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芸芝和左郎将魏青槐从小相识,两个人夫妻恩爱没有第三者,在她看来纵是富贵泼天,也不及夫妻情深。
两人正说着话,秀珠抱着小皇子绕过屏风进来,对沈欣茹笑着低声:“还没醒。”
刘芸芝立刻好奇凑上来:“这就是皇长子殿下,我抱抱。”秀珠小心递给刘芸芝,刘芸芝满眼新奇抱在怀里:“这小脸蛋长得肉乎乎招人心疼。”
沈欣茹笑:“乳名明儿。”
“这什么乳名,不好听。”刘芸芝毫不客气,埋汰自己好友“你好歹也是帝师之女,就这么起名字?既无童趣也不可爱。”
沈欣茹淡然端起茶杯:“那是陛下亲取。”
“……”说错话了,刘芸芝立刻掉头谄媚“这乳名真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人生最难是心明眼明,万岁对殿下期望很高。”
这马屁拍的,沈欣茹懒得理会她油嘴滑舌。沈欣茹不理会,皇长子殿下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陌生人怀抱,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哇哇’哭。
小嘴圆哈哈,像个敞口瓢。
“哎呀!他怎么了,快叫奶娘。”刘芸芝有些慌,这可是大卫朝金尊玉贵的皇长子。
“没事”沈欣茹起身接过来,熟练解开衣襟“他饿了。”
小宝宝回到娘怀里,闻到熟悉馨香,立刻嗷嗷待哺张嘴觅食。
刘芸芝看的目瞪口呆:“你……你自己喂?”满脸难以置信。
“嗯”沈欣茹神色温柔,怀里的宝宝,闭着眼睛小嘴巴一鼓一鼓,从哭到安静就是一瞬。
刘芸芝张口结舌半天才反应过来,可是看着好友神色,温柔的几乎泛光,这就是母性,让人羡慕:“阿大三岁没吃过我一口奶。”
沈欣茹满眼柔软看着儿子:“怀着的时候,儿子在你腹中,你替他遮挡所有风雨;哺育时他在你臂弯,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这种感觉很幸福。”沈欣茹眉眼里都是温柔幸福。刘芸芝酸溜溜乜斜:“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也有身孕,这次我亲自喂养。”
沈欣茹满眼喜色,抬头看向刘芸芝:“恭喜,几个月?”
“两个月,上次柳太医去给阿大把脉,顺便给瞧的。”刘芸芝按住小腹,仰起头就有些得意,“论生孩子,你比不过我。”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沈欣茹莞尔。
“娘娘,太后来了!”秀珠慌忙进来“墨兰正在外边应付,怎么办?”
“太后怎么来了?”沈欣茹一时竟也慌忙,看一眼怀里宝宝,犹自闭着眼吃的欢快。
“不知道。”秀珠着急,按理应该是他们收拾好,去寿康宫请安,满月宴就在寿康宫举行。
刘芸芝惊讶:“太后不知道”回过神压低声音,不可思议道“太后不知道,你亲自哺育?”
“嗯”沈欣茹压住慌乱,脑子急转找借口。刘芸芝无语对惊慌失措的秀珠道:“慌什么,入宫后还不及在太师府伶俐。你去回禀,就说贵妃吃坏肚子,请太后稍等一会儿。”
秀珠急忙出去,刘芸芝咬着后牙槽,低声:“为什么不让宫哺育,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沈欣茹淡淡:“为了隔绝皇子和母妃感情过好。”
刘芸芝冷笑:“留子去母的故事要我跟你讲吗?”
沈欣茹低头,看着小小的明儿不说话,这是她的孩子,她舍不得委屈。
刘芸芝着急:“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被太后发现是多大的罪,你是不是忘了寿康宫的白绫,仗着皇帝宠爱,你不要命了?”
秀珠又急急忙忙进来:“太后说无妨,让先把殿下抱出去。”
把还没吃饱的明儿抱出去,定然哭的惊天动地,到时候太后召见奶娘……秀珠不敢往下想。
关键时刻沈欣茹问:“陛下到哪儿了,去催。”齐越一早去处理公务,说好他们一起带孩子去寿康宫。
“奴婢明白了,现在就去找陛下。”秀珠心焦的往外跑,幸好在落雁宫门口迎到皇帝,行礼都来不及低声:“太后娘娘要看小皇子,娘娘正喂着。”
齐越听了脸上喜色凝住,大步流星往正殿走,进去立刻行礼:“母后怎么来了,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笑吟吟:“伯琛第一次出门,哀家怕路上有什么不长眼的冲撞,特意给他送把桃木小剑。”吴嬷嬷笑着上来,打开红绸:“陛下看看,娘娘早让人准备的,原本是在寿康宫给,又怕路上撞见什么不好的,特特送过来。”
桃木小剑不过寸许,圆头圆脑上边刻着花纹。齐越看了一眼笑道:“母后费心,其实所有流程都有礼部操心,母后大可安心在寿康宫等着就好。”
太后有孙万事足,心情悠然,笑道:“朝臣们再费心那也是朝臣,哀家是祖母不一样。”转头问秀珠“殿下呢?怎么还没抱出来。"
齐越笑着挡住有点慌的秀珠:“母后也知道那孩子精乖得很,一点不顺心就哭个没完,大约还没收拾好,母后再等等。”
“等什么,哀家自己去看。”太后起身要走,齐越抬脚拦住:“今天是他满月,国礼家法都该是伯琛给祖母请安。”
“哀家的亲孙儿,哪有那么多讲究。”太后白一眼齐越,冷脸“挡着哀家路做什么,难不成里边有什么是哀家不能知道的?”
屋里气氛莫名有些紧张,宫人们低着头不敢说话,宫妃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了。正焦急时,沈欣茹抱着孩子出来屈膝:“让太后久等,刚才给小殿下换了一身新衣裳。”
第52章
小伯琛一出现, 老太后眼里就没有别人,千稀罕万稀罕抱过来摇晃:“皇祖母的小乖孙,想没想祖母?”
也许是吃饱喝足, 也许是被伺候的舒服, 也许是对方很谄媚, 总之齐明小宝宝舒坦的咧嘴笑了。
吴嬷嬷就立刻凑趣:“哎呀,咱们小殿下打小就有孝心, 看见太后就会讨喜。”
宫妃们立刻凑趣, 徐惠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皇子和陛下一样孝顺。”
夸皇帝孝顺就对了, 老太后越发乐呵, 一声‘哦~’一声‘哦~’逗孩子:“祖母的小乖孙,是不是最孝顺?”
也许是感觉到陌生人的爱意, 小伯琛咧开无齿笑容,小嘴巴粉嫩可爱。
程晚捷笑着恭维:“臣妾只听过隔代亲还没见过,今儿长见识了,贵妃娘娘抱着也不见小皇子这么乐呵。”
吴嬷嬷立刻凑趣:“可见是个小机灵, 早早讨好太后,将来挨揍也有靠山。”
“谁敢动哀家的小乖孙,”陆太后抬头,脸上笑意犹在威严俱出, 扫一眼齐越,齐越苦笑立刻拱手。
这就是不敢了,老太后心里舒服 , 转眼看沈欣茹,脸色就沉下来:“贵妃这是什么打扮?”
沈欣茹为了急着出来救场,只随便裹了一条马面裙,外罩半旧褙子,在一群花团锦簇中格格不入。
太后嘴角下沉,不悦道:“吉时不剩多少,你还这种打扮怎么做后宫表率?”
齐越连忙动心思:怎么才能救场,既不让老婆受委屈,也不让老娘觉得自己偏心?
宫妃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一个个蹲身无言请罪。程晚捷也跟着深蹲在地,这会儿后宫十来个嫔妃都在,太后这样训斥贵妃。
程晚捷略一思索言语温婉:“太后容禀,臣妾今早第一个到落雁宫道贺,看见贵妃穿着崭新宫装,不是现在样子。”
程晚捷用眼神示意:“太后请看,贵妃挽着簪花髻,流苏、牡丹、掩鬓一样不少,脸上妆容也很齐全。”
太后抱着孩子抬眼细看,沈欣茹弄了个乞丐身子小姐头,脖子往上明艳照人。
程晚捷再接再厉:“太后不信可以问德昭仪和黄充容,她们也见到贵妃正装。”
徐惠被点名忍着没去看齐越,笑容清淡启奏太后:“程婕妤说的没错,臣妾来时贵妃娘娘,确实着装绚丽。”
黄秀丽热闹看一半,就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勉强开口:“确实如此。”
两个人开口做证,程晚捷笑容轻松许多:“大半是小皇子溺在贵妃衣服上,贵妃匆忙间随便找这身衣裳。”
齐越肩头一松笑到:“大约是这样没错。”
话音还没落地,一道银线从太后怀里抛出,小崽子完全不给父皇面子,小鸡鸡一抖抛出漂亮弧线,他、尿、了。
……齐越,不是,这小崽子故意的吧?跟他有仇,知道他老子夹在老娘和老婆中间有多不容易。
程晚捷低头假装不存在,她真没想到这么巧。皇帝无奈的样子让徐惠差点喷笑,半低头紧紧咬住唇忍笑,皇帝现在的样子充满烟火气息,和寻常人家对母亲孩子没办法的男人一样。
反应最正常的是沈欣茹:“伯琛有没有弄脏太后衣裳?”一边问一边随手接过孩子。吴嬷嬷连忙扯出帕子给擦拭,秀珠招呼宫女端来清水。
陆太后看看自己衣襟尿迹:“没事。”
吴嬷嬷直起身,将帕子随手叠成四方块:“娘娘还是回宫换身衣裳,这样待会怎么见王妃命妇。”
皇长子满月,虽然齐越不大办,但是该来的都来了。陆太后看看已经湿痕,无奈笑:“伯琛这是给哀家送回礼呢。”
陆如意坐步辇回到寿康宫,吴嬷嬷一边吩咐宫女取新衣裙,一边把主子身上脏的脱下来。宫女们忙的团团转,还要打水给太后重新上妆,等收拾完陆太后对着镜子看看,满意点头起身跟吴嬷嬷说话。
“阿吴,你说贵妃到底在内室做什么,为什么换了一身旧衣裳?”当时程晚捷猜测是孩子尿身上,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吴嬷嬷没说话,抬起手扶陆太后到桌边坐下,随手给她斟茶。陆如意继续思索:“越儿为什么拖延时间不让哀家进去,他们落雁宫到底有什么秘密?”
把斟好的茶水送到太后手上,吴嬷嬷挥挥手让宫人们退下,才笑着说:“娘娘何必想那么多,俗话说不聋不哑不做阿翁,他们年轻人的事管那么多干什么,让人烦不说自己也累心。”
陆如意放下茶杯不服气:“阿吴这话不对,若是寻常百姓家,哀家随他们折腾,越儿和沈氏也不是多埋汰的孩子,可这是天家稍微不慎,那就是家国大事。”
“瞧您说的‘不是多埋汰的孩子’,万岁年纪轻轻处理朝政有条不紊,贵妃身出名门孝顺知礼从不干涉朝政,这您还不满意?”
“呵,你那巧嘴也就哄哄我这老婆子,朝政有条不紊?为一个女人跑去北疆,为一个女人遣散后宫,为一个女人封女子做将军。桩桩件件都有沈氏身影,哀家这心里就不舒服。”
陆太后到现在也不知道,齐越北疆遇险的事,只当浑漠借谈判偷袭北关屠戮三城。皇帝震怒斩了玩忽职守的蒋子良,任命郑文化为镇北大帅。
“娘娘这话奴婢不爱听,都是父母生养凭什么女子不能为官?再说娘娘自己还曾以女子身份,垂帘听政十几年。”
陆如意辩解:“哀家那是真的‘听政’。”当年陆如意嫌自己不知宫外事,担心处理不当,因此大部分都是监督沈太师处理。
吴嬷嬷也不和自家小姐犟,改成平静神态:“再者,奴婢说句砍头的话,娘娘也不是皇上生母养母而已,可您看皇上什么时候外道过您?日日问安时时关心,一国之君跟您撒娇卖痴彩衣娱亲。”
陆如意无话可说,齐越确实跟她贴心,母子两明面上会有矛盾,但心里没有龃龉。
“再说贵妃,入宫这几年您给过几个好脸?可她呢定时问安,四时八节哪一回没有礼物。您也知道陛下一心爱重她,如果她是阴祟小人,能不在陛下面前挑拨是非?”
被儿子媳妇供着的陆太后,垂目反思自己。
“多少人说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可您看陛下待您日益亲近,奴婢敢肯定,沈贵妃从没在陛下面前,说过您一句坏话。小姐,你好好想想,想想寿康宫她差点被您缢死。”
吴嬷嬷神情转为苦口婆心:“您再想想,她从北关回来,七八个月大肚子,还为您亲手缝衣裳。满京城王公贵族,有几家儿媳妇能做到?”
陆太后也不是不感动,可她一向强势惯了不愿低头,戏谑道:“不知道贵妃给你什么好处,整日替她说话。”
这就是听进去的意思,吴嬷嬷松口气挺胸乜斜太后:“您还别说,奴婢就是喜欢贵妃磊落性子,当日她被您拘禁在寿康宫,可没给过您好脸色。”
老太后想了想笑道:“她这性子其实极像太师,清正坦荡,可惜处事上少了太师圆滑。”
吴嬷嬷也跟着想了想,笑道:“要说处事圆滑,咱们万岁学了个十成十。”
主仆两个相视一笑,老太后笑着摇头,这儿子滑不溜手让人没辙。
巳末齐越带着沈欣茹、被奶娘抱着的齐伯琛小宝宝、一众宫妃到寿康宫请安。寿康宫张灯结彩、鲜花怒放,一流的王妃诰命锦绣成堆,吉祥话充满整个宫殿。
下午回到落雁宫,沈欣茹喂过孩子,解放一样整整泡了三桶水,秀珠一边给她烘头发,一边抿嘴笑:“哪有那么夸张,平日手脚奴婢都给您洗干净的。”
“难受死我了,等你将来坐月子就知道。”沈欣茹懒洋洋趴在贵妃榻上。
“奴婢从七岁起就跟着小姐,这辈子不打算嫁人,家长里短奴婢懒得跟人费口舌生闲气,我看吴嬷嬷那样挺好。”秀珠小心把手上三千青丝,撩拨在熏炉上。
自从生下孩子,沈欣茹觉得还是嫁人好,但人各有志她不会强迫任何人,换个话题:“这会儿芸芝早到家了吧。”
秀珠把沈欣茹头发往上提提,换下半部分烘干,嘴里笑道:“魏老夫人大约又乐的合不拢嘴,这哪儿是娶了个儿媳妇,根本就是请进一个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