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郑敏儿在这儿,大约又要酸掉牙,还好她不在。
沈欣茹想了想,根据齐越起名特色顺着他:“陛下觉得叫阿雪怎么样?”
齐越眼里就露出欣慰的笑容,阿茹果然是朕的知己:“这名字起的好,和朕心里想的一样,阿煤、阿雪,一听就是一对。”
“阿煤一听就是知道是黑亮的马,阿雪一听就知道是白色没有杂毛的马,还很纯洁。”齐越笑眼看沈欣茹。
沈欣茹笑笑,觉得前后的禁军,大约肚子笑死了。将来有孩子,决不能让齐越起名字,什么水平。
刚想完沈欣茹嘴角放平,她在想什么呢。收敛心思沈欣茹觉得,不能让禁军觉得皇帝太傻,皇帝还是很睿智的,比如政事。
沈欣茹起个话头:“陛下就这样出京,沈侍郎和那些举子怎么办,会不会给太后娘娘找麻烦?”
齐越笑:“母后会推得干脆……”
陆太后确实推的干脆,皇帝走了,沈鸿海两眼瞪的鸡蛋大,没皇上他找谁闹去?去找太后想辙,太后正为他妹妹跑了的事儿上火呢,直接一句。
“沈爱卿向来忧国忧民,这么大的事,当然等万岁回来商议。”天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回来,陆太后冷笑,让那些人吃死你!
吃死当然不能吃死,皇上一走没处可闹,人心自然就散了。再者上万人别说吃喝,上厕所都是问题。
因此沈欣茹刚逃出来两天,那些人该干嘛干嘛去了,当然还有中坚分子,可是再要成气候就不容易。
齐越骑在马上悠闲踱步,一边山上不时飞出几只鸟儿,直上蓝天:“朕不在,他们坚持不了几天,只能解散。”
“兵不血刃,保全国家基石,陛下英明。”沈欣茹虽然是说给禁军听得,但也的确是真心话,齐越自亲政以来,做的决定都很睿智。
齐越忽然一拉缰绳,和沈欣茹并辔,在她耳边低语:“爱妃爱上朕了?”笑眼明亮,眼里细碎的光芒,像是秋天金色树叶间洒下的阳光。
可是笑的再漂亮有什么用呢?沈欣茹把自己马拉开了。
你追我躲的小日子,过的很有滋味,第三天童太医启奏说自己身体见好,可以为贵人诊脉。齐越大喜立刻命汪成全去传召。
“阿茹,别怕,”齐越把沈欣茹揽进怀里“你只是小日子不准,真有问题也不会很大。”
沈欣茹靠在齐越怀里,听他心脏一下一下有力跳动。
“咱们听太医话,按时吃药就好。嗯?”温温软软上扬的调子。齐越低头,用温暖干燥的唇,在沈欣茹额头蹭了蹭“不管怎样都有朕在。”
沈欣茹的心不知怎么有点难过,她忽然不想别人告诉齐越这件事:“陛下请摈退左右,臣妾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齐越有些奇怪,挥挥手让左右退下。
沈欣茹退出齐越怀抱,双手交叠腰间深蹲在地:“臣妾不孕,是因为臣妾一直在服用避孕药。”
说出来了,沈欣茹说不上自己什么感觉,怕倒是不怕,就是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齐越双手垂在两侧,低头看着沈欣茹头顶,有一瞬他觉得自己没听明白,或许是耳朵有问题?他僵硬的抬起手,掏了掏耳朵:“沈氏你说什么?”
沈氏?果然生气了,沈欣茹敛眉垂目:“臣妾不孕,是因为臣妾一直在用避孕药。”
鲜血冲回心脏,血液开始在血管奔腾,耳朵里能听到血管嗡鸣,齐越抓住沈欣茹双肩,一把将人从地上提起来:“你!”双目怒火熊熊。
沈欣茹由他抓着,敛眉垂目不言不语,她察觉到抓着自己双肩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齐越看着平静的沈欣茹,胸腔怒火一点一点熄灭,他不仅是帝王,他还是男人,一个成年男人。
“哎……”从心底最深处吐出一口气,好像隔着十万八千里距离,齐越将人抱进怀里喟叹“是朕不好。”
第27章
‘朕的错’, 齐越想到哪儿去了?沈欣茹依靠在齐越怀里不说话,就听他继续说。
“都是朕的错,让阿茹受委屈了。”齐越心里万水千山褪去, 只剩下平静的微微疼痛。
“是朕没有照顾好阿茹, 让你夹在太后、皇权、亲情之间煎熬。朕知道你没办法才这样, 三方平衡已经很难维系,你不想多出皇子让太后不悦, 你更不想让沈侍郎号召力更强。”
“最后”齐越捧起沈欣茹脸颊, 满目心疼“你只当朕气量狭隘, 不高兴就处处为难你, 你怎么敢生下皇子, 让他被父亲不喜欢?”
沈欣茹眼睛微微发酸,心里忽然委屈的不行, 扬起下巴别过眼睛,她是不会在人前落泪的。
“傻瓜”齐越声音温柔,他把沈欣茹按回自己怀里“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眼前一片昏暗,柔软的布料下是齐越胸膛, 靠上去宽阔有力,还有熟悉的龙涎香。沈欣茹古井不波的心,微微颤了颤,像是静静的湖面落下一片树叶。
“太医院童远辉觐见~”帐外传来汪成全启奏的声音。齐越松手, 拍拍沈欣茹肩膀:“别担心一切有朕。”
“嗯”沈欣茹轻轻应了。
齐越转身拉沈欣茹一起坐下,对外朗声:“进来。”帐篷门帘撩起来,汪成全领着童远辉觐见。
“臣童远辉, 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童远辉叩头到地,其实他还觑见皇帝身边的裙角,只是不知道是谁不好见礼,毕竟此次皇帝出巡没带嫔妃。
“童爱卿平身,给朕身边这位女子看看。”齐越和颜悦色。
“是”童远辉从地上爬起来,瞟了一眼对面女子,好悬没给跪了:这不是贵妃娘娘吗!
“这女子用过些药物……”齐越一边说,一边看向沈欣茹,沈欣茹会意随口报出药材:“油菜子、生地、当归、白芍……”
童远辉听得头上冒冷汗:这是避孕的方子,不是说贵妃有两月身孕?
“童爱卿,这方子可有妨碍?”齐越问。
童远辉弯着腰:“妨碍不是很大,具体如何还要看服用时间,和患者身体状况。”
“你给……”齐越看着沈欣茹,想了想说“给沈女官看看。”
“是”童远辉猫着腰,绝不往上看一眼,放下药箱帮沈欣茹把脉。
“务必十二分仔细”皇帝吩咐。
“是”童远辉侧过身领命,然后才转回去继续把脉。宠冠六宫的贵妃,他不敢不用心。他也不敢问贵妃为什么避孕,也不敢问贵妃身孕到哪去了,就是老老实实把脉。
童远辉低头静心把脉,帐篷里落针可闻,沈欣茹慢慢有点紧张,如果可以她还是很想做母亲的。
肩上一重,紧张盯着太医的沈欣茹,下意识回头,齐越眼里带笑看着她,笑容里有安慰有鼓励:别怕。原来是齐越起身,走到她身边。
沈欣茹定定抬头看齐越,齐越笑容不变,向温柔的海洋一样包裹着她。
“没事,贵妃身体好得很。”童远辉吁口气,抬头看见帝妃一起看他,激灵灵打个颤,他怎么一时放松给忘了!连忙低下头,死死猫着腰继续启禀。
“这位……沈女官,小时候仔细调理过身体,底子好,再者……”童太医抿抿嘴有些紧张“再者常年熏点荼芜,荼芜有强体功用,尤其对女子好,所以……沈女官身体无碍。”
整个皇宫只有贵妃用荼芜,童远辉想哭,他不想知道皇帝沈女官是贵妃。
“可是做药的人说,此药停后七七四十九日,才好受孕。”沈欣茹说。
童远辉下意识拱手,拱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女官没他级别高——压着手交叠腹前:“是,要不然生下的孩子,容易病弱。”
“既然女官身体很高,为什么小日子不准?”齐越问。
童远辉想了想,这次可以放心拱手:“女官身体很好,之前月事不准,是被药物影响,停了药自然准。”
童远辉从皇帐出来,狠狠擦了几把汗,这就是‘有孕’的贵妃,也不知道自己脑袋,还结不结实。有心跟汪成全问几句,偏偏瞧了几次,汪成全都是巍然不动的样子。
汪成全眼角一直余光扫着,见童太医又擦汗偷瞄他,才施恩般开口,做什么事都得讲究火候:“贵妃娘娘有孕,太后和皇上都高兴,皇上就等着回去做父皇呢。”
贵妃有没有身孕,他也帮不上忙,不过童远辉倒是明白,这次皇上出行,为什么要让他伴驾,原来是为了贵妃。
明白了就好说话,童远辉向天拱手:“陛下洪福齐天,早晚会有皇子。”
汪成全就笑了,果然宫里都是人精:“那是,陛下洪福齐天,咱们就等着赏赐。”
“是是是,汪总管说的是,只是……”童远辉捏着手试探“沈女官是司的什么,怎么称呼?”
汪成全难住了,这个陛下没说啊,敲敲拂尘:“陛下还没指派呢。”
得,两人一对眼儿,苦笑:主子们要演戏,他们只能闭眼看。
演戏的主子,在帐子里扳指头算:“七月初六八月初六,今天八月二十二,”齐越一算,整个人都难受“还有三天。”
还要再熬三天,痛苦、折磨、煎熬。
沈欣茹冷冷清清坐下:“七月是小节,还有日子要从七月七开始算,所以还有五天。”
“你怎么忍心,连朕最后一个孩子都不放过。”齐越有些哀怨,坐到沈欣茹旁边。
你就肯定那次能怀上?沈欣茹无语。
齐越哀怨转抱怨:“朕想好了,你这么狠心,就封你做司寝女官,天天伺候朕床笫。”
司寝女官分管床帐被褥,不是伺候床笫,沈欣茹对齐越的胡搅蛮缠无话可说。但是她开口说别的:“陛下真不怨臣妾避孕?”
齐越嘴角微微苦笑,伸手把沈欣茹揽进怀里:“当年朕被怒火蒙蔽,不相信先生为人,带着气把你纳入后宫,你怨不怨?”
“朕只管自己委屈,在你身上发泄怒火,你怨不怨朕?”
“朕明明爱你聪慧通透,却为了局势,配合你坏掉沈氏名声,你怨不怨朕?”
怨的,当然怨,她也是名门闺秀,她也是父亲掌中明珠,却被齐越磋磨在手心。
齐越蹭了蹭沈欣茹秀发,语调哀伤:“朕明明是你丈夫,应该爱你护你,却因为顾及男人颜面,顾及帝王尊严,不跟你坦诚心意,逼得你如履薄冰,你怨不怨朕?”
沈欣茹被问的心慢慢缩起来,往昔的为难伤心,一丝丝流出来,又苦又涩。
“所以不要问朕,怨不怨你,朕不怨。”齐越把沈欣茹稳稳揽在怀里,在苦涩中微笑“都过去了,咱们重新开始,阿茹,你每天都爱朕一点,好不好?”
凭什么?最多扯平,沈欣茹依靠在齐越肩膀,柔声:“臣妾想做司礼女官。”
都表白了,是不是该让我一点?沈欣茹等着,可惜齐越不说话。
沈欣茹犹豫着退一步:“其实臣妾也很喜欢司仪~”带了点点撒娇的感觉,这下差不多该同意了吧。
可惜齐越从来不是被美色冲晕头的主,享受一把老婆撒娇,正事却一点不含糊:“言必行,行必果,爱妃要伺候朕的床笫,当然应该封司寝。”
再说一遍,司寝也不伺候你床笫,那是分管寝具的女官。沈欣茹冷冰冰推开齐越,什么爱啊宠啊,牵扯到床上那点事,半点亏也不肯吃,这就是男人。
账外汪成全回来问:“陛下时辰到了,是不是起驾?”
“起驾”齐越笑着站起来,顺带拉起沈欣茹。走出账外,原本想跟汪成全说沈欣茹官职,想了想又笑着收回,只拉着沈欣茹上銮车。
汪成全在后边摸不着头脑,他太了解皇上动作,刚刚微微侧脸就是有话说,怎么没说?
还是同一辆车,还是同样几个人,但是感觉又有些不同。齐越在批阅奏折,沈欣茹在另一边看闲书,马车微微颠簸銮铃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齐越批完一本奏折,沈欣茹手里拿着书打盹,随着马车颠簸头一点一点,手上的书册眼看要掉。
汪成全跪在几案边,把批好的奏折,放到一边晾着,打开新奏折放到皇帝面前。结果皇帝没反应,汪成全顺着皇上目光,看到昏昏欲睡的贵妃。
明明那么觉轻的人,偏偏一经颠簸就犯困。
“奴才拿床被子来?”汪成全压低声音。
“不用”齐越拆开盘坐的腿,走到沈欣茹身边,撩袍蹲下捏捏她耳垂。
沈欣茹迷迷糊糊睁开眼,眼里是齐越笑容:“别睡了,免得晚上睡不好。”向后吩咐“汪成全”
汪成全从杯托上端来茶,齐越接了又吩咐:“那碟金丝梅也端过来。”
不一会儿两样东西,都到沈欣茹面前,齐越扶着沈欣茹后脑:“喝点茶清醒一下。”
沈欣茹眨眨眼,顺从的喝了,齐越又从碟子里捏出一粒梅干,放在沈欣茹唇边:“张嘴。”
汪成全一手碟子,一手茶杯,牙酸的不行,我的爷,您这是养媳妇,还是养闺女呢?不管养什么,没您这么宠的。
酸中泛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沈欣茹终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半依在齐越怀里,汪成全一手梅干,一手茶盏跪在旁边。
自己整个被主仆两人围着,这就有些不好意思:“臣妾醒了,陛下去忙吧。”
齐越扶沈欣茹坐好:“这样不行,现在睡晚上怎么办?”
沈欣茹动动腰坐直,想了想说:“不然拿些浑漠汗书册来,陛下要去那里,总不好两眼抹黑。”
齐越笑,看,这就是他的阿茹,虽然从不干预政事,但却不声不响替他查遗补漏。汪成全下车去,不一会儿抱来很多相关手册。
马车慢慢向北,车里两夫妻,都在为国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