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掉马日常——一只毒蘑菇
时间:2020-03-15 08:08:40

  他的余生都是无尽的痛苦折磨。一直到他驾崩前夕,才展露了一丝笑颜,因为终于可以去找她了。
  那个死作者啊,写崩就写崩,还弄得那么煽情,可恨!
  “轻城,你应我一声,不要不理我……”轻颤的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惶与无助,回音在冷清的四壁回荡,秦殊环顾不得,垂头泪如雨落。
  ……我应了你听得到吗?
  易轻城第四次见到秦殊哭,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永远想不到秦殊这种叱咤风云的人会哭成这般模样。
  阿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爹爹的情绪感染,也眼泪汪汪的。一大一小可怜兮兮,跟被人抛弃的孤儿寡母似的。
  别哭啦!
  易轻城也有点想哭了。这倒好,她还没抱着孩子来找秦殊哭,他反而先来卖惨了。
  门窗紧闭的殿内忽然簌簌起了一阵风,柔软如春风。书册翻动,竹篾微响。
  不知从哪飘来一张纸,秦殊放下阿宝,捡起一看。
  一眼看见那熟悉的字迹,他的心跳几乎停了一瞬。
  阿宝看不懂,手在上面乱画着。
  “轻城,真的是你!你就在这里吗?”
  依然无人回应,他嘴角却带了丝满足的笑意,再低头仔细去看纸上的话。
  那上面写着:“不要迁怒沈姣,光头不好看”。
  笑容逐渐消失。
  ……
  半晌不闻他说话,只有雨声衬得夜晚越发静谧。即使知道他看不见自己,易轻城还是不由紧张起来。
  忽然,秦殊低低一笑。
  “你竟然还顾着沈姣,是为了沈肴吗?”
  眼泪一滴滴落在纸上,打湿墨痕。他声音空洞,一字一句自嘲地笑着,咬牙切齿,仿佛怒极又伤极。
  “你没有一个字想对我说……”
  误会,真的是误会。易轻城尴尬地擦了擦额头,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身体。
  “别怕,”秦殊将纸条珍惜地放入怀中,柔声对棺中躺着的女子说,“我什么都依你,只要你肯回来。”
  他眼中执拗,声音坚定决然,如同入魔:“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
  生老病死,人世常态,易轻城自己都看开了,没想到他却这般执迷。
  秦殊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她看着他把阿宝放回床上,用袖子掩着脸。
  满殿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咳声,阿宝害怕地大哭起来,惊动了外面守着的焦匡。
  “陛下,您没事吧?”焦匡扣着门干着急,不敢擅自进来。
  秦殊支撑不住地跪倒在棺边,易轻城看到那龙纹玄袖逐渐洇湿,在月白冰棺上蹭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轻城,”他轻弯了弯嘴角,眼中尽是释然,“看来我要先一步去陪你了。”
  ……谁要你陪啊!
  “你莫要再躲开我了……”秦殊头倚着冰棺,带着无边的倦意合上眼睛。
  没有她的世界,他片刻也不想停留。
  宫门打开,焦匡见到这情景吓得魂不附体,尖叫地喊:“快请太医!”
  一阵人仰马翻,肯定把阿宝吓到了。易轻城被他们吵得头疼。
  鸡鸣声起,积了长长一段的香灰落下粉碎,易轻城只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了长偕殿。
  再睁眼,她躺在香兰轩的床上,阳光刺目。
  易轻城忽然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做些什么。
 
 
第7章 
  宝络遛完汤圆回来,就见昭仪披头散发、胡乱披了件衣服趿着鞋子冲出来,到门口却又止住,眼神惶然望着远处。
  吓得宝络也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心想娘娘莫不是疯了?
  一下又领悟了。
  那是长偕殿的方向,娘娘心里果然还是惦念着陛下啊。
  雨已经停了,像是随着梦境一起消失,只有潮湿的地面和微腥的空气证明它来过。
  “娘娘,奴婢这就伺候你洗漱。”
  “啊,好……”易轻城垂眼,按着狂乱的心跳,转身坐回椅子上,似乎魂不守舍。
  照镜子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沈姣了。
  易轻城翻翻衣橱里仅剩的几件衣服,沈姣的穿衣打扮她还是很欣赏的,七分端庄典雅,三分妩媚入骨,精致至极。
  易轻城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继承她的衣柜……
  刚打理好,寒枝便过来了。宝络见到她一抖,生怕又是来找麻烦的。
  寒枝焦头烂额,把宝络打发出去便对易轻城跪下。
  “姑娘,求您快去看看陛下吧,他真的等不起了!”
  易轻城一顿,继续对镜弄妆,平静地问:“他怎么了?”
  “陛下昨夜吐血昏迷,到现在都没醒……”
  易轻城想了想,轻叹一声,“我去看看,但你不能泄露我的身份。”
  她虽恨秦殊,却从来没想过让他死。
  不然当初也不会懦弱地逃走,而不敢杀他。
  毕竟是相依为命十年的人,况且医者父母心,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唉,她就是这般善良的女主角。
  易轻城让宝络去拿一套宫女装来,寒枝给她梳头。
  寒枝还特意做了她最爱吃的点心带过来,易轻城边吃边哭。
  她怀着孩子在扶风县的时候,每个夜晚都抓心挠肝地想着这些从小吃到大的吃食,想到偷偷闷在被子里哭。
  那个时候她以为,再也尝不到这样的味道了。
  寒枝见她如此,也伤感起来,听她道:“我想见孩子。”
  “陛下已传旨册立太子,由徐老暂任太傅一职。”
  “噗咳咳咳,”易轻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太子?!”
  这在书里也提过,但易轻城还是惊诧不已。
  寒枝含笑点头,“太子名叫秦易,字念城。”
  “文武百官同意他立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为储?”
  这也是白问,秦殊杀伐专断,比如夏朝皇姓原本不是“秦”,硬是被他改了。谁敢有异议,那不是活腻了?
  暴君!
  “那小花呢,她也和阿宝在一起吗?”
  寒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花是谁。她忍着抖动的嘴角,道:“陛下给公主取名秦轻。”
  “秦轻?”易轻城整张脸都皱起来,十分嫌弃,“这名字也太随便了吧。”
  “……能有小花随便??”
  易轻城撇嘴,寒枝又叹口气道:“公主不喜欢陛下,不肯和陛下住在一起,平日都待在偏殿里,谁都管不住她。”
  易轻城有些惊讶,毕竟小花在她面前一向乖巧。当初早产,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大好,尤其是阿宝,说话识字都很晚,小花则比阿宝要懂事许多。
  “好久没给姑娘梳过头了,”寒枝摸着她的头发慨叹,“姑娘的头发又厚又密,软软的,比沈姣好多了。”
  易轻城苦笑了一下,“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尸体,头发都快掉光了,还泛黄,跟枯草似的。”
  寒枝忍不住红了眼眶,哑着声道:“姑娘在外面吃苦了。”
  易轻城语重心长地叹口气:“倒不是吃苦,主要是学医令人头秃。对了,我在扶风县的旧居有棵桑树,下面埋了些药,你派人帮我取回来吧。”
  那是她改造过的假死药,这几天和孩子们联系好,到时候药一来就能带着他们远走高飞。
  等到那时,秦殊的死活就再也和她无关了。
  美中不足的是易轻城不喜欢沈姣的身体,尽管这具身子漂亮又健康。
  不过能得到重活一次的机会,还强求什么呢。她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她只想好好将阿宝拉扯长大。
  秦殊愿意抱着她的尸体,就让他抱一辈子去吧。
  前尘已了,恩怨两讫。
  易轻城烦乱地一抬眸,看到镜中沈姣的脸。
  那感觉很奇妙,面容虽不熟悉,可她认得自己的眼神。
  黯然,混沌,迷茫。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一个声音这样叩问她的心扉。
  易轻城脑中又不由自主浮现昨晚那染血的衣袖。
  如果秦殊连孩子也失去了……
  管他干什么,她懊恼地闭了闭眼。
  宝络回来的时候,惊讶地看见自家昭仪顶着个双丫髻,额前还多了层刘海。
  易轻城没有沈姣那种端庄大方的气质,宫装一套,脂粉未施,一点也不起眼。
  寒枝去引开守卫,易轻城多年没练轻功,翻墙有点费力,把宝络看得心都要跳出来。
  香兰轩地处偏僻,荒芜冷凄。一路躲躲藏藏,两人终于到了长偕殿。
  归来池苑皆依旧,易轻城望着高高的牌匾,感慨万千。
  自古帝王万岁,皇后千岁。古时有一个皇帝却为当时心爱的柳淑妃建了这座长偕殿,意为长生偕老,约定和淑妃同生共死。
  同时也下了一道圣旨,一旦有一位妃子住进来,皇帝就必须遣散三宫六院,永不再纳。因此能住进长偕殿便是天下女子最高的荣宠。
  殿未建成,皇帝便龙驭宾天,半壁江山也被人夺去。柳淑妃跳崖殉情,也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后来的帝王有感,陆续扩建翻改,才成了今日巍峨磅礴、金碧辉煌的样子。
  而建成后,几乎没有一位君王舍得放弃三千佳丽,长偕殿便空置了数百年。
  易轻城是被秦殊关进来的。长偕殿很大,但是毫无人气,冷冷清清。
  她不是秦殊的妃子,秦殊也没有遣散后宫,他还有个沈昭仪。
  ……去他的长偕殿,让老娘成了短命鬼!
  易轻城一想到自己曾被软禁在这里面,日夜被他羞辱,就恨不得秦殊立即死了!
  寒枝进去屏退了宫婢,开窗让易轻城进来。
  她沉着脸到床边,给那个昏睡的男人把脉。
  秦殊脸色灰败,呼吸轻微。到了这时,他的眉头还是紧锁着。
  明明坐拥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仿佛永远不得解脱。
  易轻城恍惚间想起从前秦殊对她说过,帝王之位,就是天下最重的枷锁。
  彼时他言笑晏晏,俯下头,牵起她的手抚着自己头顶的帝冕玉旒。
  坚不可摧,而高不胜寒,如同皇权。在他那个位置上,有很多事身不由己。他一生动心忍性,才换来她能无法无天。
  冠下是他柔软的发,少年墨发披散,笑颜妖冶,桃花眼里的温柔碎成细光,逐波荡漾。
  “所以,轻城啊,”他轻叹,捧起她的脸,“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够卸下一切。”
  “请你一定,不要抛弃我好吗?”
  秦殊贴着她的面颊,缓缓收紧双臂,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像汤圆一样温顺地对她撒娇。
  其实,易轻城想对他说,帝王之爱,也是很沉重的束缚。
  ……
  她收起思绪,秦殊依旧悄无声息地躺在她面前,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她不必再怕秦殊发现她,关住她。他就这样冷冰冰地躺在床上,毫无攻击性,毫无防备的脆弱……
  这不是秦殊第一次呕血了,易轻城走之前他便有过这种症状,是积劳成疾。
  除了这么吓人的大患,他身上还有许多小毛病。现在年轻力壮还能抗,到老可不得郁郁而终。
  “我从前不是开过方子吗?”易轻城侧头问。
  寒枝叹道:“姑娘不是不知,陛下不爱喝药,除了姑娘,谁劝得动他?”
  “活该!”易轻城气得冷笑,恨不得把秦殊打醒,狠狠骂一顿。
  寒枝嘟囔道:“谁让你不肯告诉陛下那是你开的,陛下要是知道,肯定高兴得没病也天天喝。”
  “药死他!”易轻城恨恨骂了句,口述了药方让寒枝记下,然后又找来自己留在这的九针和砭石,好在这些器具都养护得很好。
  这泗滨浮石是前朝国库中的贡品,秦殊夺位后便拿来制成砭石送给她,讨她欢心。
  易轻城离开的时候没带走,后来在扶风县用的器具都简陋至极,效果大减,让她苦恼不已。
  真没想到她活回来以后第一个救治的病人是他。
  易轻城扎了几针,秦殊脸色立即好转许多,眉头都松了几分。
  趁这机会让他多休息几天也好。
  “轻城……”他忽然梦呓一声,微凉的手掌猛然抓住她的手。
  易轻城吓得心跳都停了一瞬,打量他没有醒转的迹象,才放下心。
  昏了还知道抓手占便宜呢?
  她把手抽出来,不禁有些心慌意乱。
  易轻城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在这张床上,她抽噎地对他说:“我会恨你一辈子。”
  他抬起头,沾染欲念的桃花眼有些迷离,殷红的嘴角微微勾出一缕笑,“你不是早就恨我了吗?”
  他像一条毒蟒缠上来,将她紧束。
  “恨比爱长久,他日即使你不再爱沈肴,也依旧记得对我的恨。”
  修长有力的手臂支在身侧将她圈住,秦殊一手轻轻将她鬓边碎发绕到耳后,欣赏她此时此刻的姿态。青丝落下与她的头发交缠,他声音低哑:“我求之不得。”
  他低头近乎虔诚地轻吻她的脸,安抚她的啜泣。
  长偕殿的夜晚漫长得似乎无尽……
  易轻城气得浑身打颤,狠狠打了下昏迷中的秦殊,像要把那屈辱的记忆也一并打碎。
  她还没消气,手反而被他健硕的身子震得有些疼。
  皮糙肉厚。
  易轻城龇牙咧嘴地甩着发红的手,就看见那男人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咳 猜猜是什么姿势
  秦殊:有本事在我醒着的时候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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