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唇齿便依依不舍地分离。原本粉润的唇色便深了些,眼眸中也有了清透诱人的水色。
孟飞白整个人都是热的,由内而外,像是有一把火烧了起来,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着,连车顶的孔洞中吹出冷风也不能将他拯救。
而陆之韵则是软,被孟飞白单手抱着,隔着单薄的衣物,腰前顶着一块儿树枝丫,热意透过衣物传递过来。她抬手,将颊边的发丝掠至而后,转头看向外面天未黑灯火已辉煌的城市的街景,数不清的车和人飞快地后退,却都不在她眼中。
她的眼神是散的,心神全在脑海里,专心致志地回想刚才那一刻。
不知为何,也许这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她突然就想没脸没皮不顾廉耻起来。
年轻的孟飞白过于稚嫩,稚嫩到让她想尽情欺负。
比如现在。
但,她毕竟是一个理智的文明人,做不来有伤风化的事。
公交车又开过了一站,树枝仍旧硌着她。她垂眸,忽地想起前天晚上刘心雨发给她的那段儿不太正经的广播剧,背景也是在公交车上。于是,从包里取出一副耳机,插在手机上,点开那段音频,将一只耳塞塞在自己的耳朵里,踮起脚来,将另一只塞在孟飞白的耳朵里。
一小时后,孟飞白将挎包斜挎在身前,和陆之韵一起下车后,蹲在附近公园的木梯前,像一只委屈又漂亮的大狗一样,耳根通红地瞅着陆之韵控诉:“你也太坏了。”
陆之韵咬着唇笑:“你好了没啊?”
孟飞白没好气道:“没有,哪有这么快?”
陆之韵说:“附近应该有卫生间,要我帮忙吗?”
他们毕竟还是学生。
这个世界的意义在于弥补遗憾。
单纯的青少年不该太过熟练,要更青涩些。
如果是十五岁的陆之韵,绝不该是这样。孟飞白却是十五岁的孟飞白,是为了弥补陆之韵的遗憾的孟飞白。
因而,他必定不能回应,只是狼狈地垂下头,色厉内荏地说:“陆之韵,你不能这样。”
她扬眉,笑着逗他:“不能哪样啊?”
孟飞白淡淡地说:“你自己心里知道。你毕竟是女孩子,这样撩下去,万一我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释放出内心的野兽,结果你懂得。”
“哦,我不懂。”
孟飞白瞥她一眼,咬牙:“你过来。”
就算是少年人,他也不想让她猖狂。
陆之韵却转身背对着他往前面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我不要面子的啊?有本事你过来。”
“我没本事。”
“嗤——”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很快,孟飞白的反应终于淡去,他直起身来,一手拎着陆之韵的包,一手抓着她的后领:“走,送你回去。”
陆之韵将他的手打开:“别动手动脚的。”
孟飞白瞥她:“你说这话不亏心?”
陆之韵便对他吐了吐舌头。
她仿佛真的回到了十五岁,仿佛回到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她心底那个一直没长大的孩子跑出来了。
那个孩子心里一直有一个破掉的无底洞,要用很多很多的爱来填。
只是,曾经的陆之韵自己没有意识到,她只是在努力地寻求不被排斥,努力地融入新的班级新的同学,在不断的期待希望与失望的交替中,那个洞越来越大。
曾经的孟飞白也没意识到,因为情窦初开的他在被她告白、同她开始交往的巨大喜悦之后便被她伤透了心。
约莫十多分钟后,他们走到了陆之韵家所在的小区门口。陆之韵从孟飞白手中接过包,孟飞白低头看着她,想给她一个告别吻。
但考虑到这是在陆之韵的家门口,就没有。
从报名那天听到的她妈和她的对话推测,她妈肯定是不会让她谈恋爱的。他不想增添她的麻烦。
于是,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睑半垂地看着她,准备等她进门后,一直到看不见她,再转身离开。
“我先进去了。”
“好。”
“你回去的时候也小心,到了给我发信息。”
“好。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孟飞白说完,又补了一句,“没事也要打。”
陆之韵的姿态特别潇洒,却又特别可爱地给孟飞白比了一个手势:“OK。”
她转身走向小区的大门。
孟飞白看着她小巧的背影,心底有点淡淡的失落和惆怅。
然而,下一瞬,却见前面没走几步的小人儿转身,迅疾地冲了过来,他连忙张开双手接住她,她扶着他的双臂向上跳起来,飞快地在他侧脸亲了一下,在他面前站定,任由他拉着手,盈盈双目看着他,笑着说:“走了。”
“好。”
手却握得死紧。
陆之韵低头笑:“你倒是放开啊。”
孟飞白“嗯”了声。
几分钟后,目送着陆之韵走进小区大门,孟飞白才离开。
陆之韵一进小区,就遇到了平时挺碎嘴的一大妈。
“小韵放学这么晚?才回来?”
“下午在图书馆看书。”
“要说,咱们这一片儿,学习还就小韵最在行。亏得你从小没有爸爸,你妈平时又忙,没时间管你,你还这么听话。要不怎么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呢。虽然你们家经济情况不错,但就你妈一个人维持你们娘俩儿的生活,可真是不容易。你想你爸爸没?”
从前,陆之韵再厌烦,也要维持礼貌,笑着回一句:“没有。”
然后这些人就会说:“你爸都不要你,将来一定不要认他。你妈太不容易了,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她。”
此时,也许是为了十五岁的自己,也许是为了一个努力融入却长期被压抑的灵魂,一个为了各种框框条条束缚自我寻求自由解放而不得的灵魂,陆之韵冷淡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看着那位大妈,诚挚地说:“关你屁事啊。”
那位大妈顿时就不说话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陆之韵脚步轻快地从她面前走过。
随后,还有好几位平时屁事没有就爱闲磕牙的中年女士同她讲话,她都一一怼了回去。
“刚刚小区门口的那个男娃,是你什么人?”
“爱谁谁。”
“你别是早恋了吧?早恋可要不得……”
“关你屁事。”
……
“你妈养大你不容易,上了高中不学好,这不是戳她心窝子吗?本来你们家这个情况,就和别人家不一样,别人能任性,你能吗?一上高中就谈恋爱,还对街坊邻里恶声恶气,礼貌教养都不要了,这不是堕落是什么?”
“有你什么相关?自家的稀饭吹凉了吗就在这叭叭叭?”
“你只有妈没有爸,我们说这些教育你都是为你好。”
“别为我好,不需要。”
……
她回到自己家,哼着轻快的语调,打开门进去,将那些风言风语都关在了门外。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的名字将像从前一个响彻整个小区。
不一样的是——
从前,他们口中的她是优秀的乖孩子。
现在,他们口中的她将是堕落学坏的孩子。
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内心有一种极其反叛的精神。
曾经的她也有过,但终究为了不给温女士添麻烦添堵,为了做众人眼里口里的完美小孩而压抑住了。
客厅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她在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很快,来到了九点十三分四十七秒,门口有了响动声。陆之韵起身,在温女士怒气冲冲地进门时,扬起一张笑脸:“妈,你回来了?吃饭。我刚做好没多久。”
温女士在玄关处换好拖鞋,闻言登时将手里的包扔过来,严厉地喝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一天天的,除了吃还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呕~这恋爱的酸臭味,也太腻了吧?
陆之韵:你们单身狗不懂。
作者菌:???
孟飞白:你走开,别打扰我们谈恋爱。
作者菌:???
PS:女主的言行在现实中不可取哈!女主的所有行为会发生,是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真的,只是一种压抑的爆发。如果是在现实中,女主的行为肯定会顾虑到亲情以及可畏的人言对家人的影响的。
最后打个补丁,这个小世界不是鼓吹早恋哈,情窦初开虽然美好,但还是要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不要影响学习和自身的身心健康哟~~~
第198章 校草与娇花
温女士在玄关处换好拖鞋, 闻言登时将手里的包扔过来,严厉地喝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一天天的, 除了吃还会什么?!”
陆之韵不动声色地扬起笑脸,“最近天气热,我做完饭都没什么胃口。全是给你做的,都是你最喜欢的菜。妈妈辛苦了。”
是她一贯以来在温女士面前的模样。
温女士见陆之韵这样, 有一瞬间的心软, 但很快, 她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些邻居热情又不失谴责、谴责中不失看好戏的声音。
几乎是她刚一进小区,就有人和她搭话:
“温柔, 你回来了?工作忙吧?工作再忙, 这孩子的教育问题也要跟进啊。”
……
“你家陆之韵早恋了你知不知道?”
……
“就在这小区门口,明目张胆地和一年轻男孩儿摸来摸去打啵儿, 人都不避。”
……
“就是上一个星期天咱们看到从你家出来的那男娃。”
……
“有些事, 还是要防着, 女孩子家家的,总要自爱些, 别让外面那些不学好的小流氓占了便宜。”
……
“以前她看到我们都笑着打招呼,问她什么她都答,现在呢,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别说打招呼了,看到我们都不稀得和我们说话的,把我们当成阶级敌人一样对待。一和她说话, 她就气鼓鼓的,连个礼貌和教养都没了。”
……
“都说女生到了高中容易学坏,在这方面你可要抓紧点儿。单亲家庭的孩子在教育上确实难了点儿,你还是要多费心,别让她年纪轻轻的就被那些男娃儿骗了。”
……
温女士对外一向是温和有修养的人,她温柔地、不软不硬地怼了回去,但很遗憾,那些人并不能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反而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兴奋,说了陆之韵好多坏话。
温女士本来就是个要强的人,也过于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因离婚单身了这么多年,本来就被周围人说了不少闲言碎语,平时就挺压抑的,现在陆之韵也来给她添堵,不由怒火中烧,全在今天爆发出来。
她一肚子都是气。
在她看来,那些闲磕牙的人固然可恶,但令她在外面受气的,却是陆之韵。陆之韵才是始作俑者,是她受气的根本原因。
于是,陆之韵冲她讨好地扬起的笑脸,并未像从前那样浇灭温女士的怒火。她看见温女士的面容松缓片刻,很快又板起来,声色俱厉道:“少和我嬉皮笑脸的!”
假如是从前,陆之韵一定会很难受。
自从温女士和她的父亲陆先生离婚后,她一直和温女士相依为命,最怕的,就是让温女士生气、让温女士失望。
难受之余,她也会和温女士讲道理,问她:“别人说什么就那么重要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一定要听别人说?”
随后,温女士必然斥责她,说她顾左右而言其他,学会打马虎眼了。
一番争执在所难免。
陆之韵会被气哭,委屈又难受。
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由于经历了初中时代的那些事,她有一点讨好型人格,习惯性地迁就别人,言行举止会故意迎合别人,表现出来的是令人容易接受喜爱的模样,但同时,她是记打的。在那漫长的被排斥的三年时光,她学会了劝自己不要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因而,哪怕在言行上她会不由自主地讨好别人,但一旦发现别人对她有讨厌的意向,她就会先行远离对方,把对方当成不相干的人,先讨厌对方。
——这就是,假如你不想被拒绝,就先拒绝别人。
按理说,这样的她,本应该有一身铜皮铁骨,该心如铁石,不会再因为别人对她的态度如何而受伤的。但,温女士永远是能伤害她的那个人。
温女士是她的母亲,她们拥有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温女士还养大了她,她的衣食住行样样都仰仗温女士。
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欠着温女士的,陆之韵永远无法消除对温女士的情感期待。也因而注定了,温女士永远有办法令她难受。
当然,她再洒脱,再寻求自我的解脱,再认为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和她没关系,她和那些人,根本就是夏虫不可语冰,人格却仍然受到了由这些人构成的环境的影响,在自己做的事不符合这些人的期待和看法时彷徨不安。
简单来说,就是极度的自卑与自傲。
她看不起那些人,鄙夷他们的思想和眼界,认为他们的世界很狭窄,一辈子就只能看到眼前,就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像是固定的程序——小时候读书,长大了开始工作,到年龄了谈婚论嫁,结婚后生孩子、养孩子,然后为孩子奔波一生,将孩子当成自己的私产,再将自己所有的遗憾和不曾实现的理想加诸在孩子身上、等孩子大了张罗孩子结婚的事、带孙子孙女……一生就这样过去。他们仿佛没有自我的追求,嫁了个什么样的丈夫、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生了个什么样的孩子等等等,都是他们攀比的内容,生活就只剩下过日子,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庸俗与浅薄。
她不想那样过,也认为这等庸俗浅薄的人对她的看法不重要,她是不屑的。却又在坚持自我时因为与众不同而产生自我怀疑,会去想——“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