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忻点头:“对,那是公子第一次犯病。”
陆漪又问:“那当时公子身边还带了谁?”
邱忻道:“公子只带了我。”
陆漪闻言不解:“那你确定公子的心疾,只有我们几个公子身边的人知道?没有外人?”
邱忻摇头:“没有。”
陆漪忽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莫不是那个眼线能来无影去无踪地潜在阿寻身边不被发现?
可谁有这种本事?
饶是那轻功好得不像话的柳寂淮,她都不认为对方有这本事。
邱忻见她面色颇沉,便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陆漪摇了摇头,拧眉转身回到归惜苑。
她再次顿足瞧了瞧院外的守卫,见这次的两个人和早晨的那两个人不一样,这才意识到国师府的任何护卫都有可能守在这儿。
那中秋晚上……
“陆姐姐!”胡一栀忽然跳到她身旁唤她。
陆漪回神,便问胡一栀:“你可记得中秋晚上是谁守在这?”
胡一栀迷茫摇头:“不记得。”
“这个我记得。”跟来的邱忻出声道,“能够守在这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精卫,凑巧中秋晚上值守的正是现在这两个。”
陆漪闻言便好生打量着门口这两人。
相由心生,她倒是看不出这两人有何异常。
她怀着思索踏进院中,直到离门口那两位远了,才对邱忻他们道:“我感觉府上有居心不良的外人。”
邱忻诧异:“可有根据?”
陆漪垂眸:“只是直觉。”
“那定是没有。”邱忻不以为意道,“谁能有本事潜在国师府?或许我们这些人的本事不足,但光公子一人,便没人能靠近。”
这一点,陆漪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温郑清与容王妃能轻易知道阿寻身上的事情,却也是事实。
她没再与邱忻他们多言,过去进了书房。
如今算是形成了一个默契,平时有陆漪在杨寻瑾身边的时候,其他人一般会自觉退下,这一次亦是。
陆漪瞧了瞧还在看书的杨寻瑾,仍静静地立于他身旁。
她看着他,不是没想过坦白自己的事情,然后把温郑清他们所知的告诉他,让他出面调查眼线的事。
可她动了动嘴唇,终是提不起勇气。
她还不确定他对她的感情,是否达到能包容她的身世来历的地步。
重活一世,她什么都不怕,只怕失去他。
“你想说什么?”杨寻瑾虽没看她,却似乎知道她有事,言罢,他才缓缓放下手中书卷,转头看着她。
“我……”陆漪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看出什么。
“怎么?”他一副极为耐心的样子。
陆漪想问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想要他给一个让她安心的诺言,却又莫名开不了口。
她犹豫了阵,终是道:“没什么。”
她不说,杨寻瑾也没有追问的意思,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她的脖子上,他抬手伸了过去,指尖轻触着那仍旧刺目的掐痕。
陆漪有一种想躲开的冲动,但忍下了。
半晌后,他道:“很难看。”
陆漪闻言微愣:“这……”
杨寻瑾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罕有的柔和:“我给你上药?”
这是陆漪第一次真正从他脸上看到类似于温柔的表情,哪怕并不明显,她愣愣地看着他,几乎沉溺于其中。
直到他站起身,她才回神拉住他:“不用上药,它自己会好。”
想起上次他给她上药的残酷,她就一阵后怕。
这时难得来一次的慕紫灵踏入书房,正欲亲昵地唤一声“寻哥哥”,未想却见到素来无人能靠近的杨寻瑾正被陆漪拉着。
她登时变了脸,却又不得不马上收敛起来。
但她实在不能忍,便端出公主的架子,低斥道:“作为一个武从,怎如此不知规矩,还不把你的手拿开?”
她虽看着冷静,却恨不得令人剁了陆漪那只贱手。
陆漪转头见到她,便放了手。
杨寻瑾未给过慕紫灵半个眼神,只回到靠背椅上坐下,再次拿起书卷,仿佛并没有贵客到来。
慕紫灵未忽视掉刚才他在看陆漪时,脸上是透着柔和的。
可是他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若是和以前一样,他对谁都这副态度倒还好,可如今发现他对这个武从是不一样的,这叫她如何能忍?
她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攥住,再次看向陆漪时,眼里仿佛淬了毒。
这一眼,只是她用来威慑陆漪的,时间并不长,未免杨寻瑾忽然抬眸看到,她很快便敛色仍看着杨寻瑾。
她扯了扯嘴角,令自己看起来模样善柔。
她唤了声:“寻哥哥!”
杨寻瑾自然不会给予她回应,这让她越发不甘,她是堂堂从英公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下人比下去。
她压下怒火,道:“我府中菊花开得甚好,特来邀请寻哥哥过去赏菊。”
她知道若是下帖,估计请不到他,所以亲自过来。
就算他性子古怪,但以她的身份,她都做到如此地步,他作为父皇的臣子,总该给她面子不是。
她看着他,期盼之下,终于见到他有所反应。
可她来不及欣喜,却见他竟是转头看向身旁武从。
他问陆漪:“你喜欢菊花?”
陆漪不知道他为何问她这个问题,只点了头。
到这个时候,他仍是没看慕紫灵一眼,仿佛眼里只有一个区区武从,慕紫灵心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尤其是后来他突然又道:“那我应邀,带你去赏菊。”
陆漪闻言怔住。
她很想说,她虽喜欢菊花,却并不想去看从英公主府的菊花,对她来说,那里根本就是个虎穴。
但慕紫灵在此,她并不好开口多言。
所以,他这是因为陆漪喜欢菊花而答应,与慕紫灵无关。
慕紫灵再难忍受,眼里浮现怒意,几乎忍不住要上前质问杨寻瑾本人,问他凭什么如此待她。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终是只道:“两日后,我在府上等你。”
因着怕自己继续留下,会忍不住做出有失体面,有失风范之事,言罢后,她马上转身离开书房。
就在踏出的一瞬间,她的脸色阴沉下来。
陆漪看着慕紫灵走出后,便又看向始终淡淡然,仿佛意识不到慕紫灵身上盛怒的杨寻瑾。
她默了瞬,对他道:“从英公主生气了。”
他淡应:“嗯。”
陆漪瞧着他,思起的是前世种种。
记得前世,他并未答应慕紫灵的邀请,也没有如此大意地给她拉了一波这么大的仇恨。
她的阿寻,明明该是个心思细腻之人。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久久未收回,直到他又转头看着她。
两人相视片刻,他问她:“怎么了?”
他的眼睛仍旧清澈干净,是她喜欢的样子。
她摇头:“没什么。”
在她垂眸间,杨寻瑾的嘴角隐隐扬起一丝冷笑,稍纵即逝,他又低头看着手中书,如清风霁月,恬静美好。
在往国师府正门的路上,慕紫灵仍旧在压抑着。
毕竟这里处处是杨寻瑾的人,她并不想有什么不好的言语传入他的耳中,惹得他对她没好印象。
直到后来上了软轿,她的脸色才真正沉得可怕。
尤其是后来回到她的公主府,她大步进入正厅,彻底放纵自己,一把掀了中堂上的东西。
她愤恨咬牙:“他不过只是一个臣子,凭什么如此对待本宫?”
她的贴身婢女莜儿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慕紫灵虽怒杨寻瑾的不识好歹,却终归是不会耐他如何。
后来她又想到陆漪,更是双眸喷火:“一个低贱的下人,居然敢勾引本宫的男人,真是不知死活。”
她绝不容许这样一个人继续留在寻哥哥身边,绝不会放过这贱婢。
她眯眼稍思后,便冷声吩咐下去:“立即下帖,多请些高门闺秀,贵胄之女过来一道赏菊。”
莜儿闻言不解:“也是两日后?”
慕紫灵眸中透着冷傲:“当然,我要那些对寻哥哥心存妄念的人都看看,只有我才是令他另眼相待的人,本宫还要借此机会当众好生惩戒那贱婢,看谁还敢勾引属于本宫的男人。”
思及此,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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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转瞬便是两日后, 慕紫灵说好的赏菊日,一早陆漪就随杨寻瑾出了门。
踏出国师府,陆漪发现门口所备的不再是软轿, 而是马车,她便问杨寻瑾:“怎想到用马车?”
杨寻瑾道:“这样我们便可一起待里头。”
他的声音仍旧清清淡淡的,但说出的话, 倒是足够让人心动。
话语间,他已经过去上了马车。
陆漪在原地愣了下,才过去随着他一道上去了。
她由侧边坐下, 下意识朝他看去,见到他投过来的目光, 她朝他笑了笑,问道:“你想和我待一起?”
杨寻瑾未答,只是转眸看向窗外。
陆漪又瞧了瞧他,便也朝外头看去,后来想到什么,她过去撩开帘子对驾马车的护卫道:“待会约莫两刻钟会路过一家绸缎庄,到时停一停。”
护卫应下:“是!”
后来马车停下, 陆漪便下去进了绸缎庄, 再出来时,她手里拿了两个包袱。她回马车将其中一个包袱递给杨寻瑾:“给,你瞧瞧,里头是我给你设计的衣服,挑选的布料。”
杨寻瑾垂眸接过, 并未打开,只是放在身旁。
陆漪见他如此,欲打开包袱看自己衣服的动作停下,她稍顿后,便也没继续开包袱,也将其搁到一旁。
又过去一阵后,她才试着问道:“你不喜欢我给你定做衣服?”
他道:“没有,回去再看。”
陆漪点头,随他去了。
辰时中,他们到了从英公主府,踏下马车后,陆漪抬眼就见到另一辆马车下来的襄锦夜,便唤了声:“锦夜姐!”
襄锦夜闻声,循着看到她,便笑道:“挺巧。”
“确实巧,还有我呢!”这时慕瑜骑着一匹马靠近,朝他们招了招手,便利落地下了马。
陆漪问他们:“你们也是被邀来赏菊的?”
襄锦夜道:“我是。”
慕瑜站到杨寻瑾身旁:“我不是。”
陆漪转头看向又过来的一顶软轿,见是一位穿着华美的姑娘从轿中下来,便知这次来赏菊的人怕是不少。
她颇为惊讶,本以为慕紫灵该是想与杨寻瑾独处,未想还请了别人。
她想了想,直觉并不见得是好事。
襄锦夜执起陆漪的手:“你也在倒正好,我可不喜欢与那些迂腐,心眼又多的所谓正经闺秀处在一块,你陪我。”
慕瑜对杨寻瑾道:“让陆姑娘随常少夫人去,你随我走走?”
杨寻瑾未语,迈步间,算是应下了。
以慕瑜的身份,在整个从英公主府自然是来去自如的,他携杨寻瑾往东去,也不知是打算去那里。
襄锦夜是被邀来赏菊的,便被过来的婢女往北面后花园领去了。
慕紫灵请的人着实不少,她们远远地就能察觉到后花园里的热闹。
月洞门前的石桌旁正坐着两位姑娘,谈笑闲聊间,其中一位转眸无意见到与陆漪一道的襄锦夜,便用眼神示意另外一位也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落在襄锦夜身上,满是嘲讽。
襄锦夜显然毫不在意,只牵着陆漪目不斜视地踏进月洞门,随即身后传来那两位姑娘的交谈声。
“今日来的不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她这种嫁人多年的也来了?”
“谁知道,以她那种秉性,怕是好生巴结过从英公主也不一定。”
“若是如此,我倒是替从英公主觉得恶心。”
她们自以为襄锦夜她们离得远,并不能听见,却不知会武功的人,听力比普通人好得多。
陆漪侧头看了看襄锦夜,转而握住对方的手。
意识到她的安抚,襄锦夜却是笑了:“不用担心我,我的脸皮厚得很,不过,也只有你会看好我。”
陆漪道:“是她们不了解你。”
虽然她也觉得襄锦夜使计迫得常夕饶娶自己是不可取的行为,但这并不能证明襄锦夜一定是个大奸大恶之人。
刚才那两位姑娘的嘲讽只是开始,随着她们越往里走,便是能碰到越多的姑娘在瞧着她们窃窃私语。
甚至有人觉得与襄锦夜在一块的陆漪也不是什么好人。
对此,她们一致无动于衷。
她们在边上挑了个树池坐下,未注意到西面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襄时月正独自立于一棵树下怒视着襄锦夜。
襄时月手握团扇,几乎捏断扇柄。
她觉得丢人至极,都是因为有这种姐姐,才让她被其他闺秀孤立,仿佛她也是个缺教养的。
偏偏这时有一位姑娘凑过来对她道:“那是你亲姐,你不去会会?”
听其语气,明显是等着看好戏。
这个声音,襄时月很熟悉,她转头见是素来与她合不来的工部左侍郎唐大人之独女唐栖婉,便怒斥了声:“与你何干?”
言罢她转身便走了。
唐栖婉瞧着她的背影,悠悠地朝身后大树靠去,并吩咐身旁为她扇风的婢女:“大力点,日头虽不大,走来走去也挺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