔糕的招牌还没收,她忽然反应过来, 她在梦里和秦殊逛过这条街!
“在看什么?”
秦殊见她看得出神,他将帘子全部挽起, 也向外面看去。
不过是一些寻常街景罢了, 因为有瘟疫的恐惧笼罩着,还不如平时繁华。
易轻城看他一眼, 笑得更深了,眼睛都是亮的,秦殊一怔。
这表情有问题, 她是看到什么好看的男人了吗?秦殊忍不住又向外巡视。
“陛下, 你吃过水塔糕吗?”易轻城忽然问,语气中有一丝莫名的嘚瑟。
秦殊不解其意,“怎么,你想吃?”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和某个人一起吃过。”易轻城托着腮, 脸上满是甜蜜与怀念。
……
秦殊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和她吃过什么水塔糕。
所以那个某人是谁??
“谁啊,看起来对你很重要?”秦殊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至于太咬牙切齿。
易轻城看他一眼,有些轻蔑地摇头,“陛下又不认识。”
秦殊眯起眼,“沈氏,你胆子变大了。”
易轻城这才收敛一点,对他笑笑。
沈姣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但秦殊能认出她的神态。
笑得真甜。
是因为那个某人吗?
是沈肴?还是韩咏?
应该是沈肴的概率大一些,她和沈肴一起来过江左。
不能想,想就觉得绿。
负责接待的是江左通判,听说这通判是个女子,同时还是江左最有钱的女富商。
易轻城下车时看到高挂的牌匾,大写的一个“秦”字,她心里起了一丝微妙的预感。
女主人亲自出来迎接,易轻城见她一身深紫衣袍,打扮中性,巴掌大的瓜子脸十分娇艳。
可不就是秦忆娥吗。
秦殊事先已经私下摸清了情况,便没有再隐瞒身份,俨然是一副坐镇的架势。
秦忆娥垂眼叩拜,然后引他们进去。一路上秦殊随口问了问江左的情况,秦忆娥敛容一一回答,条理清晰,了如指掌。
易轻城一直在打量她。
秦忆娥感受到她的视线,也看向她,拍马屁道:“陛下身边的人果然钟灵毓秀。”
易轻城刚想客气一下,却听秦殊淡淡道:“就那样吧,缺了点心眼。”
易轻城翻了个白眼,索性道:“点心,什么点心?”
秦殊微笑。
陛下虽然是嫌弃的语气,但言辞间显然亲昵,而这女子和陛下说话还这么随意,陛下也不恼,秦忆娥很是惊讶,不禁又多看了易轻城几眼。
将陛下安顿好后,秦忆娥又去笼络御内总管焦匡,忍不住问道:“第一次迎接圣驾,民女诚惶诚恐,还请总管多多提点。我见陛下身边那位姑娘十分特别,不知是哪位贵人?”
焦匡叹口气,提起易轻城就头疼。
“是之前的沈昭仪沈姣。”
虽然远在江左,但宫闱的事秦忆娥也会关注。之前陛下将沈昭仪赐给太仆寺少卿韩咏一事,还颇为轰动,没想到这么快就帝心回转了。
真是伴君如伴虎。
秦殊安顿好后便开始和众官员议事,易轻城也不嫌着,她打算去医馆看看疫情如何。
可是刚出门就被丫鬟拦下了。
“陛下特地吩咐,让姑娘安生待着,不许乱跑。”
……
易轻城只好又回屋了。
正无聊的时候,秦忆娥过来找她了。
她带了许多丫鬟和物什来,亲切又敬重地对易轻城道:“姑娘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她们。”
“多谢秦娘子了。”易轻城笑吟吟看着她,越来越感叹缘分的奇妙。
秦忆娥有些奇怪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她们早就认识了一样。
易轻城没想到秦忆娥这么热情,仿佛怕她无聊似的,还特意陪她吃晚饭。那晚饭也是相当丰盛,每道菜还有个寓意,秦忆娥一道道给她解释,顺便介绍江左的风俗。
吃过晚饭后,秦忆娥还要陪她说话,易轻城都有些厌烦了,也不好意思拒绝。
还好秦殊忙完过来了。
秦忆娥见到圣驾,连忙就退了。
焦匡跟在秦殊身后,将一碟水塔糕放到桌上,然后便退下。
屋中只有他们两个,易轻城看看桌上的水塔糕,奇怪地看向秦殊。
怎么有种不妙的感觉。
秦殊在易轻城身边坐下,距离太近,能闻到他身上的药草味,连这熟悉的味道都能闻出些压迫感来。
易轻城忍不住警惕地往旁边挪了挪。
“陛下?”
秦殊拈起一块水塔糕,送到她唇边。
易轻城脸都吓白了,颤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一定有毒!
“张嘴。”
“陛下我做错了什……”她没说完就被塞了一块。
“好吃吗。”秦殊问。
易轻城含泪点头。
“你吓成这样做什么,”秦殊奇怪,“难不成怕朕会下毒?”
谁知道呢。
秦殊轻笑了笑,微凉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嘴角,将残渣拂去。
“不管那个某人是谁,以后你看到水塔糕,只准想起朕。”
……
秦殊又拿起一块,自己吃了一口,“嗯,是不错。”
就为了块水塔糕,大半夜跑她房里说这种土味情话,太幼稚了吧!
不过,御厨做的水塔糕,确实比外面的口感细腻。
但是在外面吃的,感觉也很独特。
唉,都想要呢。
“陛下,”易轻城吃完水塔糕,“我有件事想请示。”
秦殊挑眉,“说吧。”他做好准备了。
“我会点医术,想去医馆帮忙。”
……
“就这件事?”秦殊头疼地扶额。
易轻城认真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心情变差了。
这么不想让她出去吗?
“你想去就去吧,”秦殊轻叹,“做好防范。”说罢便起身离去了。
第二天一早,易轻城欢欣鼓舞地出门了。
秦忆娥本来想拨两个丫鬟护卫跟着她,都被她拒绝了。这种时候还是尽量单独行动。
“沈姑娘?”有人喊她,易轻城回头,看到一对年轻男女,都带着面罩。她看了一会才认出这是她的徒弟祖樊和祖卉两兄妹。
“你们怎么在这?”易轻城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们也跟着太医院来了。
“陛下恩准我们跟着出来历练。”祖卉道,“还让我们跟着沈姑娘一起。”
秦殊竟然把她的徒弟派给她吗,易轻城愣愣想着。
祖卉和祖樊好奇地看着她,她头戴斗笠,让他们想起师父来。
从前扶风县闹时疫的时候,师父也是这么武装整齐。
“我记得你们还有位师妹,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易轻城问道。
祖卉顿了顿,答道:“颜柳她身子不适。”
身子不适……易轻城撇撇嘴,她知道颜柳那丫头最是贪生怕死,恐怕是借口。
三人一起到了医馆,医馆的情况不太乐观,人满为患,甚至有病患睡在地上,吐了一滩秽物,痛苦的呻/吟声充斥于耳。
秦殊对江左的应对措施还算满意,连江左都是这样的情形,不敢想象其他弱一些的疫区会是什么样。
易轻城不敢想太多,只能尽力诊治身边的人。
药草燃烧的味道非常刺鼻,让人有点窒息。祖樊和祖卉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一时呆若木鸡。
祖卉立即跟在其他大夫身边看诊,祖樊负责洒药煎药和一些粗活。
易轻城则仔细翻阅每个病例的医案,许是秦殊提前打好了招呼,没有人阻拦她。
中午吃饭时,每人单独一个座位隔开来。易轻城这一批人连轴转了四个时辰,转眼天就黑了,才有一丝喘息机会。
易轻城嚼着薄荷话梅糖,问祖樊祖卉:“你们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型的疫病,害怕吗?”
“都是人,怎么会有不怕的。但是我们师父说,太平盛世可以闲云野鹤,到了危难关头则该挺身而出。”
“你们师父教得真好。”易轻城由衷地说。
一起忙了一天,他们有了些革命友谊,亲近许多。
“沈姑娘你真的很像我们师父,她忙起来的时候也喜欢吃嚼这薄荷话梅糖,提神醒脑。”祖卉道。
祖樊附和:“而且她也很怕死,流行个风寒都要把自己全身上下都裹起来。”
……虽然但是,说什么大实话呢!
易轻城脸上笑嘻嘻:“美的人都是相似的。”
夜深,大夫们和秦殊带来的太医在一起开会,易轻城和祖樊兄妹旁听。
易轻城暂时没什么要提议的,会议散后,正要回去,秦殊却来了。
“陛下。”太医见了他,连忙诚惶诚恐地跪拜,大夫们一听也吓到了,跟着跪了一地。
秦殊看了一圈,没看到想见的人,皱眉问道:“沈氏呢。”
这呢,易轻城抬了抬手。
秦殊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挥着爪子,他撩开她斗笠上垂下的纱幔。
万万没想到她里面还系了一副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
一天没见,他好像就憔悴了许多,下巴上都冒出青色胡渣了。
这一天他不会比他们闲,一定是跑了许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