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有生以来受到的最大的侮辱。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随意践踏她的尊严,让她给他生孩子,去他娘的异想天开吧。
她当机立断跑去医院,挂了妇科号。
“晕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门诊收了这么多做人流的?”一名新手医生放下一叠诊疗单子,报怨地吐槽。
“好日子呗!”另一名医生无奈,又要忙到晚了。
“聊什么呢,算我一个?”贾达友穿着白大褂进了来。
“贾医生,你今天不是下夜班吗?”
“替班,谁让我长得帅又好说话呢。”贾达友手比着下巴,自恋地说。
贾达友,妇产科主治医师。由于他整天油嘴滑舌,完全没有一把手的严肃样,还肩负活跃整个妇科办公室气氛,使得刚刚入职的新手医生一点不怕他。
“那正好,好人做到底,这些都归你了。”
“喂,你们这也太过分了点吧。”贾达友被塞了繁重的任务单。
“孕妇们都说,贾医生体贴又温柔,心目中的暖男典范。就是后悔怀孕后才遇到,简直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啊!”两个医生抱着病例跑了,还不忘奉承地回他。
贾达友翻看着手里的诊疗单子,现在来做人流的年纪是越来越小了。这还不包括隐瞒后的真实年龄。他翻到一半赫然看到,宁恩的名字夹在其中。
‘还算这个女人有点良心,没拿这事儿来要挟阿湛。’
‘阿湛知道她来吗?也许是他们商量好的。不可能,阿湛不惜跟他们翻脸,也坚决要这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同意她来堕胎。’
要不要通知阿湛,成了贾达友陷入纠结的大问题。一面是为了兄弟的未来不受损失,另一面是身为医生,明知道患者家属不同意,却视而不见,有违职业道德。
他在厕所里吸了最后一口烟,踩灭烟蒂,咒骂了一句。“擦!”随后掏出白大褂里的手机,拨了出去。
彭湛因一时激愤说错了话而懊悔,这段日子里以来,她帮阿晗溶入正常生活的热心,又将价值不菲的项链送给怡纯的大方,都是他亲眼所见。这些都将从前性格乖张,挥霍无度,她所固有形态愈发的模糊。
她离去的眼神,满是受到欺辱的愤恨。他从来没想过用钱来压她,却这张破嘴说了伤她的话。自己真是够浑!
突来的电话打破了彭湛的忏悔,“阿湛,虽然我很赞同宁恩这个女人的做法,但还是有必要通知你一声。”
他冲出办公室,车子像离弦的箭,顾不得一路的信号灯,心里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医院。
“达友,她在哪?”彭湛跑到医院大厅,贾达友正等在那儿。
“应该在七层诊室。”贾达友无奈地指了指。
彭湛疯狂地拽下要上电梯的一个人,钻了进去。现在不是讲礼貌公德的时候,要紧的是他一定要阻止她打掉孩子。
宁恩看着在她眼前晃过的孕妇们隆起的肚子,期待新生儿的笑脸和老公在身旁的搀扶,小夫妻的甜蜜晕花了她的眼,让她心生一丢丢的小羡慕。
“宁恩。”护士叫了声。
“在。”她随即回应,并且像老师点名时把手高高举起。在一排众孕妇中,一看就是初来乍到的新手。
护士转身先进了去,宁恩跟在后面。是医院自带阴冷,还是她穿的少了,怎么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一阵风吹来,不是风而是一个大活人朝这边跑来,拉住她。他为昨天的话而道歉。“宁恩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以为是指意外怀孕的事,歪过头,不想多看他一眼。
“叫宁恩的,你到底做不做?”护士出现在门口,不耐烦地高喊。
“做。”
她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抱住不放。“别去,求你。”
他放下所有的骄傲,眼中带着诚恳的祈求,让她惊呆迟疑。
护士翻着白眼,老大不乐意。“做个B超也至于这么加戏吗,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爱演上一边去,别妨碍别人做产检。下一个进来。”
“护士等等,我做。”在护士的数落下,宁恩觉得自己像个笑话,都怪彭湛这个家伙,自己出丑也就罢了,干嘛非要拉上她!
凉凉的,粘稠的液体撒在她的肚皮上,宁恩莫名的有点紧张,等待着做检查的医生,做着最后的定夺。
“胎儿七周左右,胎心胚芽目前发育良好,恭喜你要做妈妈了。”
宁恩牵强含笑道谢,出了诊室。这算是喜事吗?唯一证明了一件事,这孩子49天了,而她穿越这来不过一个多月,彭湛是清白的,起码不是她误认为的臭流/氓。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彭湛一脸焦急地问。
“我们谈谈。”她拽着他出了医院。
咖啡馆里的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又相对无言。
宁恩先开口发问。“你为什么非要我生下这孩子?爱你的人那么多,想生几个都行。”凭良心说,她昨天的确是误会他了,可他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也不是假的,所以她要回击。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她,“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
宁恩本是气他,却被他平淡中透着真切的话语击中,目光躲闪地别过头。“好,我可以生下他,不过...”
“你说。”他认真地听。
“不过,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跟你没关系,我明天就搬出去。”
宁恩确实是冲动之下,要打掉这个意外。但在做B超检查时,医生给她指出胚胎的位置,像颗芸豆小小的一颗,这就是她肚子里的小东西,让她觉得好神奇。这么鲜活的小生命,她没有权利去扼杀。
他说,“我同意,只是...”
第49章 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我同意。只是...你有没有想过, 阿晗那么辛苦才走出来,他有多用心地补习你也看到了, 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这时候你离开, 他会怎么样?”
彭湛的话, 让她不得不考虑阿晗的感受,如果因为她的原因, 而毁了他的前程。铸成大错的她, 是绝对不能原谅自己的。
“好,我等阿晗高考结束。”
“那时你的身体,应该很不方便了吧?”彭湛道出另一个不争的事实。
“我能照顾自己。”她一个人独自生活多年, 也活过来了。
“你自己当然没问题, 可你是孕妇怎么找工作?没有哪个老板会提升风险,而雇佣随时待产的孕妇。还有产检, 补充营养,以及各种突发状况,你要怎么一人面对?”他没有夸张,而是平述地将以后种种,摆在她的面前。
“我身体很强壮。”她一副‘不用你操心’的样子。
“就算你身体吃的消, 想过肚子里的孩子吗?万一有什么闪失呢?”彭湛的语气中,适时地加了点危言耸听。
她知道彭湛说的对, 如果因为她的一时逞强,造成得不偿失的结果,她不敢想,陷入犹豫中。
彭湛见她低头不语, 趁热打铁地说出终极目的。“不如你在古堡住到生产完,以后想去哪都随你的便。”
他的提议对宁恩并不算苛刻,起码听上去比较自由。她心里计算着时间,等阿晗高考完,上了大学,她的预产期只差两三个月。几番衡量之下,决定了。“好,就按你说的,我生完孩子再走。”
两人的对话很像是一场谈判,而久经商场的彭湛利用优势,大获全胜。
彭湛眼眸中隐藏的不安终被抹去,不张扬地在心底偷笑着。
他吸取了前车之鉴,一年前他过于心急地把她迎娶进门,没能好好地培养感情。他这次采取迂回战术,要先稳住她,利用这十个月的时间,来赢得她的心。
古堡里流动着一股怪异的暗流,她怀孕的事跟彭湛约好要保密,怎么感觉所有人都知道,又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呢?
宁恩肯定自己没出现幻觉,大家暗地里注视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明显。
餐厅里,常吃的素馅儿混沌里面,怎么会有虾仁儿?酥饼里居然有肉?
这样让对面的阿晗看到了,肯定会吐她一脸。她看向彭湛,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倒是墨管家很诚实,扮着哑剧演员给她打手势,快吃,多吃些。
加料的早餐终于悄无声息地结束,宁恩吃的别扭,撑的难受。她吃一半就饱了,可又怕露馅让阿晗瞧见,只好都塞到胃里毁尸灭迹。
“少夫人,这是厨房刚炖了三个小时的鸡汤,趁热喝。”墨管家亲自端着托盘,乐呵呵地过来。
“墨大叔,我不饿。”早上吃的太多,她现在肚子里像装着石头一样。
“不饿也要吃,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需要的很。”墨管家喜上眉梢小声地说。
“彭湛告诉你的?”宁恩问了自己都明了的废话。
“少夫人,您别怪大少爷,就我一个人知道。家里很久没有喜事了,要不是老话说前三个月不宜张扬,不然肯定让大伙跟着高兴高兴。”墨管家还煞有介事地,生怕别人听见,看了看四下无人。
在墨管家的软磨硬泡下,宁恩喝光了鸡汤,更撑了!她走到花园消化食,见花匠在除草,上前去帮忙。
“哎哟,少夫人这可使不得啊!”李花匠忙抢过大剪刀。
“怎么了李伯,几天前还让我剪枝呢。”
“现在不一样了,要处处小心才是。”李花匠紧张地看着她。
“哪不一样了?”宁恩被瞅的发毛。
“少夫人快去亭子躲躲日头,中暑可不是闹着玩的。别担心,就我一个人知道。”李花匠还不忘神秘兮兮地加个后缀。
宁恩走到凉亭,刚要拿起桌上的茶壶。“少夫人,您不能喝这个。”
“我倒是想喝,肚子里也得有地方装啊。”她就是掀开壶盖瞧了一眼,就让小顺强烈制止。
“瞧也不行,孕妇不能喝浓茶。”
“谁告诉你,我怀孕了?”她已经有了抵抗力,懒得惊讶了。
“啊!少夫人,我去给您倒杯牛奶来。”小顺倒是说漏嘴后的不知所措,找了个借口跑开了。
“喂!”宁恩看着小顺仓惶的身影,这明显是落跑嘛!
宁恩蹲在花围后头揪着树叶,叼在嘴里,掰着手指头算,有几个人知情。
她怀孕的事墨管家知道,勉强算是情有可原吧。但从早饭和鸡汤来看,想必厨娘也晓得,还有花匠李伯,再有小顺。
两个佣人在不远处悄悄地说,“告诉你一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秘密,少夫人有了。”
“我也想跟你说来着,被你抢了先。”另一个佣人也说着。
“少夫人蹲着也太久了点吧!”
“是呀,都快五分钟了,不会是小宝宝...”
“我们快去告诉墨管家。”
宁恩吐出嘴里的树叶,扳着手指头又加上两个知情者。都标榜说只有自己一人知道,这明摆着是一群人啊!
她应该问,还有谁不知道的吗?
这地方不能呆了,她要出去透透气。她来到车库揉了揉眼睛,没看错吧,小摩托被拆个七零八落。
“这是谁干的?”
“少夫人,摩托比较老旧了,很多零件都需要更换,您要是有事出门,我开车保证第一时间把您送到。”司机老田解释着说。
也行吧,既然摩托骑不了,坐车兜风也凑合了。宁恩自从上了车,就开始怀疑她坐的是人力三轮。车速慢的可以,还没有小摩托快。田司机保证所说的‘第一时间’在哪呢?
“老田,开快点。”就这速度,天黑也到不了市区。
“少夫人您现在是双身子,可不敢太快。”老田回答的,倒是比车速快。
“你也知道?”宁恩这下终于明白了,在古堡就没有不知道这事的人。
“知道的就我一个,放心少夫人,我谁也不告诉。”老田拍着胸脯保证着。
又是这个竞相效仿的一句真言,让宁恩彻底无语。
好不容易嘎悠到市区,宁恩暂时脱离这群哭笑不得的人。她来到孟婆的老巢,就是有着无数塑料瓶,和易拉罐的宝藏后巷里。
孟婆人还真在,后背朝着巷口,宁恩悄悄走近一瞧,原来是在数钱。她来了兴致,恶作剧地叫了声。“打劫!”
孟婆被冷不丁的大叫吓了一跳,手里的硬币哗啦啦散落一地。她顾不得去捡,把纸币嗖地藏在衣服里。
“哈哈,捡人钱包了?这么心虚。”丧了大半天的宁恩,终于有件事能让她开怀大笑了。
“你这丫头乱说,这可都是我捡宝贝换来的钱。”孟婆吃力地蹲下身体,捡地上五毛一毛的硬币。
宁恩也一块帮着捡,继续打趣地说,“你能把我从三年前拉到这来,这么神通广大,还在乎这几个小钱?”
“这你就不懂了,再神通广大的法师,也不能把魔法用在自己身上。”孟婆道出一些些天机。
“为啥?”宁恩扁扁嘴,魔法不能为已所用,那不是亏了嘛!
孟婆带着沧桑,颇为认命地哀叹,“千百年来的规矩呗。”
“那你的规矩里,还包括让我怀孕?”宁恩找孟婆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呵呵,这我可不知情,没想到你们年轻人这么好动!”孟婆呵呵笑,布满沟渠的皱褶有着几分的不怀好意。
“真不知道?”宁恩咋不信呢!
“我老太婆对天发誓。”孟婆暗暗想着,她在地下那么多年,头上可看不到一寸天。
宁恩想想算了,事已至此,深究也没用。孟婆拿出一袋桑葚干给她。
“哪来的?”她没想到孟婆还会有这好东西。
“当然是捡的,你们这一代啊,最会糟蹋好东西。”孟婆又开始数落起,她在垃圾桶里没少看到,包装完好没开封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