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谁的崽儿——Jilly
时间:2020-03-17 09:36:04

  蔚蓝的火苗在灶台上跳跃着,生出些许热意来,暖黄明亮的灯光把妈妈后背的弧度映得格外模糊,温柔,还有弯曲的弧度,柔润的黑发一两缕散落下来,落进毛衣里,身上还带有橙花的香味,淡淡的。
  于羡忽然恍惚,他的记忆里早就没有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了,那种温馨的场面只配出现在影视剧里。
  虽然并不熟悉,可他却并不觉得违和。只是这样温柔的妈妈,他能拥有,妹妹却无法拥有,然而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顿时,他又觉得自己不配了,他这个罪魁祸首,什么都不配。
  那一股令人窒息的愧疚感,几乎是一瞬间就把他淹没了,喘都喘不过气来。
  他撇开脸,压抑着自己。
  他掩饰的很好,罗伊并没有发现儿子情绪上的变化,她想了想说道:“不过,现在做的放到第二天味道就不好了,不如这一碗你喝了吧,明天去学校之前妈妈再给你做好吗?”
  于羡低低“嗯”一声,罗伊这才发现儿子眼底的阴翳,嗓音沙哑,蓦地心底一片泛起酸来,她抬起枯瘦的手指,摸了摸少年的漆黑柔软的短发,低声道:“羡羡,对不起,是妈妈这些年没能好好照顾你。”
  于羡是万万想不到罗伊会这样道歉,毕竟一切都是他的错。爸妈嘴上虽然从来不说,但是他知道他们埋怨他把他们的小女儿弄丢了的,不然这个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罗伊见儿子不说话,脸上的的悲伤表情更甚,她的手指捏了捏儿子软嫩的脸颊,极力让自己稳住情绪地道:“以后妈妈都留在家里,不去寺庙了,好好照顾你,能原谅妈妈吗?”
  明明是他的错,何来原谅?
  沉默的少年根本就不善于表达,可是那些委屈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他哑了半天,垂着脑袋,适时把妈妈从负面情绪里拉出来:“你教我做吧。”
  *
  小区门口。
  于国飞跟司机说不用送到里面了,他想自己下来走走,秘书恭敬地点头,没有立刻走。
  他看着老总衣着单薄的衬衫,忍不住小声提醒道:“于总,外边儿冷,您别冻感冒了。”
  于国飞“诶”了一声,仍然缓慢的往前走着,手上拎着给妻子和儿子买的礼物,到了家门口,大门紧闭,一盏青白的小灯悬在罗马柱上,照应着“风雪夜归人”
  他踟蹰许久,却没有进去,而是从口袋里抖落一个烟出来放在唇间,沉默的吸了两口。
  这是他出差回来的常规操作了。
  命运对于国飞这个男人挺不好的。可他这辈子矜矜业业,根本没做什么坏事儿。他以前和妻子是大学老师,为人师表教书育人,深受学生爱戴。夫妻感情和睦,有两个漂亮的孩子,一儿一女。想给孩子们一个更加优渥的生活条件,下海经商,他聪明有才,深谋远虑,很快积累到了第一笔财富,事业步步高升。
  哪怕有钱之后,他依然是乐善好施,兼济天下,扪心自问,他对得起这个世界。
  最为得意的时候,却摔了个大跟头,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丢了。
  妻子身患抑郁症,烧伤了自己,开朗聪明的儿子变得沉默阴翳,他努力营造出来的一切,全都化为泡影。
  哪怕命运对他毫无善意,于国飞也从来没有埋怨过,他始终相信,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哪怕穷其一生,他也一定要找到女儿。
  尽管知道走进那扇里,会是毫无意外的冰冷漠然,一室凄然,但于国飞还是极力地调整自己的心情和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沮丧。里面住着的,是他的妻子和儿子,他依然最爱他们。
  他还给他们买了礼物,希望家人能开心一些。
  门一打开。
  令他意外的是,客厅灯光亮着,每个角落里都泛着柔和的光晕,和想象中凄凄惨惨的完全不一样!
  于国飞以为是保姆还没走,换了拖鞋走进去,正要开口说:“太晚了李阿姨你回去吧”的时候,他已经走到厨房,准备自己热点剩饭剩菜吃的时候,看到厨房里瘦高个儿的儿子和温婉的妻子,母子俩正有说有笑的聊着天,声音很低,儿子一惯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羞涩。小炖锅里还煮着东西,散发出清甜的味道。
  常年一拖二的一家之主一愣,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妻子脸上挂着笑,儿子脸上也挂着笑。
  这样的场景好多年没出现了!
  罗伊还是那副柔柔的模样,向他投递一个眼神,问道:“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
  出差那么忙,哪吃的上饭啊?但于国飞不舍得让妻子操劳,捂住干瘪的肚子说:“吃了飞机餐了。”又连忙问:“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罗伊微笑道:“还行。”
  还想就是病情并无波折的意思,于国飞放心了。
  于羡自从爸爸回来,就启动了一言不发的开关,还有些变扭的把地方让给爸爸妈妈交谈。
  罗伊指着岛台上摆着的一二三盅甜品,“这是羡羡练习的作品,我已经吃不下了,你要是肚子还能撑下,你就吃吧。”
  “诶。”于国飞看了眼儿子,又看看桌上摆着的东西,简直不敢相信冷漠的儿子竟然做起来甜品,但是老父亲也不敢问,生怕一句话说的不对让敏感的少年不开心。
  他受宠若惊地坐下来,把三碗冰糖雪梨汤都喝了,枸杞也吃掉了,渣都不剩。
  于羡走到楼梯口,忍不住偷瞄了眼老爸,他可真能吃啊,也不怕得糖尿病。
  *
  晚上,于国飞洗完澡回到卧室,罗伊已经躺下盖好了被子,半阖着眼。
  于国飞摸了摸还没吃饱的肚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从背后抱住妻子,动作轻到几乎让对方感觉不出来。
  罗伊并没有睡着,她还在想事情,感受到背后的暖意,便转了过来,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丈夫。两人的面容被这艰辛的十年岁月侵蚀了,爬上淡淡的皱纹,却没有让他们的爱减淡一分。
  于国飞揽了揽罗伊的肩膀,问她:“药都吃了吗?冷不冷?往我身边靠点儿。”
  罗伊点点头,平静的眼眸里难得闪着稀碎的光芒,她忽然说:“国飞,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其实无论罗伊说什么,于国飞都会答应她的。
  罗伊试着询问道:“我想试试一个人在家,照顾羡羡。”
  于国飞没想到妻子说的是这个,他说:“在家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家里平时没人,我得忙工作还得参加公益组织的活动。而且羡羡也跟我们不亲近,万一你又出问题怎么办?”
  罗伊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眼神:“不会的,我有信心。我今天才发现,羡羡不是冷漠,只是太自责而不敢靠近我们,他很善良,我们对他的关心太少了。”
  于国飞也沉默了,他抱着妻子,觉得她今天很不一样,全身自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激动。
  莫名地,他也跟着血液沸腾起来。他不是一个敢说大话的人,因为希望越多失望越多,只能沉默。
  但是,冥冥之中,好像有东西在指引着这一家人重新开始。
 
 
第13章 
  十二中的老师都是工作狂魔,月考成绩两天便出来了。
  早读课的时候,学生们在教室里“咦里哇啦”的背着课文,各科老师开始忙碌的分类试卷。
  终于赶在上第一节课之前把所有的试卷分完了。
  朱福新对自己班上的考试成绩一向是十分自信的,看都懒得看一眼排名表,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毕竟他掌握了全校最“高精尖”的学生。
  “哎呦,稀奇了。”不知道哪个老师叫了一声,“朱老师,你们班的双子星有一个落|马了呀!”
  火箭班的双子星还能是谁,于羡和霍显。
  朱福新瞥了眼,倒也淡定,就又听见那老师说:“年级前十还都是你们班的,不用担心。”
  “那就好。”朱福新默默的说,继续喝茶,也没去看。虽然他总是骂那群小孩,但第一次考试嘛,很多学生都不太适应高中生活,有波动是很正常的。
  火箭班的语文老师薛翠华拿到自己的那份,开始逐个翻看这三十五个人都考成了什么逼样。这次语文比较难,全年级都考的不太理想,薛翠华跟自己说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冲动是魔鬼,别把自己的高血压气出来了。
  这个时候,语文组里的老师开始聊阅卷过程中的趣事:“这次考试真是人才辈出啊,咱们年级有个学生,公然在作文里写小黄|文。”
  “谁啊谁啊?”
  “哪个班的混球孩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朱福新缓慢吹了吹漂浮上来的茶叶梗,撇清关系:“肯定不是我们班的。”
  “嘘,小声点,别被学生听见。”年级组长摆出严厉神色,指了指外面走廊上那群聊天的男生。
  毕竟年级组长在,语文老师们不好张扬,低头做自己的事情,然后小声念叨了会儿现在的孩子真是胆大又早熟,根本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单纯。
  薛翠华跟快把三十五份试卷翻过去,停留在一个中等的分数上。问题是这个分数不该是这个人考出来的,一看作文,35分的小黄|文,果然是他写出来的。薛翠华看了一会儿,被气笑了,写的还挺不错,怪不得给这个分数。
  她瞧着悠然自得的朱福新:“是咱们班的,作文跑题了。”
  朱福新:“……”他差点儿被茶叶水烫了嘴唇,过了三秒,抱着“爱之深责之切”以及“我最了解我们班熊孩子”的心态,直接对号入座到了林央央的头上,觉得这个混账事儿只有她干得出来。“林央央吧?全班就她脑洞最清奇。”正常的这一帮精英分子,谁能干得出来啊。
  薛翠华给他一个“你确定林央央最混?”的眼神,为林央央打抱不平:“你可真能编,什么屎盆子都敢扣。林央央人这次语文148,全年级第一,作文那叫一个漂亮。”她直接把那张小黄文试卷丢给了朱福新。
  朱福新被眼前这个鲜红的分数,还有雷人的题目刺激到了,看完之后,一张38岁的老脸羞红了,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薛老师,你听我说,我觉得他的本意应该不是……”
  然而在除了学习屁事儿没有的十二中,小黄|文事件,从早自习就不胫而走!
  *
  早读结束,于羡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闷罐给林央央,里面是冰糖雪梨。
  他说:“这个甜的,你喝。”
  少女接过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貌似已经习惯了这种好意,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甜丝丝的一点儿也不腻的,还有梨子和枸杞的清香,黏黏的是银耳,口感也非常好。
  一罐没喝完,便看到朱福新一脸沉痛的走进教室,抱着教案,往桌上一甩,一张老脸上的红润还没消失干净:“吵吵吵,一个两个要翻天啊?考的不错是么?”
  他这一发怒,全班都得抖三抖。
  就连前面的霍显和顾一航都安静下来,各自写着作业。
  朱福新看没人撒气,直接点了还在咽东西的林央央:“林央央,你太嚣张了,上课还吃东西,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恃宠而骄!”
  无辜的林央央:“……”这无名之火发的,毫无道理啊。而且老师您知道恃宠而骄什么意思吗?
  林央央没跟朱福新计较,咽了东西拿出数学书。她看了一眼于羡问:“老师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于羡想了一下,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应该是考砸了。他说:“别多想,认真听课。”
  “哦哦。”
  后面朱福新没有再找林央央的茬,但是小鸡崽子们都看得出他老脸之下的羞涩和一言难尽。
  老猪真的是没地儿说了,这事儿在办公室被传开了,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好意思跟班上同学提。一下课,就抱着教案离开了。
  第一课结束之后,火箭班也听说了月考有人写小黄文的事情,都在传,到底是哪个傻逼。
  只有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盯着桌上的物理作业,没动,很反常。
  天闷沉沉的下着秋雨,电闪雷鸣的,不到下午三点,就全黑了,教室里亮起了炽白的灯,同学们的情绪被骤然而来的黑暗调动了一分,吵闹喧嚣,就好像天黑了可以不用上课一样,直到化学课代表赵林丽提醒大家晚上要交习题册,这才把一群兴奋的鸡崽子们安抚下来写作业。
  林央央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坐在窗口被风吹着,热量消耗也大,怪想吃烤鸡的呢。
  不过很快,在朱福新那里受的委屈就在同桌这里找补回来。
  于羡写完手里的一张试卷,抬头问她:“最近你爸还打你吗?”
  林央央摇头:“没有。”林老七敢打她?想得美?不是林央央吹牛逼,要不是最近生病她可以收起刀落干掉林老七。
  于羡说:“那就好。”
  林央央无聊地说:“好想吃烤鸡啊。”
  于羡写着作业,漫不经心地应着:“那就去吃。”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明明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不知从何时起他就成了林央央的捧哏。
  林央央还给他一个眼神,有点无语:“烤鸡多贵啊,半只就要17块,谁吃的起啊。”
  说的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食物一样。
  “……”于羡抽出饭卡,放她桌上:“下课去吃吧,用我的卡。”
  顾一航转过来说道:“卧槽学神,你要请林央央吃什么呀,我也要吃。”
  林央央捡起饭卡,晃了晃,得意洋洋:“羡哥要给我买烤鸡吃。”
  他很捧场王地问:“羡哥也请我吃呗。”
  于羡还没说话,林央央倒是跟护食的崽子似的护住了饭卡道:“请什么请,你以为人家钱是大风刮来的?自己去买!”
  “真小气。”顾一航吐槽:“看来羡哥家的钱不随便刮,看准了方向,只可以刮进你林央央的肚子里。”
  林央央摆出贱兮兮的笑容,拆了一罐牛奶来喝。
  于羡扯了下唇,没说话,被抛弃的顾一航:“学神你也太宠林央央了吧,是她爹么?”给她讲题,买玩具,还给她做好吃的,就差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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