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御医还跪在地上,埋头做伏,再无旁的动静。
元璟帝的眸子几欲喷火,声音冷得像冰窟似的。
“宋御医!”
宋御医不明就里,低低应了一声。
却丝毫没有任何觉悟。
元璟帝只好拧着眉毛,沉声说道。
“朕的身子有点不适,你跟朕回宫瞧瞧。”
宋御医应了声,马上跟着元璟帝出了门。
只是依旧不舍回头的望了一眼姜菀手中的医书。
虽只是匆匆一眼,可落在元璟帝的眼里,却刺眼得很。
姜菀到底用了什么伎俩?
就至于把这宋御医勾得这么魂不守舍?
但苦于没有证据,宋御医又只有匆匆一瞥。
元璟帝只能极其不爽而憋屈的回了宫。
最后,宋御医诊断出元璟帝郁结在胸,肝火旺盛。
劝他心平气顺,凡事看开些,不要再憋着气,对身体不好。
气得元璟帝差点将桌子都掀了。
幸好元璟帝惜才。
要不是看在宋御医年纪轻轻的,医术就超过了太医院那群糟老头子,他早就不分青红皂白将宋御医剁了就完事了。
但元璟帝还是听了宋御医的医嘱。
晚膳过后,他忽视了堆叠在桌案上小山似的奏折,决定出去散散心。
万一能遇到无言大侠呢?
只要能见无言大侠一面,他便能欢喜好多天。
无论积攒了多久的坏情绪都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元璟帝出宫的第一件事,还是去寻安平王。
安平王在秦京城里到处都是兄弟,随便问问,就知道谁谁谁在何处碰到了无言大侠现身。
好用得很。
元璟帝虽然有些恼安平王与无言大侠更亲近。
但现下,他还是得靠着安平王,才能与无言大侠接近一二。
着实有些不爽。
元璟帝与安平王一同走在街上。
已是黄昏时分,行人络绎不绝,都忙着归家。
层层夕阳碎云,染得青石板的大街一片耀眼的金黄色。
安平王叹了口气:“最近也不知言大哥在忙些什么,许久未见他现身了,整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上回在妙萃坊前不是还遇见了么?”元璟帝不高兴,依旧没有无言大侠的消息。
“那是我最后一次瞧见言大哥了,不仅是我,别的兄弟也没见过。以前大家都经常瞧见言大哥的,真不知他是不是离开秦京城了,唉……”
安平王提起这事,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沮丧得很。
元璟帝也不由有些失落。
若无言大侠真的离开了,那岂不是瞧不见他了?
元璟帝本是出来散心的,却没料到心情更不好了。
更糟心的是,就在他们前头,突然传来了争吵声。
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似乎是一对夫妇。
那相公正拿着一把菜刀,指着他的娘子骂道。
“你个不知羞耻的婆娘,竟趁我缠绵病榻之际,与那汉子眉来眼去,暗通曲款!老子还没死呢!老子还提得动刀呢!反正老子这病也治不好了,索性砍了你们这对狗男女,跟老子一起下黄泉!”
元璟帝紧皱着眉头,不再往前走,遥遥望着那处。
安平王倒是见多了这种事,反倒打了个呵欠,拉着元璟帝掉头往另一个巷子走。
世间情情爱爱这种事,真是无聊又糟心。
元璟帝却若有所思。
灯火葳蕤,映在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泛着淡淡的光。
他想到该如何惩治那对狗男女了!
===
翌日。
玉粹轩中。
姜菀懒懒倚在廊中的美人靠上,正晒着日光。
她刚按养颜的方子,在一身雪白肌肤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玉颜粉,在日光下躺一会,便能使一身柔肤愈发水嫩透亮。
可她才刚躺下去,清梨便匆匆走进来,神色有些肃然。
“小主,不好了。”
姜菀倦倦抬起骄矜的眉眼:“怎的了?”
她前段日子一直担心自己臂弯处的伤疤。
如今恢复了,心下松懈。
倒觉得前些日子缺的眠,此刻都涌了上来。
即便是如此清朗的日光,也令她昏昏入睡,眼皮子沉得很。
清梨着急的扶住姜菀的手臂。
“小主,快别犯困了,大事不好了!德清宫传出来皇上染了恶疾的消息,似乎是会传给旁人的,如今德清宫都封住了!”
姜菀怔然片刻。
昨儿狗皇帝不都还健步如飞么?今儿就染了恶疾?
不过仔细想想,他昨日走的时候,似乎是说了身子不适。
姜菀叹了口气:“其他妃嫔现在如何?我们也同她们一样吧。”
“小主,薛贵妃已经带着人候在德清宫门口了,其他妃嫔也陆续往德清宫去了。”清梨紧紧皱着眉头,焦灼得很。
“莫急,那我们也过去瞧瞧吧。”姜菀轻轻拍了拍清梨的手背,安抚一下她紧张的情绪,这才进屋去换衣裳。
清梨紧紧跟着姜菀,可心却一跳一跳的:“小主,皇上染的是恶疾,万一传给了你,那……”
她答应了老爷,进宫要好好照顾姑娘的,绝不能让她出半点差错。
姜菀抿嘴笑了笑:“清梨,我从小到大,你可见我生过何病?”
清梨细细想了下,姑娘身子骨好得很,似乎从未生过病。
“所以啊……”姜菀换好了衣裳,朝清梨调皮的眨了眨眼,“我可不像某些人那小身板,跟病秧子似的。”
特指元璟帝。
姜菀觉得,他实在是太弱了。
姜菀换了件衣裳,便赶去了德清宫。
妃嫔们似乎都快到齐了,只是都候在偏殿,并未去见元璟帝。
姜菀还未来得及看清众人,只匆匆忙忙行了个礼,就被宝公公叫了进去。
“菀贵人,皇上有请!”
众妃嫔眼神复杂地看着姜菀迈进了德清宫的正殿,去见皇上。
姜菀来不及细细思忖元璟帝是何意,就已经踏入了殿内。
殿内正薰着淡淡的龙涎香,屋里一片暖意。
而元璟帝,竟然半敞着衣裳坐在龙床之上。
露出他健硕的胸膛,精瘦的劲腰,腹部处几块线条流畅的肌肉。
姜菀不由多看了几眼。
她还以为元璟帝是个小身板呢。
没想到身材竟这样好,和他的相貌一样好看。
元璟帝见姜菀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连忙用锦被遮住自己,用一种看禽.兽的目光回看着姜菀。
“姜菀!朕都病入膏肓了,你竟然还想着与朕做那种事!你去找面铜镜看看你现在这模样!真是……真是……咳咳咳!”
元璟帝已经气得重重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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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璟帝:朕演得如何?
小宝子:使劲鼓掌!
姜菀:宛如看智障的眼神。
第19章 侍疾
元璟帝剧烈咳嗽着,姜菀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皇上,您这是怎的了?”
听说元璟帝的恶疾会传给旁人。
所以姜菀也不敢让他对着咳。
元璟帝眼似寒潭地望着姜菀。
“姜菀,你敢嫌弃朕?”
姜菀连忙跪下,低头谢罪。
“皇上明鉴!臣妾是万万不敢嫌弃皇上的!”
“哦?”元璟帝讥讽的一笑,“那你过来,替朕将衣裳换了。”
闷在这殿中,门扇紧闭,元璟帝起了一身的薄汗。
也正是因此,刚刚才将衣裳半解,又正好落入了姜菀眼中。
姜菀低低诺了一声。
这才上前,伸出细白如春葱的指尖,触到了元璟帝捂着的锦被。
姜菀伸手去揭被子,却提不动。
被元璟帝压得死死的。
元璟帝仔细观察着姜菀的神色,声音却带了一丝不自觉的颤抖。
“姜菀,你可知这锦被之下,是何?”
说实话,元璟帝还从未被女子看过他的身子。
就连宫女,也未曾贴身伺候过他,从小都是些小太监近的身。
元璟帝也不知为何。
他刚刚被姜菀那样一瞥,便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便不得不用咳嗽来掩饰他内心的慌张。
对于元璟帝的问题,姜菀当然知道。
她掀开锦被就能看到元璟帝露着的胸膛嘛。
还挺好看的。
还有点小期待呢。
元璟帝痛心疾首地看着姜菀轻描淡写,不咸不淡的表情。
心中很是震怒。
姜菀就恬不知耻到这个地步么?
明明知晓她即将看到什么。
她就一丁点都不会脸红么?
元璟帝把自己捂得更紧,瞪着姜菀说道:“不必你伺候了!小宝子,你来替朕更衣!”
“嗻!”小宝子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听话得很。
元璟帝又看向姜菀。
“姜菀,你回玉粹轩收拾准备一番,来德清宫小住几日,为朕侍疾。”
姜菀有些发愣,还未反应过来元璟帝是何意思。
他后宫嫔妃众多,为何偏偏挑上她?
又听见元璟帝说道:“怎的,还愣着做什么?莫非你嫌弃朕?不愿意为朕侍疾?”
姜菀连忙否认,低着头谢恩。
“谢皇上隆恩!臣妾愿为皇上侍寝……哦不对,侍疾!”
姜菀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有些懵。
竟一时心思模糊将侍疾说成了侍寝。
惹得元璟帝的脸又黑了几分。
他都病入膏肓了,姜菀还想着那等事?
真是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
姜菀暂别了元璟帝,心思沉重地踏出了德清宫的正殿。
其他妃嫔们见她出来了,连忙上前询问。
薛贵妃见姜菀脸色有些不太好,差点没站稳。
扶住了淑妃才问道:“菀贵人,可是皇上病得很重?你脸色怎这样差?”
其他妃嫔也十分关注地看着姜菀。
皇上的忧患安乐,于她们这些做妃子的实在是太重要了。
姜菀勉强笑了笑,这才说道:“各位姐姐们不必担心,皇上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不过皇上这病是传人的,皇上担心各位姐姐过了病气,便特意嘱咐我告诉姐姐们,不必进去探望他,都可回宫歇息了。”
薛贵妃担忧着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病得这样重,身边也没个体己人照顾,臣妾们都很担忧呐!”
薛贵妃特意提高了音量,似乎是想让殿里的人听见。
姜菀脸色僵了僵,最后才闷着声音说道。
“薛姐姐,皇上命我侍疾。各位姐姐且安心吧,我一定会替各位姐姐好好照顾皇上的。”
这话一出,各嫔妃脸色纷纷有些僵住。
心思也十分复杂。
既因为皇上未点自个儿侍疾而悄悄松了一口气,毕竟谁也不想被传染了恶疾。
但又因为姜菀被皇上的另眼相看而有些羡慕。
若皇上好了,侍疾的妃嫔是肯定能有重赏的。
虽说富贵险中求。
不过总的来说,其他妃嫔还是没有愿意求这富贵的。
看向姜菀的眼神,也都是同情大过于羡慕的。
大家又说了几句好听的漂亮话,多怜悯的看了姜菀几眼,才四散着回了宫。
姜菀则拖着沉重的步子,回玉粹轩收拾自己的细软,搬去德清宫小住几日。
姜菀虽然对自己的身子骨很有自信,但恶疾到底不是唬人的。
万一她就阴沟里翻了船,被元璟帝传了恶疾……
姜菀想想,她还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没做。
但没办法。
既然入了宫,当了元璟帝的妃子,姜菀也只能选择去侍疾。
姜菀边走便安慰自己。
元璟帝的身子看上去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差嘛!
至少今儿看他露出的半个胸膛像是强健又孔武有力的。
想必那恶疾也没什么可怕的。
既夺不了元璟帝的性命,更夺不了自己的性命。
姜菀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才踏入了德清宫。
她特意没让清梨跟着来。
忍着心软拒绝了泪眼盈盈看着她离开的清梨。
清梨到底是个弱女子,她不想清梨跟着她犯险。
姜菀刚提了自己装了衣裳和胭脂水粉的包袱进殿。
宝公公就腆着笑脸迎了过来,接过她手上的包袱。
“菀才人,您怎自己提了东西就过来了?也不叫个宫女跟着使唤!奴才替您去放这些,您且进殿去侍奉皇上吧!”
姜菀莫名点了点头,看着宝公公又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跑开了。
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宝公公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忧和慌张呢?
姜菀来不及细想,已经踏入了元璟帝的寝殿。
元璟帝此时已经换了一身明黄色的亵衣,扣得整整齐齐不露一丁点儿肉给她看到。
眸子里盛着的星火泛着光亮,仿佛能将她看穿一般,灼灼盯着她。
姜菀站在明亮的灯火之下,葳蕤映着她的眉眼。
倾城颜色,灿如春花,皎如秋月,动人心扉。
元璟帝别开眼,不想再看她。
姜菀走上前,颇为关心地问道。
“皇上,您……到底何处不适?”
姜菀突然想到,说皇上染了恶疾这般久,她都还未知晓皇上有些什么病症,又有何处难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