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恨恨她——柔南
时间:2020-03-21 09:06:43

  这日,父女俩正在湖边, 杨寻瑾负手面向湖水而立,目光落在湖面,显然是思绪飘远, 惜安则蹲在他身旁拿着石子砸水玩。
  忽然一颗颇大的石子被砸入水中,发出挺大的声音,杨寻瑾的思绪被拉回,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惜安。
  小丫头喜欢用石子砸水的习惯,显然是袭了陆漪。
  许是玩倦了, 惜安起身抱住杨寻瑾的腿,抬起小脸眼巴巴地望着他:“姑父,姑姑什么时候回来?”
  她仍是没改口唤他爹,杨寻瑾也未急着给她纠正。
  他答应常夕饶,暂时隐瞒襄锦夜小丫头的身世,未免露馅,他心觉一时不纠正这称呼也无妨。
  听到小丫头的问题, 他微抿了下薄唇, 便蹲下身握住她的肩头,看着她这张酷似陆漪的脸。
  一时间,他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默了会后,他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终是什么都没说。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邱忻正欲靠近,忽被过来的慕容兴打断步伐,慕容兴拱手问道:“大人,属下可还要继续潜在夫人身边?”
  公子与夫人的决裂,他们算是都知道。
  邱忻闻言,倒有些犯了难,便道:“你等等。”
  他大步去到杨寻瑾那里,问道:“公子,慕容兴可还要潜在夫人身边?”
  杨寻瑾抱起惜安,转身正欲回归惜苑用午膳,忽听到邱忻的话,他顿住脚步,神色明显变冷。
  稍默后,他扔下两个字:“不潜。”
  他未多言其他,迈步就走。
  邱忻看着公子颀长冷硬的背影,不由抬手摸了摸鼻子,意识到慕容兴靠近,他想了下,便道:“继续潜在夫人身边。”
  刚才公子的话,慕容兴也是听到的,邱忻却反着来,令他有些不解。
  但他只管服从,稍怔后,便应下:“是!”
  自惜安被接回,归惜苑的膳食准备得很及时,因为有孩子在,杨寻瑾一改喜欢拖着不吃东西的毛病。
  父女俩坐下没多久,便被端来一桌子惜安爱吃的膳食。
  他们用膳到一半,邱忻来报:“公子,常少夫人求见。”
  杨寻瑾夹菜的动作微顿,便道:“让她过来。”
  邱忻应下离去。
  因地势的缘由,终无山庄的正门不常用,过来的人多从西侧门进,而西侧门离归惜苑有一段距离,父女俩便继续用着膳。
  直到襄锦夜出现,惜安见到她,马上跳下圆凳跑了过去:“娘!”
  小丫头的声音太过响亮,足见她究竟有多开心。
  襄锦夜蹲下由着小丫头扑入自己怀中,脸上尽是柔和的慈爱之色,她啄着其脑袋:“惜安乖不乖?”
  “惜安很乖。”惜安环着襄锦夜的脖子,欢快地问道,“娘的病好了吗?”
  襄锦夜笑道:“嗯,娘的病好了。”
  杨寻瑾看到襄锦夜,首先便下意识瞧向对方身后,然而其身后只有晚一步进入院中的胡一栀。
  他隐隐眯了下眼,不由握紧手中筷子,几乎将其捏断。
  胡一栀抬眸看过来,未想触及到杨寻瑾阴沉冰冷的目光,不明所以的她,吓得不由打了个激灵。
  她心下不解,她这是做错了什么?
  不就是因为陆姐姐不肯过来,才由她陪着过来。
  杨寻瑾收回目光,缓缓放下筷子,转而看向惜安极为亲昵襄锦夜,俨然真把其当成亲生母亲的一幕。
  他这心中,不由渐渐生起一番复杂的滋味。
  或许是为了作为惜安真正母亲的陆漪,这并不是好滋味。
  襄锦夜还在抱着惜安,舍不得撒手,好一阵嘘寒问暖,直到意识到杨寻瑾的目光,她才起身,牵着惜安过来。
  她朝杨寻瑾道:“多谢国师救命之恩。”
  杨寻瑾看了看惜安,便垂眸为自己倒了杯茶,并未回话。
  因为对方的这声谢,不是他该受的。
  襄锦夜知道他素来脾性古怪,自然不会介意对方的爱答不理,她又道:“小漪说,国师用解药换得惜安相陪,不知国师打算让惜安陪多久?”
  杨寻瑾闻言,喝茶的动作顿住。
  他未抬眸,只意味不明地问道:“这话是她说的?”
  襄锦夜觉得有些不解:“怎么了?”
  杨寻瑾稍默,便又继续喝了口茶,才不徐不疾道:“没什么,我很喜欢惜安,待到觉得烦了再说。”
  在襄锦夜看来,对方有救命之恩,如此要求,她不会回绝。
  她便未就着此事说什么,转而道:“我只是过来看看惜安,我先带惜安在庄内逛逛,一会再送来?”
  杨寻瑾淡应了声:“嗯。”
  襄锦夜抱起惜安,笑眯眯地在其两个粉嫩嫩肉嘟嘟的脸颊上各亲了口,亲得小丫头咯咯直笑,便转身往院外走。
  杨寻瑾闻声,抬眸看向她们的背影。
  不知是想了些什么,他忽然出声:“等等。”
  襄锦夜顿足,转身问他:“怎么了?”
  杨寻瑾又看了会襄锦夜与惜安之间的亲昵,他默了瞬,便问襄锦夜:“你是不是不要夕饶?”
  襄锦夜闻言,脸色未变地应道:“我们已无关系。”
  杨寻瑾的目光难得停在襄锦夜身上颇长时间,他又问:“你不要他,却还如此爱他给你留下的孩子?”
  对方会问这种问题,襄锦夜颇为诧异。
  她怔了怔,便道:“这是我的孩子,我当然爱。”
  杨寻瑾道:“你不会抛弃她?哪怕她的父亲,是一个你不要的男人?”
  襄锦夜摇头:“不会抛弃,无论她的父亲是谁。”
  杨寻瑾不由握紧手中茶杯,又沉默了会,继续问道:“什么情况下,一个女人,会不要一个男人给她留下的孩子?”
  襄锦夜看着杨寻瑾,稍有琢磨后,实话实说:“或许是生性凉薄,或许是觉得那个孩子不该存在,也或许是对那个男人厌恶透顶。”
  杨寻瑾闻言,呼吸不由一窒,垂眸没再言语。
  襄锦夜等了一阵,没等到他再出声,便问道:“可还有事?”
  杨寻瑾道:“没事。”
  襄锦夜再看了看他,没过问其他,只抚了抚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的惜安的小脑袋,抱着其离去。
  襄锦夜或许不知道他为何说这些话,胡一栀却是知道的。
  胡一栀不由多瞧了瞧他,才跟上襄锦夜她们。
  随着其他人的离开,杨寻瑾的嘴角忽然扯出一抹讽刺意味极浓的笑容,他直接捏碎手中茶杯,掌间立即被割出鲜血。
  张陆见了,大惊出声:“公子!”
  但杨寻瑾仿佛没有知觉似的,反而越发捏紧掌间碎片,鲜血便沿着越流越多,嘀嗒地落在桌上。
  张陆马上回到屋里拿来药和细布,抓住公子的手为其包扎。
  杨寻瑾将他挥开:“滚!”
  张陆担忧道:“可是公子……”
  杨寻瑾没理对方,只眯眼目视着前方,拳头越握越紧。
  襄锦夜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给了杨寻瑾极大的刺激,因着她现在的身子还挺弱,她便未将惜安带远,只在惜安平时最爱玩的湖边呆着,顶多去去南头的廊桥上。
  她舍不得惜安,便到近暮时,才将其送回杨寻瑾身边。
  离开之前,她多看了眼杨寻瑾那只被包扎的手。
  杨寻瑾宛若没事一般,在惜安面前,仍旧是那个亲和温润,让惜安感觉极暖极舒服,极养眼的姑父,或是爹。
  胡一栀虚扶着襄锦夜往西侧门走,有些欲言又止。
  襄锦夜意识到胡一栀的目光,便朝其看了眼:“你想说什么?”
  胡一栀摇了摇头,陆姐姐嘱咐过她,不能乱说话。
  襄锦夜没多问,一路上她似乎也有自己的思绪,直到她们走过溪流之上的廊桥,右侧忽然响起常夕饶的声音:“襄锦夜!”
  在她们稍顿间,常夕饶忽然跳过来欲拉襄锦夜。
  襄锦夜亦是武功不赖的人,她及时旋身躲开,后退了多步,朝着常夕饶拧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常夕饶道:“我平时就住我身后的阁楼。”
  他自然不会说,他确实派人盯了她,毕竟他不可能真的放手。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陆漪与温玉秋一直候在西侧门外,忽闻到里头的声音,正是在闲聊的她们立即大步跑入,与襄锦夜站到一块。
  襄锦夜看了眼溪流北侧的阁楼,迈步就走。
  常夕饶及时拦住她的去路:“我们好好谈谈,就在这里。”
  襄锦夜不耐道:“我说过,我们没什么好谈,我们已不是夫妻,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你爹的……”
  常夕饶打断她:“但这不是我的意思。”
  襄锦夜只道:“让开!”
  常夕饶固执地拦在她面前:“你告诉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原谅我?我们终究是夫妻,这不能改变。”
  襄锦夜便讽道:“不就缺一张和离书,那我们和离便是。”
  听到和离,常夕饶下意识沉脸道:“不可能!”
  襄锦夜上下打量起对方,脸上讽意更浓:“就这么舍不得我?我倒是从未想到,你堂堂常大人,曾对我厌恶至极的常大人,说过此生都不会喜欢上我的常大人,竟是也会有对我死缠打烂的一日。”
  若是换成以前,常夕饶听到这话,定然会怀着怒火反驳。
  然而如今,他已经认了,只想要她回到他身边。
  他默了会,便道:“随你如何说,反正现在我确实喜欢你,多年的夫妻,你也已经刻入我骨中,我只想与你好好的,曾经是我没及时认清这份感情,习惯性地以为自己对你无情。”
  襄锦夜面上有厌恶:“那是你的事,我不愿与你再有任何关系。”
  看到她的神情,常夕饶的胸腔忽然一窒。
  他压下不适的滋味,继续道:“曾经是我的错,你想要我怎么做都行,但不要动不动想离开,不要指望和离。”
  襄锦夜是真的心觉不耐,她便又忽然抽出胡一栀的剑,在其他人下意识心怀紧张,以为她又要以死相逼时,她将剑转了个方向,对准常夕饶的身体,她冷冷出声:“你知道我的性格,当我喜欢你时,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会喜欢你,当我不喜欢你时,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就。”
  听到她后面的话,常夕饶陡地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襄锦夜面无表情地重申了遍:“我说我不喜欢你,我宁愿独自单着,也不愿和不喜欢的男人过下去。”
  常夕饶立即道:“我不信!”
  在他看来,她就是心怀怨气,恨他,不愿意原谅他。
  她一定在说气话!
  襄锦夜拧眉道:“我管你信不信?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与你继续做夫妻,你给我滚开!”
  常夕饶道:“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原谅我,我便让开。”
  只要不是和离,他怎样都行。
  襄锦夜不再与他废话,便倏地跃起越过他离去,他转身就去拉她,陆漪她们便很有默契地持剑挥向他的手。
  他及时后退躲开,提气翻身落在欲出门的襄锦夜面前。
  他转身就对襄锦夜道:“今日你……”
  他话未说完,肉.体穿刺的声音忽地响起,伴着他腹中的剧痛,他低头怔怔地看向没入到他身体的剑,满脸难以置信。
  看到这一幕,其他人皆呆住,忘了动作。
  襄锦夜握着剑,又用力将其往常夕饶的腹中刺得更深,她的脸上毫无心疼之意,只一片面无表情。
  常夕饶的脸色变白,他抬头看着她:“你……”
  襄锦夜迎视着他震惊的目光,语中亦是毫无波动:“常大人素来心高气傲,该是没兴趣强留一个对你无情的人,若是这样还不够证明我对你无情,那我便再刺你一剑。”
  说着,她又抽出剑,欲再刺入常夕饶的身体。
  这时杨寻瑾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杨寻瑾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极具穿透力,一时引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襄锦夜闻声止住了动作。
  陆漪下意识僵了下身子,循着声音转眸看去。
  杨寻瑾牵着惜安立在廊桥之上,惜安正睁大眼看着忽然打起来的几个人,小脸上有着明显的怯意。
  杨寻瑾不悦道:“你们吓到孩子了。”
  襄锦夜见到惜安,下意识往前挡了些,好在因她背对着那头,惜安便没能看到常夕饶被剑刺的画面。
  杨寻瑾未再多言,牵着惜安继续前行,目不斜视地从陆漪面前走过,似乎注意不到她的存在。
  惜安回神,转头朝她唤了句:“姑姑!”
  陆漪朝着小丫头笑了笑,看着对方被杨寻瑾牵出门。
  随着父女俩的离开,其他人收回思绪,目光又落在常夕饶身上,常夕饶始终紧盯着襄锦夜,眸中透着受伤。
  “襄锦夜。”他的唇瓣已失了血色。
  襄锦夜没再多看他,绕过他就走,他捂住流血不止的腹部,转身下意识要追上她:“襄锦夜!”
  襄锦夜回头又用剑指着他:“别再厚颜无耻地纠缠我。”
  别再厚颜无耻地纠缠我……
  看着她的神情,听着她的话,常夕饶忽然想起曾经他还不喜欢她时,他亦是以这样的神情,对她说这样的话。
  而那个时候,他也确实是不喜欢她。
  他的胸口忽然堵得极为难受,有他不熟悉的绝望感觉袭来,渐渐弥漫着他的全身,让他无所适从。
  襄锦夜看不到他的神情,转身大步离去。
  陆漪她们看了看常夕饶,也视若无睹地跟上襄锦夜。
  任逍本是在庄内闲逛,侧头忽见到常夕饶凄然落寞,有些佝偻,似乎受了伤的背影,他便转身踏上廊桥步来,未想抬眸看到西侧门外,一道让他觉得熟悉入骨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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