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糟糕的台词!
易轻城说完才觉不妥,秦殊闻言也是一滞,气氛微妙地变了。
她轻咳一声,抬眼望见那双桃花眼中柔光潋滟。
虽说她和秦殊这男人在一块常常开车,但有时候,只想静静地彼此相拥,一同分享静谧的夜,一起坠入甜蜜的梦,无关风月。
易轻城仰头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睛,“放心睡吧。”说罢窝进他怀中,搂着他的小蛮腰。
秦殊摩挲着她的云发,一时寂静无声,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秦殊低声道:“可是我想看轻城睡着的样子。”
易轻城抬头蹭蹭他的下巴,“你起得比我早,明早就能看到。”
秦殊不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心境是前所未有地平和与安宁,如置云端,仿佛瀚海中飘零的一叶孤舟,终于有了寄托。
这么多年的起落沉浮,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感到满足。
秦殊越发笃定,他怀中的这个人,就是他生命的全部,用尽一生要守护的人。
易轻城屏着呼吸不动,怕吵着他。她原本是个多动症儿童,但在长偕殿时天天被秦殊抱着,每每抗争不过就在他怀里睡着了,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秦殊倒是很快放松,抱玩偶似的抱着她睡着了。
待听到他呼吸沉稳绵长,易轻城才抬眼看他。秦殊睡着时比醒时看着亲和许多,人畜无害,但眉心依然皱着。
易轻城迟疑片刻,忍不住抬手轻轻替他抚平。
这倒不是她第一次端详他的睡颜,从前她也会偷看的。只是如此光明正大,却是第一次。
少女的眼儿弯成月牙,闭眼偎着他睡了。
以后都要这样一直在一起呀。
……
没过两个时辰,天就蒙蒙亮了。秦殊准时自然醒,第一眼就去看易轻城。
她睡觉太闹腾,秦殊睡觉又浅,半夜被她打醒好几次。
现在易轻城脑袋斜靠着墙壁,脚架在他腿上。她翻身过来,差点一巴掌打到秦殊脸上。
秦殊偏偏头,躲过了。他支起上半身,丝发垂下。
这么看着她的睡颜,他都有点不想起来了。
流连了一会,秦殊轻轻下床,将门带上。
第62章
有了秦殊的首肯, 易轻城每天都去医馆坐诊,韩咏也天天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
这疫病虽不致命,但是症状强烈且传染性极强。短短几天就给往常繁华热闹的江左笼上一层阴霾,到处人心惶惶。
现在病患比正常人要多得多,整个江左已经沦陷,经济立即萧条。有的家庭只剩下孤儿寡母, 在家等着饿死。
街道两边的商铺都被征用为临时医庐, 易轻城正带着人沿路分发药草和一些生活必需品。
“让开让开,这些东西我们要了!”
身后传来一阵粗鲁的声音,气势汹汹。
易轻城转身, 只见几个壮汉带着一群男丁,把她刚刚发下去的物品都抢到了自己手里。
带头的是个叫郑大的男人, 是易家养的打手, 平日就是有名的恶霸。百姓们经过这几天折磨,身心都虚弱不已, 此时更没有勇气和力气与这些人抢。
“反了你们,给我放下!”易轻城赶过去,她虽然不知道这个郑大是什么来头, 但不用问也知道, 这么嚣张有组织,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如今敢这么作威作福的,只有易家了。
易轻城了解库存情况,本来就所剩无几,哪还经得住这么哄抢。
“你们还敢说, 治了这么多天,有一个被你们治好的吗!”
易轻城懒得和他争辩,她冷笑道:“我就算治不好人,难道还不会杀人吗?”
易轻城拿出防身的匕首对着他们。
“你来啊!”郑大直接把自己衣襟扒开,露出一片黑黢黢的胸膛,有恃无恐地对着易轻城的刀尖。
易轻城真的不想动手,她从来没亲手杀过人,杀这种人她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住手!”一旁的韩咏看不下去,从墙边抄起一根竹竿,冲上来挡在易轻城身前。
郑大一伙人看着这个还没易轻城高的小少年张牙舞爪的样子,都乐了。
韩咏严防死守,忽然发现易轻城到现在还没说话,他有些奇怪地回头,只见易轻城一手扶着头,双目紧闭,似乎都要站不住了。
“姐姐,你没事吧!”韩咏立即放下竹竿扶住她,一边解下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让她坐下歇一会。
易轻城这几日夙兴夜寐,本就劳累不已,现在气急攻心,只觉得一阵阵眩晕。
她抚着疯狂跳动的胸口,一阵阵尖锐的闷痛逐渐退去。
奶奶的,差点猝死。
易轻城再也不敢那么拼了,她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个觉。
韩咏在旁边也感觉她的状态已经绷到极致了,忙道:“姐姐回去休息吧,我就是挨家挨户去要,也一定会把这些东西抢回来的。”
易轻城还在闭目休息,没看见他发红的眼睛,眼底有丝狠劲。
郑大带着人到处搜刮了一遍,抱着物资准备走了,还有一些胆小的,没敢跟着抢,只在后面偷偷捡漏。
易轻城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悲凉。
她管不了了,也不想管了。易轻城站起来,准备回去洗洗睡。
就在此时,一队训练有素的将士拿着长矛大步走来,将那些刁民团团围住。
“主帅有令,特殊时期寻衅滋事者,格杀勿论。”为首的将士声若洪钟,面无表情,端的凶神恶煞。
易轻城认得他是秦殊的手下,名叫江勘,他们口中的主帅就是秦殊。
那群人气焰稍减,郑大见状还要鼓动,江勘直接抽出悬在腰上的军刀。
寒光一闪,手起刀落,那郑大已经瞪着眼睛缓缓跪下,脖子上横着一道血口。
血腥混在空气中的药草味里,让人闻着直犯恶心。
带头的已经被解决了,剩下的都呆若木鸡,机灵的已经把东西都放下,跪着求饶了。
江勘还没发令,忽的看到旁边有人快步走来,他急忙和身边的将士们一起行礼跪下。
秦殊已经走到易轻城面前,见她脸色煞白,蹙眉问道:“你怎么样。”
他行色匆匆,虽然已经派了这么多人看着易轻城,但听到她有事,还是忍不住放下手边的事赶了过来。
易轻城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红了眼眶。
秦殊看到易轻城身边有个少年还在搀着她,少年身量不高,十岁出头,一双眼睛十分黑,深深浅浅,看不见底。
秦殊没来得及多想,他将易轻城拉过来,一把打横抱起。
易轻城忍不住老脸一红。
秦殊是个有点刻板的男人,从来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这样亲昵。
易轻城也不习惯这样,还好有面纱当着,看不出脸红。
她不禁偷偷瞥向其他人,周围的将士都像没看见似的,接替她的位置继续给百姓发物资。
“你这样,不怕我有病传染你吗?”易轻城小声问。
“传染上就不用再怕了。”
……行叭,这是秦殊的逻辑。
方才闹事的人已经被押在地上了,秦殊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是面无表情地对江勘道:“将这些人的尸体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直到疫情结束。”
易轻城忽然想起当初江左疫情肆虐,秦殊也是这么镇压的。那时候她被秦殊禁足在家里,完全不了解外面的世道,还觉得他这样做太极端了。
不得不说,秦殊的杀伐决断,在这种时候是很管用的。
这一抱就抱了一路,直到回了宅子,进了房,秦殊才把她放到床上。
他抱得太舒服,易轻城已经忍不住睡着了,头搭在他肩上,像只偶然停靠的云雀儿。
这几天她好像已经瘦了一圈,眼周都是青黑。
……
易轻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屋子里没点灯,她在一片昏暗寂静中看到秦殊伏在床边的轮廓
这一觉睡的好舒服,好像把一切烦恼都抛开了。
秦殊很快也醒了,抬头见她看着自己,黑晶晶的眼神像只小动物似的,他柔声道:“醒了?想吃什么?”
易轻城摇头,她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安安静静地和他待一会。
“你是忙完回来了,还是一直没走?”她说着,一只手还玩着他披散在床沿的头发。
“没走,”秦殊笑道,“就不许我忙中偷闲一会?”
闲聊了两句,秦殊想起之前陪在她身边的韩咏,问道:“那孩子是你从街上带回来的?”
孩子?易轻城差点忘了要告诉他这件事。
“他是韩仲书的小儿子,叫韩咏,说是被嫡母赶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别有居心。”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另一个世界你亲口把我赐给他当妾。
江左是秦殊的势力中心,出入排查颇为严格,韩家人能瞒天过海混进来,绝对不是巧合。
秦殊皱眉思忖了一会,问道:“你怎么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的?”
易轻城歪着头漫不经心地说:“我当然神通广大了,你可别小瞧我。”
作者有话要说: 更的不多,我面壁思过去
第63章
易轻城休息了一天, 和秦殊说了韩咏的事以后,她就没再见到过韩咏,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易轻城有点担心,毕竟韩咏现在才十一岁,不太可能居心不良。
秦殊是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性子,如果因为她一句话就害了一条无辜性命, 那真是罪过大了。
晚上秦殊回来, 易轻城还没来得及问他韩咏的去向,秦殊就对她说:“找到神医白术了。”
消息是好消息,但易轻城见他神色凝重,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已染病,发现他的时候, 人昏倒在城外, 情况很不好。”秦殊本来以为找到神医,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没想到这个神医比任何人病得都要重。
易轻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师父白术据说从小到大尝遍百草,一般百毒不侵,极少生病, 夏天都没蚊子咬。现实中他在江左应对疫情时都没事, 现在怎么可能染病。
易轻城呆了一会,还是不肯相信,她立即往门外走。
“我去看看他。”
秦殊感觉她十分看重白术,不像对一个陌生人的样子,心里有些奇怪。
“现在很晚了, 明日再去吧。”
易轻城摇头,如果白术真的病重,她更要赶去见他。
秦殊无奈,只好骑马带她过去。
医馆还在忙碌,白术被特别安排到一个干净独立的小房间,还在昏睡。
易轻城坐在床前,故地见到故人,情况却完全变了,她实在百感交集。
缓了一会,易轻城伸手给白术把脉。
她拜师的时候,白术已是古稀之年,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易轻城记得师父那时身体还算稳健,如今却真是风中残烛了。
感伤了一会,易轻城很快就发现蹊跷。白术行医几十年,防护经验丰富,怎么会病得比一般别病人还要厉害。
易轻城对秦殊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这次瘟疫,背后确实有韩家和沈姣在推波助澜,这段时间已经挡了许多明刀暗箭。白神医染病恐怕也是人为,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把人放在城门口,让我们发现。”秦殊也有些困惑。
原来他早就知道,易轻城觉得自己白操心了,看秦殊这从容自若的样子,估计早就有对策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还是忍不住问。
秦殊笑了笑,“当然是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易轻城想了想,忽然又想起韩咏。
“对了,韩咏呢,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他。”
秦殊看了看她,意味不明地问:“你还想天天见他?”
……这是在吃醋吗,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我确实没想到会漏了这个韩咏。”秦殊眯着眼,有些不悦,“韩仲书的小儿子,无论是不是故意混进城来,都不能轻视,我不会再让他靠近你。”
易轻城叹了口气,“始终苦的都是百姓。”
秦殊握住她的手,“等我以后当政,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他眯了眯眼,沉声道:“轻城这样,很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这人,还没当皇帝就想着让她母仪天下了。
易轻城压下上扬的嘴角,抽开手,“说不定你以后册立了别人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秦殊蹙眉,不满她对自己的怀疑。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皇帝没有后宫。”
“那你很快就能见到了。”
你可是有前科的人,易轻城撇嘴。
“怎么了,”秦殊敏锐地察觉她忽然低落的情绪,仿佛他真的已经移情别恋,将她抛弃。
“为什么要为这些莫须有的事生气?”
秦殊知道她没有安全感,但现在的情况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易轻城闷了一会,低头看着他某处,低声道:“你以后要是食言了,我有很多方法阉了你。”
秦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微微抽搐。
易轻城觉得自己胆肥了不少,敢威胁他了。这要是换了现实中的秦殊,肯定不会放过她。
-
易轻城当夜在医馆守着,秦殊也只好陪着她。天快亮的时候才有人来通报说白术醒了。
易轻城立即去见他。人虽醒了,但意识还不太清醒,双目涣散。
易轻城陪白术说了几句话,等他慢慢缓过来。
“我一路过来,诊治了许多灾民,已经有了良剂,结果在半道给人劫了,后面的发生什么就不记得了……”
什么人劫的,昭然若揭,但是已经不重要了。易轻城没想到他已经想出了药方,急忙问道:“那您现在还记得那方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