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间,却不见男子,只见着……
作者有话要说: 新故事开得很艰难,节奏略慢,我发现写了一整章,就写了男女主美炸天……等我进入状态了再加快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armenJ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王妃X名伶
至柳问梅以及戏班子所居的梨香园时, 陆之韵在幽色幽浮的搀扶下, 从门入, 尚未说话, 便听得清润有礼的一声:“恭迎王妃。”
抬眼间,却不见男子,只见着一个身着绣罗襦、头挽朝云髻、身材高挑纤丽的女子背立在近前, 竟有遗世独立之风采。
他低首,在娇/嫩/荏/弱的花间轻嗅,侧颜的线条美得不似人工可以雕就。
此颜只因天上有, 人间哪得几回见?
虽着女装,却丝毫没有阴柔之气, 亦无男子的粗犷浊气, 雌雄莫辨, 每一寸肌骨都精致得恰到好处。
陆之韵面上登时便浮现出些温柔端庄的笑来:“让柳先生久等了。”
柳问梅并不似传闻中那般难以相处, 为人清润有礼, 唇角含笑:“不妨事。”
其翩翩风姿,令幽色幽浮二人面庞也都微微有了热意,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却又敛声屏息, 不敢轻易冒犯。
陆之韵微微一笑道:“先生都妆扮好了,难道我要听别的曲目, 先生又要另外妆扮了来唱么?”
柳问梅却是一笑:“有何不可?”
“我却是舍不得。”陆之韵想如是说,话到口边,情知不妥, 临时改换成了,“那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柳先生唱什么,今日便听什么罢,省得白费功夫。”
“好。”
低沉而清澈的一声,似山泉的叮咚响,敲在了陆之韵心头,令她微微酥了片刻。
戏起。
“我本慕天然自然,谁承望,生在这富贵锦绣地,嫁进那侯门公府家……”
随后,便是一出《闹春》。
女子同丈夫新婚燕尔不过三月,丈夫便迎了小妾进门,任是女子有天仙之姿,亦被作践成蒲柳,被抛诸脑后。女子心有不甘,同那丈夫闹,殊不知男子的心早已到了新人身上……
这一出戏落幕时,女子一人坐在桌边,闲敲棋子落灯花幽幽地唱:“……富贵人皆羡,作了个金丝雀儿,几时脱得这囚笼?”
陆之韵听得如痴如醉,面上却挂着端庄的微笑,等台上闭幕时,幽浮、幽色和一同前来听戏的其他俾仆方高声叫好,她仍面不改色,仿佛没什么能动摇她。
丝竹管弦之乐渐停。
陆之韵捏着盖碗的茶盖,轻轻摒去茶汤上的浮沫,抬眼间,目光一转,到了幽色身上,略停了一瞬,仍旧淡笑着,幽色会意,和幽浮立时便走向其他伶人,道:“王妃赐宴,请诸位往这边来。”
一行人陆续出了这方狭小的天地,至外边于花圃间摆的几桌席面就席,这屋内,便只剩了陆之韵同柳问梅遥遥相对。
他仿佛还是那个遇人不淑的贵妇,神情间犹有几许哀愁与不甘,寂寂的目光中仿佛冒出两簇火,陆之韵看着他,仿如在照镜子一般。
她垂眸一瞬,又抬眼笑道:“柳先生果真不负盛名,这戏文辞藻精妙,先生唱得也极好。”
柳问梅盈盈下拜,对陆之韵行了个万福礼,捏着嗓子,倒真似个千娇百媚又金尊玉贵的女郎,眼角斜飞,目光似有光华流泻。
“承蒙王妃谬赞。”
站直身时,他又不做女子姿态了,分明还是女子的妆饰,却如清风朗月一般:“好戏只应唱给懂戏的人听。”
陆之韵垂眸,呷了口茶,不接柳问梅的话头。他不以为意,打了个千儿,道:“容我先换身衣裳,再出来作配。”
陆之韵一怔,缓缓笑道:“先生便是这身衣服也无妨,只羞煞了旁人,叫女子都自愧弗如。”
柳问梅轻轻地笑了声,却不答话,转身朝幕后去了。
倘若幽色幽浮在,一定会说这柳先生虽有盛名,做事却失了礼数。可陆之韵却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亲昵。
她又含了一口茶,微苦的馨香在口中漫开,垂眸片刻,又望了柳问梅去的方向一眼,方回头,起身朝外面走去。
她在人前一向是温柔端庄的,嘱咐了幽浮几句话后,便在幽色的搀扶下往临水的一处凉亭去坐下。
蝉鸣和蛙声连成一片,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昆虫的鸣叫声,鸟鸣啾啾,箫管幽咽,数丈开外,众人正吃酒划拳,一片笑语欢声。
不多时,便有一位年轻俊秀、清冷如竹、仿如山中高士一般的男子,被幽浮领着走了过来。
此人轻裘宝带,头戴玉冠,正是换了常服的柳问梅。
倒真像是戏文里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只是,这话她却说不得。
陆之韵借垂眸饮酒时,从目光中敛去心中所想,再抬眼时,又是一派端庄温柔、礼贤下士的模样。
幽色幽浮立在陆之韵身后,见了这柳问梅,亦不由屏住了呼吸,哪怕见过,心中仍是纳罕——天下竟有这般丰神如玉的人物,倒真似那些读了几句书的人口里说的“芝兰玉树”一样的人物,他站在那儿,便似玉树临风。
适才他作女子妆扮时,已是绝色;眼下作男子妆扮时,更是俊秀。文采精华,仿佛都集在他一人身上。倒也难怪,许多追捧他的、有龙阳之兴的人也都想他的帐,却不知道为何,也只私底下喝了酒随口说两句,无人在他跟前造次。
二人偷觑了柳问梅几眼,便听陆之韵同柳问梅一边吃酒一边说些戏文相关的事,论礼数,一个赛一个周全,言行举止毫无出格之处。
幽色同幽浮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只觉不安,却又听陆之韵问:“柳先生是苏州人士?”
柳问梅含笑应道:“正是。”一双桃花目波光流转,对上陆之韵的视线,越发显得光润多情。
陆之韵心中一跳,眼睑低垂,避开他的眼睛,只盯着一盏美人灯道:“可巧,前儿我名下铺子里一个管事去了苏州,带回两箱子土仪。我既不是苏州人,便也只能瞧个新鲜。先生既是苏州来的,便赠与先生。”
幽浮与幽色早已被柳问梅的翩翩风度迷得七荤八素,此时在呆立在侧,勉强记得自己的本分,尽心尽职地为二人添酒布菜,再想不了别的。
柳问梅见陆之韵回避,并不穷追猛打,耐心十足地笑笑,顺着她的话客套一句:“这如何使得?”
陆之韵道:“柳先生不收,便是嫌礼轻,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柳问梅拱手道:“既是这样,柳某不敢再辞,只得愧受了。多谢王妃厚赠。”
旋即,他话风一转,又道:“苏州的土仪虽好,若无王妃的亲笔拜帖,恕在下万不敢受。”
幽色不太明白,脱口而出:“这却是为何?”
柳问梅虽生就天生一双多情眼,看向幽色时却并不狎·昵,自有一番清风朗月的气度:“柳问梅虽以戏文为生,倒还容不得人作践,叫人说赏赐就赏赐的,就这么搬两箱子东西来,柳某与那粉头又有何异?”
说完,他只盯着陆之韵瞧。
作践不作践的,都是胡诌。他并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也并不认为别人平白给他东西就作践了他,喜欢呢他便留下,不喜欢的、或是不能收的,他都退还。
眼下这话,为的,倒不是他的一身傲骨,他的傲骨,绝不是体现在这些常人斤斤计较的地方,如若不然,也不会有天性不羁、狂傲狷介的名声。
他为的,自然是陆之韵的字,又或是陆之韵用过的东西。他真正想说的,是“苏州土仪虽好,却不及王妃随手一件旧物。不拘什么,只要你用过的,自然是极好的。”
陆之韵垂眸,停箸不食。
柳问梅一笑:“可有难处?”
“自是没有。”陆之韵微微一笑。
“如此,”柳问梅目光炯炯有神,“在下便恭候王妃厚赠。”
陆之韵闻言,抬眼去瞧他,对上他含笑的眼,仿佛要被灼伤一般避开,心头泛出一阵阵热意,涌向四肢百骸,几乎要涌到她脸上。
“柳先生不必客气。”
这时候,幽色从柳问梅的风采中略略清醒过来,望望陆之韵,又看看柳问梅,二人虽无逾礼之处,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在里头。
偏偏此时,柳问梅听了陆之韵的话儿,用那修长分明的手指端起酒杯,忽地冲陆之韵一笑:“如此良宵,宜言饮酒。”
幽色幽浮不知,眼下其他人也不知,“宜言饮酒”取自《诗经》,“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陆之韵偏偏蹙了眉,眸中微微有些恼意,脸上倒还挂着笑:“奈何我是秦罗敷,这酒饮不得。”
她用了“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的典来拒绝。
柳问梅却不恼,兀自一笑,将眼瞅她:“罗敷么?王妃岂不闻‘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之句?”
陆之韵定定地瞧着他看了两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仿佛被问住了,没再说话。
幽色与幽浮虽觉二人之间较别个不同,却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之后,柳问梅并未穷追猛打,只另起话头,同她粉饰太平,叙了几句家常。
待晚宴毕,陆之韵乘肩舆回到流翠苑,心头有如烟熏火燎般既热又燥,身上已热得出了汗。幽色幽浮为她除去衣裳,她莲步轻移,又入了浴池。
而那张俏脸,却后知后觉地爬上了红晕,一贯清明端庄的双目中亦有了春/情。她单肘撑着池壁支颐,另一只手柔顺地放在手肘侧,眼见得是情思昏昏的模样。
幽色幽浮二人对视一眼,回想起今日陆之韵同柳问梅见面的行景,两下里虽无逾礼之处,却中令人觉着二人有些什么。
她们担忧起来。
待陆之韵沐浴罢,从浴池中出来披上一层罗衫后,写罢帖子,令人将那两箱土仪抬进来,又自榻上被子里抽出一方洁白的丝绢时,二人便更加担忧了。
“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 幽色:我家王妃疑似想偷人肿么破?在线等,挺急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armenJ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王妃X名伶
陆之韵垂眸不语, 手一顿, 将那丝绢撂在案头,情知不合适。最后,她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头也不回,只道:“你们都出去!”
众人不敢有违,果真出去了。
此时, 陆之韵开了衣柜,寻出一个藕荷色兜肚儿,将身上那件胭脂色的换下来,塞进了箱子。
阖上箱笼盖, 她坐在旁边,一张脸早已是火烧似的红。
柳问梅在王府, 从春住到夏, 算来已有四五个月功夫,陆之韵同他打照面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从前, 她喜欢听戏, 王府的这个戏班子,也是安王买了人来, 美其名曰专唱戏给她听的。然而,在过去的这数月,她听戏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已记不清,有多少次, 她想像今日这般去听戏,又恐在人前失态,叫人看出些行迹来,便生生忍耐着,只打理王府的内务,抑或是做些别的事来消磨时光。
灯罩上画着体态窈窕、容颜姣好的美人,晕黄的灯光透出来,她抬起双手,捂了捂腮,脸上的热意降了去,心也冷了下去,连眸光都黯淡了。
她又将那胭脂色的肚兜抽了出来,撂在榻上,只知道,她这一生都毁了。
有许多人都艳羡她——出身名门,祖上数五代,皆出将入相,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名门。往近了说,她的父亲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的母亲亦出身于同陆家齐名的世家,身上有着一品诰命,姑母是当朝太后。而她,得以嫁给皇室做王妃,地位尊崇,倘或在夺嫡之争中,安王有幸得继大统,将来母仪天下也是可能的。
处于如斯高位,她的所有忧愁苦闷,仿佛都是自寻烦恼,寻常人谓之为“富贵病”,都是闲出来的,话说得难听些,是吃饱了撑的。
望了望廊下鸟笼里的金丝雀儿,陆之韵讥诮地冷笑了一声。
王妃又如何?
地位尊崇又如何?
不过是名贵些的雀儿,同别的或名贵或低贱的雀儿关在一个笼子里抢食儿,赢了的未必好,输了的,便永远地倒下了。
不论输赢,终久还是在这笼子里,等着人来投食。倘或笼子外面的人不愿意喂食儿了,赢了亦不中用。若愿意喂时,也不过是了无生趣地活着,一生的天地也就一个笼子那般大小。
只可惜,笼子里的雀儿不得出,笼子外的雀儿却总想往笼子里挤。
再一想,但凡身为女子,谁不是在笼子里,只看谁的笼子简陋、谁的笼子华丽罢了。说得过分些,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但凡是世间人,谁不是戴着枷锁过活呢?
世人的眼光、名利、权势、地位、道德……男人活在别人的目光里、嘴里,只想上高位,只要做了世人眼中有出息的人,便能受到追捧,什么都有了。
至于女人,不仅只有后院那方狭小的天地,她们一生都指望着一个男人,倘若这个男人是个没良心的,便只能熬油似地熬日子。一生不是为夫便是为子,要么夫荣妻贵,要么母凭子贵。
仔细想来,“苦”之一字,将人这一生都形容尽了,仿佛一眼能望到尽头,犹如一潭死水。
譬如这夺嫡,也不过是看哪只雀儿赢了,便能号令其他雀儿罢了。纵然能发号施令,又如何呢?
一盏茶的功夫后,那两只箱子原模原样地被抬走,附一张写得中规中矩的帖子,没别的,一样儿也没有。
陆之韵托腮坐在大圆窗前,似一幅工笔仕女图,一双凤眸精华内敛,有几分风露清愁的意思。
幽色回想起陆之韵同柳问梅在凉亭中言谈间你来我往的形景,终归是没忍住:“王妃,婢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之韵回眸,眼皮子半抬,凤眸半睁,就这么静静地瞅着她,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只等她说出来,几令幽色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