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爸也跟着总结：“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然而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宇眼眶湿漉漉的，就还是那句话不松口：“我不去！”
门外又是一阵吵闹。
门后，王昭脸色煞白。
此时此刻，她也想鼓起勇气冲出去跟爸妈说：“我不要他的钱！”
她是舞蹈生，现在假期接个辅导班兼职每小时也有两百块了，她一直以为钱都是这么挣的——比如有时候一天带4个班，轻轻松松千儿八百的。
却没想到，还有人需要靠出卖健康才能得到这份工资。
然而不知为何，她听着外头完全不像是父母所能说出来的话，最后只能默默蹲下来，抱紧胳膊。
……
一大早，王妈就给王昭准备了早饭。
王昭脸色苍白，嘴上还涂了口红，王妈看了一眼，不由嗔怪道：“昨晚又熬夜了是吧？你看你气色差的……”
王昭没吭声。
她看了看桌子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饭，王宇还坐在沙发边上，食不知味的咬下一口包子，这才看着王妈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妈，以后我给你们养老，我自己赚我创业的钱，你们别操心了。”
“知道知道，我女儿就是贴心。”
王妈笑道，随即又撇了一眼那边的傻子，本想出言嘲讽两句，随即又想到对方脑子不行，最后只能默默的憋回去……
别说，胸口梗得难受啊！
讨债鬼！
她心中嘀咕，然后催促着女儿去上学。
女儿走后，王妈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依稀有着自己年轻时候影子的男孩儿，心中涌出了一点点的温情，但很快又被嫌弃所替代——
为什么？为什么这就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呢？！
他们夫妻俩不笨，为什么会生出来一个智障！
但是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再来纠结这个更加无济于事，王妈深吸一口气，最终说道：“你大了我们也不逼你，你爸给你找的那个工作，你要是不愿意去，就跟着你们老师吧。”
“之前不是说包吃包住，一个月5000？工资应该都是打卡里，你不要花，到时候转给我，我替你存着，万一以后你要娶媳妇儿，也得有积蓄。”
王宇挪了挪屁股。
他道：“我，我自己会存。”
老师说了，爸妈如果说替他存钱，不要答应。
王妈：……！！！
第557章 走了
“你会什么呀？你会！”
面对这样冥顽不灵的儿子，王妈彻底崩溃了。
她就如同这世上千百万个虚伪的人一样，即想拿到好处，又拉不下脸皮来实话实说，因此当提议被再三否决后，她立刻就崩溃了：
“你是我生下的，我能不知道你吗？长到三岁了，连句爸妈也不知道说，把你关屋子里，回来就是屎尿一地，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个当初你爸好险跟我离婚！你生下来就是讨债的，给了我多么大的折磨和痛苦，你知道吗？”
“你说说你，医生都说你是智障，你还非在这里犟嘴——存钱你会存吗？你连怎么去银行你都不知道！”
她说了好多，满心都是这些年的委屈和愤怒。
然而王宇却只记得最后一个问题，于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我知道。”
智障的孩子学习什么东西没有捷径，只有一步一步重复的演练。学校里每天都会模拟各种场景，不把这个场景练熟，就不会换到下一个。
去银行办张卡而已，出示自己的残疾证明，基本的要求说清楚，说不清楚就慢慢写出来，有别人替他们办好的。
怎么用卡他也学会了。
他还会学校门口那个经常被用来做实践的at机的人工语音呢——
“您好，王先生，欢迎使用华国建设银行自动取款机……”
当然了，老师说了，每个机器都有点不一样，他们只需要记住最关键的字就行了。
因此，这会儿王宇回答王妈的问题，那当真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会就是会，不说谎的。
……
王妈却是一口气差点没抽上来，快被这个倒霉孩子给害死！
——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碰到一个这样的白眼狼！
她也发了狠：“我管你会不会，你一个傻子，出门在外没有家里人帮忙，还不得被人骗得精光？不管你去哪里上班，工资我们替你存！”
王宇是智障没错，可他毕竟上了这么多年学，又不是那种纯粹没有一点自理能力的，这会儿提取关键字，想起老师的嘱咐后各外警惕：
“不给你存，我自己会存。”
想了想，又把昨天的背包抱在怀里，一步步往门口走：“老师说了，要钱的都是坏人，我要走！”
然而才打开门，劈头便迎来一个大耳瓜子，直接将他扇得踉跄了一步，两眼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老子把你养这么大，是叫你翅膀硬了，就敢横了吗？！”
打人的正是王爸，他进门来，将防盗门掩住，盯着犹自脑袋发昏的儿子，冷哼道：“把他关到阳台去！工作已经给你找好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
中午，王昭回来了。
她看了看屋子，试探的问道：“爸，妈，那个……他呢？”
王妈拿筷子的手一顿：“不听话，走了。”
王昭这一刻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低头“嗯”了一声。
然而到底还是没忍住，吃饭的时候又多嘴问了一句：“那他……去哪里工作了呀？”
“吃你的饭，怎么那么多废话！有这心思你不给我好好学习？”
回答她的是王爸前所未有的严厉神态，王昭心头一跳，不说话了。
……
第三天。
该到集合的时候了。
签了合同的学生中，有18位家长拒绝再签字，说是对孩子的未来另有要求。
那18位都是未成年，学校老师管不着，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老师之前交代过，如果真的不愿意，他们会去做思想工作，不过学生们既然没拒绝，想来也是已经被说服了的。
不过，大部分家长对于一毕业就有工作，孩子不必在家里呆着，表示出相当的满意。
他们中有一部分，甚至跟老师说：只要孩子吃饱穿暖睡得好就行。
虽然很残酷，但这也确确实实是现实。
多一个智障儿，家里的生活确实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现如今心智渐成的大学生也很难一毕业就立刻找好工作，如今他们的工作还有五险一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此刻，一群群的学生等在车站，盲人们站在一起，聋哑儿站在一起，智障儿又站在一起，自闭症则有自己的小天地——场面比之残联活动还要壮观。
尤其是聋哑人那一片，想必是许久没有这样长时间分开过，大家对于自己的家庭都各有看法，此刻学生们站在一起，无声的比划着各种手势，说起激烈处手都快有残影，场面堪比火影忍者大战，叫围观众人一愣一愣，不知多少人偷偷拍了短视频发布到网上。
“王宇还没来……”
小张站在车站前，安排着学生们上车，眉头却紧皱着。
……
王宇不仅没来，电话也打不通，家长至今仍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拖出来，眼看着快要到发车时间，校长看了看手机，一咬牙：“我去家访。”
这三天，班里来不来的学生家长们，或多或少都发表了看法，有心疼的，有舍不得的，还有嫌弃的…但是直接联系不上的，有且仅有王宇一人。
校长极其奢侈的打车赶往王宇的家，然而出租车堵在桥上寸步难行，眼看着所有学生都已经按照规定时间送去山庄，校长一咬牙——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站在王宇家的那栋楼下看着墙上那个模糊的影子，他胆子都要吓裂了——
张嘴想喊，又怕吓到孩子，最后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脑子转了好久才想起报警。
这事儿警察反而不好救援，来的是消防员。
这时，楼下已经聚了好多人了——他们可没考虑这么多，张嘴就喊道：
“小伙子，你可别轻生啊！”
轻生个屁！
校长在旁边团团转，急得想破口大骂——这哪里是轻生，这分明是想从楼上爬下来！
这孩子怎么会从那里出来呢？
联想到他的手机联络不上，校长心里有了不妙的想法。
消防员很快赶到，驱散了群众，并在底下扯起了缓冲垫，另有三名消防员上楼去，准备从窗边协助。
校长在一旁心头直打哆嗦——这熊孩子，无法无天了都！
第558章 好饿
………
再怎么无法无天，这会儿王宇都已经挂到了窗台上，他倒挺有水平，不知道在上边磨蹭了多久，此刻已经下去了两层。
校长看的心神欲裂，这边的窗户可没有凸出的阳台——简而言之，没有防盗窗啊！
这是老户型，这边的阳台，连通的是主卧的房间，并且还是砖石半封闭状态，因此谁也没想到多此一举，再装防盗窗。
谁知道今天居然有人从这里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蹭？！
消防员已经撑起大喇叭在那里喊：“这位同志……”
底下几个窗口的消防员正蓄势待发，直等王宇过到这边来就动手，然而上头好半天没了动静，楼下窗户的消防员忍不住斜着在窗户探头看一眼——
却见那个艰难扒着墙缝的男孩子此刻如同壁虎一般贴在墙面，却是呜呜呜小声哭了起来。
连哭声都是小小的，隐忍的，那种啜泣带着委屈和疲惫，时不时还用肩头的布料擦眼泪，看得楼下的消防员那叫一个咯咯噔噔七上八下。
“年轻人，千万不要想不开，想想你的父母——”
大喇叭还在持续不断，校长忍无可忍，终于一把将它拽下，喊道：“王宇，老师放假前怎么说过——”
王宇擦眼泪的动作一顿，接着努力勾头向下，瞬间哇的哭了出来——
“老师呜呜呜……”
消防员正准备拿下这个闹事的群众，没想到两人居然还是认识的，赶紧说道：“快跟孩子沟通，跟他说别冲动——”
校长叹了口气：“辛苦你们了，不过那是我们学校的智障学生，你说的这些，他现在这个情况听不懂的。”
他们要听什么必须全身贯注，如今王宇的精力都用来抠着墙缝，确确实实是听不到的。
墙上，王宇哭的不能自已，万分委屈：“呜呜呜校长，我想去上班，我要赶不上车了……我好饿，我想喝水……”
校长之前也经历过好几次了，此刻心里头一酸——这些当爹妈的自己没本事，偏偏还要强加意愿在孩子身上，王宇哪怕只说了这么一句，他也能明白这孩子在家里的处境。
眼瞅着还有八楼的高度，他只能深呼吸：“你小心点，听消防员叔叔的话，待会老师带你去上班，吃东西。”
楼下窗户边的两位消防员脸色扭曲了一下——他们也才20多岁呀，不比这男的差多少，怎么就消防叔叔了？
……
这会儿已经快到下班的点了，小区里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有好事者认出了墙上扒着的是谁——
“哎哟，这不是老王家的那个大傻儿吗？”
“不是说去打工去了？”
“他们家不就王昭一个吗？啥时候又冒出个男孩来？”
“你不知道，他们家原先生了一个，是个智障，这不那时候又特意要了个二胎……”
“智障啊……”
“那不得是傻子，怪不得能爬这么高呢？”
“以前怎么没见呀？”
“……”
大家七嘴八舌，消防员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此刻默默将大喇叭收回——常用的攻心手段，在傻子身上肯定是没法用了，还不如干脆一点，免得影响人家爬楼的进度。
楼下两兄弟，正紧张的等着呢！
……
校长嘴上说不要用大喇叭，说他们全身心准备下楼根本听不到，但是自己却将喇叭开开重新说道：
“王宇，你听话，慢慢的下来，注意安全，下来了，老师请你吃饭，带你去工作……”
王宇趴在墙面上，哭的更惨了，脚底下无意识地蹬着墙面：“呜呜呜……嗝……校长，我好饿……我抠不动，没有力气……”
他是个乖孩子，一边哭着没力气，此刻见校长来了，又鼓起力气咬牙撑着，开始缓慢的动作了。
一点一点，仿佛蜗牛一般。
……
就在这时，王爸王妈回来了。
一看家门口围拢那么多人，他们脑子里首先涌出的就是不好的念头，却没想到罪魁祸首是此刻是在墙上。
夫妻俩目眦欲裂，此时此刻，什么儿子？什么儿子！！！只觉得一辈子的脸都在此刻丢得精光，其侮辱程度还要更甚于得知孩子是智障。
——他们这几十年的脸面哟！？
王妈此刻没有半点风度，不顾儿子还简单的扣着墙面，立刻就破口大骂：
“你个白眼狼啊，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