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不是那种黑心骗人的中介，此刻说了实在话：“长干那些工作真的不行……”
“哎呀！”王爸堵他：“你别管，这也是没办法，他脑子不好，能干活，但是别的不行。”
对面中介：……
“行吧。”
他了解了：“长期工的话一小时37，特殊工种，不按加班费来算，价钱统一的。一个月工作320个小时，给他带去涂料厂吧，那工作简单，就是把零件放进去再拿出来……”
王爸赶紧拿着计算器算一算：37320=11840
“这个工资还没有临时工的高呢！”
他不太乐意：“加班没问题的，大小伙子有劲儿着呢！”
中介也不乐意：“王哥，我们这是正规的中介，长期工一个月320个小时不少了，再多不让人好好活了呀！而且长期工有五险一金，你算算，一个月30天，也就是720个小时，扣掉睡眠还有480个小时，再加上上班吃饭上厕所洗澡什么的……就是别的工种，最多也就是350个小时，咱们也不是周扒皮啊！”
工人他们肯定缺，可是这工作也都说明了有害的，毕竟都是工人，人家算下来平均一小时二十多，他们凭啥三四十，不就是因为这嘛！
以前来的都是短期的，这会儿老朋友突然说是长期……中介也有点唏嘘。
王爸的脸火辣辣的。
因为心虚，他总觉得对方这话是说自己，再看看侧头认真听着自己打电话的王宇，不由恼羞成怒，直接把手里的计算器扔出去：
“一天天的，净给老子找麻烦！”
……
王宇反应慢，这话听在耳朵里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抬起头来，结果就恰巧被计算器直接砸到额头，瞬间青肿了一大块！
王昭刚从卧室出来，见状吓了一跳——她还是个小姑娘，嘴上吱哇乱叫震天响，真叫她这么暴戾的打人，她真不一定下得去手！
这会儿一看向来好脾气的爸爸突然表情狰狞又嫌弃，下手这么狠，不由有些吓到了。
“爸！”
她下意识叫道。
王爸一愣，接着回头看女儿，脸上又是熟悉的笑意：“没事没事……”
……
饭桌上。
王昭一边食不知味的吃着饭，一边偷偷打量对面的王宇，眼神也有点复杂。
王宇虽然智商低，但是却对情绪尤其敏感，此刻也看着她，记得这是自己的妹妹，还立刻笑了笑。
王昭一愣，最后赶紧低头又刨了两口白饭，被王妈看到，不由心疼道：“哎哟！这弱智回来，把我们昭昭都气的吃不下饭了！”
王爸立刻接口：“没事儿没事儿，爸给他安排了工作——王宇！”
他喊的很大声，大约是想展示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然而对面并不是个正常人，在这样凝滞的氛围中，差不多过了三分钟才慢慢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嗯？”
王爸：……！！！
嗨呀好气啊！这兔崽子好险让他心脏病都出来啦！果然早早送走是对的！
他深呼吸两下：“我托人给你找了个工作，你身份证呢？明天早上就可以出发进厂了。”
王昭一愣：这么快？
她纳闷道：“爸，他这个样子，能去工作吗？”
说句话都要反应好半天，哪个老板会喜欢啊！回头不被骂死才怪！
王宇却在此刻反应过来“工作”两个字，于是欢快的说道：“学校给我们安排好了工作！一个月工资有5000，在景区上班，五险一金都有。”
这是学校放假时要求背会的，因为反复学习了许多次，可算是本能反应了，这会儿说出来，当真是利落又干脆。
第555章 不去
“5000块钱？”
王昭有点惊喜——到底年纪小，以前别人总笑她有个傻子哥哥，和邻居们的议论，让她也觉得这个哥哥十分丢脸，多看一眼都觉得污染。
但是如今哥哥面对面的坐在这里，打扮的干干净净，眼神也很单纯，甚至面容说得上是清秀，再加上父母排斥的态度，反而让她心里又觉得有点亲近感。
没踏入社会的小姑娘，不知道5000块钱的工资是多是少，但是想想自己每个星期的生活费，好像……5000块钱也挺多的吧？
她惊喜道：“包吃包住，工作稳定吗？环境好不好呀？”
难得拥有妹妹的善意，王宇立刻忘记了之前的不开心，停顿了两分钟才总结好答案：“稳定。好。”
他这次的反应比之前快了些，王昭也没有不耐烦，只不过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没出息了些，于是低头撇撇嘴，凶巴巴的说道：“你那么笨，可得好好干才行。”
王宇嘿嘿笑着，没说话。
王妈却眉头一松，总觉得放下了老大一块包袱，但是看了看女儿，又道：“5000块钱也太少了吧……不过你这个样子，也不怪人家压你的工资……你妹妹明年就要考大学了，你好好工作，到时候也让妹妹享你的福，毕竟咱家条件也紧张，这些年来供你上学也花了不少钱。”
这就明显是睁眼说瞎话了。
特殊学校是公办性质，学生们又都身有缺陷，学费本来就不高，还有一定额度的补贴——而且王爸王妈并不是合格的父母，孩子在学校待了十几年，他们连基础的生活费都没有交够，还好校长早就习惯了这种事，学校这么多年来有一个隐形规定——有一项专项补贴，并没有立刻跟父母说明白。只有在父母表达出对孩子足够的关注和支持时，才会通知满足条件的孩子来申请。
不然这些孩子，十有八九都是吃不上安稳饭的。
就在这时，王爸把筷子一磕：“不行。”
他皱着眉头：“我刚才给人说好话，托人情走关系，给你弄了个工作，工资比这两倍都还多，也一样包吃包住，你这个工作不许干。”
他伸手夹了一筷子菜：“上的什么破烂学校，每年催学费跟要命似的，毕业了还给你们安排工作，这都是要抽你们的成……”
这一次，傻乎乎的王宇却摇头，慢吞吞说道：“好学校，好老师……老师说这个工作好，我要去。”
“学校是你老子还是我是你老子？！这么多年白吃我的喝我的，叫我在外头抬不起头来，给你找个工作，你还挑三拣四！我跟你说没得商量！今晚你就把身份证准备好，明天直接跟人走！”
他说完，饭桌上鸦雀无声，王妈倒是反应过来了，赶紧又说道：“你爸给你费那么多心思，你可得记在心里，以后我们俩养老还得靠你呢，你妹妹一个女孩子，可不能都让她负担呀！”
王昭是个骄傲的小姑娘，闻言立刻涨红了脸：“妈，以后我给你养老！”
她可不是那种只会死命扒拉钱不管父母的白眼儿狼！再说了，就王宇这状态，怎么养老呀？
王妈一脸感动的看着她：“好好好，知道我们昭昭心疼爸妈，妈是怕以后你累……”
王爸脸上也流露出一抹欣慰来，然后又斥责还没总结好语言的儿子：“看看你妹妹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孝心，你呢？我们给你操碎了心，工作都给你安排好，你还不愿意去！一小时37块钱，你在哪找这么高的工资？你看那些研究生博士生，能拿这么高不？”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王宇都是死命摇着头：“我不，我听老师的！”
气的王爸一摔筷子：“5000块钱的工作还能把你们洗脑了，你们学校这老师肯定收的有回扣，你要是再给老子倔，我明天就打电话举报他！”
王宇哪怕再笨，也知道这不是好意思了，他气得将碗一放，直接站了起来，然而左右看看，又不敢打架——老师说了不可以。
他就一个劲的的摇头：“我不去！”
……
王宇的反抗让这顿饭相当失败。
王昭在房间做作业，王爸王妈出门散步，王宇就只能缩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过一会儿，卧室门被打开。
王昭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凑过来：“喂，你有微信吗？”
王宇一愣，随即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从兜里摸出一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还是黑白屏的。
这是刚开始住校那年爸妈给他的。
那时候，尽管他不是计划内的孩子，也没有给夫妻俩带来什么荣光，但是两个人多少还是会管一下的。
王昭沉默一会儿：“哦……你应该不会用微信吧，换了智能手机也没法用。”
客厅没有开灯，王宇过了一会儿回答说：“我会，老师教了。”
老师在课堂上用自己的手机做示范，教每个同学各种简单的步骤，像是微信的使用方法等，都是演练熟练了的。
学生们已经都商量好，等以后有钱了攒钱买智能手机，一起拍照看微信。
“啊。”
王昭干巴巴的应了两声，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爸爸给你找的工作工资高很多，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王宇慢吞吞道：“老师说了，家里人如果让我们去别的高工资的地方，尽量不要去，那都是不好的，很多更健康的人都没有这样的工资，凭什么我们有。”
王昭眉头竖了起来：“你们老师没有好心眼，哪有这样说人家父母的！”
“再说了，明大出来的，还有拿工资几千和上百万的呢，凭什么健康人没有你们就没有！”
她气哼哼的。
王宇却还是那句话：“我听老师的。”
两人谈话不欢而散。
王昭回到房间，不论如何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写作业，想了想，掏出手机给班里的一位同学发信息：
“雪燕，我记得你之前说，你爸妈常年在外面打工，有没有哪个厂里招工，一小时37，一个月1万多的工作？”
第556章 就不去
雪燕是王昭的同班同学，父母常年不在家，据说是在外打工。
不过单纯在外打工的话，可撑不起帝都的生活，她父母其实干的就是中介，每年替厂里招收大量长期工和临时工，手底下还有一层层的中介，虽说抽成不多，但架不住人多，一年年的，百八十万也是有的。
他们回家讨论这事的时候，也没避着女儿——光明正大的生意，有什么不好叫孩子听的？中介带人也是很辛苦的，安排人去体检，还有替他们买票，把人送到地方，保证对方工作能稳定，如果一家厂子不招了，他们还要再去安排到其他地方……
手底下的工人出点事，中介还得负责来协调处理，总之也是个辛苦活，全靠熬人脉。
雪燕对这些倒是挺清楚的，这会儿纳闷道：“谁要找工作呀？”
说实在的，她跟王昭不太熟。
毕竟对方是舞蹈生，过了年据说就要开始考试，文化课他们很少上心，彼此间虽然是同学但是不熟悉，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此刻舞蹈生问这个，她也有些好奇。
王昭想说是他爸给自家哥哥安排的工作。话到嘴边想起刚才王宇那句话，于是话语顺势一拐：
“我家里一个亲戚在打听。”
“哦，”雪燕明白了：“亲戚家是要孩子要结婚还是要买房子？”
？？？
王昭纳闷了：“这又有什么关系？”
雪燕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一小时37块钱，一个月一两万，这种工资的工作，只有对身体有害的一些工种才会提供，所以一般是家里急需用钱的时候，才会有人来干一干，不然待的时间久了，很容易得各种疾病的，而且还都是大病，没法治。”
王昭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不、不可能吧，怎么会有这种工作呢？再说了，明知道有害，大家也不会去干呀！”
雪燕闷笑：“那是，咱们现在是理解不了，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别说是有可能生病，就是百分百会生病，也一样有人会干。”
“再说了，你算算三十七一个小时，一天得干多少小时？一个月才能挣到一两万……你这亲戚，看起来真的不是一般缺钱。”
这些话仿佛鞭子一样狠狠抽打在王昭的心上，让她恍恍惚惚，什么时候挂的电话都不清楚。
——不可能的，他的爸妈那么心疼他，心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呢？
爸爸一定不清楚这个工作的具体情况……一定不清楚！
就在她心思纠结的时候，王爸王妈回来了。
他们散完步情绪似乎相当不错，刚一回家时已经忘了家里还有那个傻子儿子，一开客厅灯，对方就坐在沙发上，不由吓了一跳，随即就是愤怒：
“坐家里边不开灯，不知道还以为你当贼呢！”
王妈抱怨道。
王爸也跟着说道：“我之前说的工作，你赶紧想好，你的身份证号等会发给我，我让人家安排买票。”
王宇还是倔强的摇头：“我不去！”
“你个不孝子！”
王爸震怒，此刻用手指头点着儿子的脑门：“大小伙子给你安排工作你不去，怎么？还想我们养你一辈子啊！你丢不丢人，你说你丢不丢人？！”
“你不趁现在年轻力壮干几年，多攒点钱，以后年龄大了谁要你？难不成去扫大街？”
王妈也眼圈红了：“你就听你爸的吧，我们当爹妈了还能害你不成？你知不知道因为生下你，我们承受了多少压力？出门人人都笑话我们——生孩子多折腾啊，要不是你这个样子，我们又怎么会特意去申请再生二胎？！”
“你妹妹现在学舞蹈，以后是要自己开工工作室的，你不帮衬着，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不能白养你这么大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