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若陆漪被银欢玷污,寻哥哥断然不会再挂记着。
之后她再想要那贱婢一条贱命,是易如反掌。
银欢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慕紫灵未注意到的不屑,他明知故问:“公主的意思是,要帮卑职对她使手段?”
慕紫灵不喜他把话讲得如此直白,却也无从反驳,她道:“副统领对陆漪有意,可明显,她对你毫无心思,甚至对她来说,比不过那莫名出现的少年,若是不做些什么,你觉得她有机会成为副统领的人?”
她对你毫无心思。
听到这句话,银欢眸中浮出冷意,身上也没了继续装腔作势的意思,他道:“卑职与她的事,卑职自有分寸。”
他的事情何曾轮到别人过问。
尤其是眼前慕紫灵端着那副好似在施舍他的态度,令人作呕。
慕紫灵闻言握着手中团扇的手一紧,本就一肚子火无处消的她干脆将团扇砸在桌上:“你在拒绝本宫?”
银欢又怎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真是不自量力。
如此货色,若能入得阿寻的眼,那才有鬼。
他抬手作揖:“卑职谢过公主的好意,但卑职并不屑于使那些龌龊的手段用在陆漪那等美好的姑娘身上。何况她还是阿寻的心头人,作为挚交,我断是没有与他抢的道理。”
他说的这些话全是胡扯,目的不过只是为了不让慕紫灵痛快罢了。
慕紫灵闻言果然怒得站起身:“你……”
这话分明就是在说她龌龊,说陆漪美好,也坐实了寻哥哥喜欢陆漪。
这叫她如何不气?
“卑职很忙,卑职告辞。”银欢看似毕恭毕敬地再弯腰作了个揖后,转身大步离去,看不出他有真的将她放在眼里。
慕紫灵终于怒吼出:“你给我站住!”
银欢不予理会。
慕紫灵便气得又一次将桌上东西全数挥落:“统统都是贱人,寻哥哥身边的人都是贱人。”
从小到大,她的威严全折在寻哥哥周围这群有眼无珠的人身上。
莜儿颤颤地缩在一旁,害怕公主将怒火撒在她身上的同时,她心中极为纳闷,怎么最近不知尊卑的人尤其多?
想到国师的性子,难道是因为物以类聚?
若是如此,公主继续往他身上凑,怕是最后非得气出事不可。
掀了中堂前的东西不够,慕紫灵又继续去砸正厅内的其他东西,就算隔着厚厚的面纱,也挡不住她的狰狞之色。
她的眼睛一片通红,甚至含着泪。
“都怪陆漪,都怪那贱婢!”
她咬牙切齿,就好像陆漪的血肉正在她嘴里。
眼见着周围的东西该砸的都砸了,她便又开始去推桌椅,生生被自小娇生惯养的她掀翻了好几个。
莜儿见她的手出了血,终不由劝道:“公主别气坏了自己。”
她想去拉住对方,却又不敢。
后来许是已精疲力尽,慕紫灵才就近坐在一张椅子上,她瞪着满是怨怒的眼,使劲喘着气,似在琢磨着什么。
此时的外头,柳寂淮由正厅西窗落地,他朝里头的满目狼藉看了眼,便贴着墙关注里头的动静。
慕紫灵忽问莜儿:“城西是不是有一个破庙,聚集着沂都最多的乞丐?”
莜儿闻言不解,愣了下才道:“确实如此,因着亡命之徒什么都可能做出,所以那一片很少有人过去。”
“亡命之徒?”慕紫灵阴狠地笑了,“那再好不过。”
“公主是想?”莜儿隐约猜到其意图。
慕紫灵道:“立即去给本宫布局,势必要将那贱婢扔到那破庙中,任何玷污过她的人,都重重有赏。”
莜儿怔住:“这……”
慕紫灵凛冽的目光倏地落在莜儿身上,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若是这次不把陆漪搞成一块破布,唯你是问!”
她不会让陆漪活着,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最脏最贱。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寻哥哥还会不会把那贱婢当成宝。
莜儿只觉得公主已经被逼得越来越恶毒,就像是入了魔,可她不敢多言半句,只得乖乖应下离去。
外头的柳寂淮没错过里头的每一句话,他面露嫌恶。
据他所知,当今圣上也算得上是一位明君,但其唯一的,最宠爱的嫡女竟是被教养成如此德行,也是够恶心的。
他抬手摸了摸喉咙,感觉有点想吐。
秋分时节,冷暖相替,在沂都,这个时候的白日或许仍旧颇热,但到了晚上,便凉得尤其明显。
归惜苑内,八角亭下,陆漪正陪着杨寻瑾用晚膳。
她手拿筷子,低头缓缓往嘴里扒着白饭,偶尔才往嘴里夹一小口菜,似乎吃得并不是多有食欲。
杨寻瑾好像才注意到她不对劲,便问:“不合胃口?”
陆漪瞧了眼桌上好几个菜,不仅没一个是她爱吃的,而且全是她所讨厌的。明明她不挑食,偏偏当下讨厌的菜全在桌上。
她摇了摇头:“没有不合胃口,只是我不大饿。”
杨寻瑾没再应话。
菜的品类不少,光靠杨寻瑾一个人缓缓去吃,许久过久,几乎难以见动。
杨寻瑾夹了口菜入嘴,不动声色地瞧着陆漪那张有些苦的小脸,嘴角隐约勾起一抹透着兴味的笑意。
当初他真是宠她入骨,宠到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一清二楚。
光吃着白饭,食之无味,陆漪下意识又抬眸看了眼桌上的菜,继续任命地选择低头扒拉白饭。
杨寻瑾忽然再问她:“是不饿,还是挑食?”
陆漪道:“是不饿。”
杨寻瑾又道:“你在撒谎,嗯?”
她摇头:“真是不大饿。”
但他却是抬手落在她的脑袋上轻拍了下,随即又轻抚着,继续自顾道:“你个头偏小,不许挑食。”
话罢,他便往她碗里夹了不少菜。
陆漪看着眼前的菜,忽然觉得,他其实还是话少的时候比较好。
这时已经退出去的邱忻快速踏入院中步了过来,他拱手禀报道:“圣上身体有恙,急召公子入宫。”
未陪陆漪玩够的杨寻瑾眼中划过戾色,缓慢放下筷子。
他瞧了瞧明显松了口气的陆漪,起身便往外走。
既是急召,他便无需进屋换衣裳。
邱忻下意识跟在他身后,直到离了归惜苑有一段距离,他忽然停下脚步,意味不明道:“你留下,盯紧陆漪。”
邱忻不解:“这……”
杨寻瑾未应话,独自离去。
邱忻站在原地挠了挠脑袋,觉得公子奇怪得很。
盯着陆漪干什么?
怕她出去继续勾搭青涩少年?
若是怕,直接把她带上,不是更好?
他转身,打算依着吩咐去盯陆漪,忽见不知何时也过来,正看着公子离开方向的张陆,便问:“你干什么?”
张陆收回目光:“你怎么想的?”
邱忻稍思,便知对方指的是公子吩咐他盯着陆漪之事,他道:“陆姑娘过于招桃花,想来公子是有所担心。”
张陆又问:“你真觉得公子喜欢陆漪?”
邱忻理所当然道:“不然呢?”
张陆回头看了眼归惜苑处,默了瞬后,道:“乍一看,公子对待陆漪的态度,确实像是喜欢的,可我却发现他对陆漪有恨。”
“恨?”邱忻诧异,“此话怎说?”
张陆反问:“你不觉得自从陆漪出现后,公子身上总是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或是冷酷,或是阴郁,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这……”邱忻倒是早有意识,可他没想过是否和陆漪有关。
张陆继续道:“有好几次,我见公子以仇恨的目光看着陆漪,亦或是陆漪的房间,却转眼又变了模样。”
邱忻闻言越发惊讶:“没看错?”
张陆摇头。
邱忻便道:“可我们随了公子多年,可以确定他们以前并不认识。”
张陆道:“这也是我所奇怪的,但我的发现绝对不会有错,我觉得公子在玩弄陆漪,怀着一份恨在玩弄。”
邱忻怔住:“这不合公子的性格。”
张陆道:“但公子已经变得很奇怪,不是么?就好比上次柳少主来求医的事,他的绝情亦是不合他的性格。”
邱忻下意识摸了下胳膊,突然觉得怪瘆人的。
对于公子的性子,他们这些亲近之人,自然再清楚不过,都知道公子虽看着清冷,却绝对是个好人。
现在突然对其有了反面认识,有些难以接受。
张陆又道:“年轻轻轻就继任国师之位的公子,素来才智过人,善于观察,精于谋算,能知人所不知,能想到人所不能想到的事。白日的事情,就连我都能想到自此之后,从英公主定然会更憎恨陆漪,更是不会放过她,公子不可能想不到,可他未有表示。”
邱忻想了下,道:“或许公子就是令我留下保护陆姑娘。”
张陆道:“若是如此,公子大可以吩咐保护她,而不是让你留着紧盯她,何况公子可以将她带在身边。”
邱忻沉默,回想起种种疑点,心有琢磨。
张陆接着道:“还有柳少主的事情,我们都了解银欢公子的随性毒辣,今日这一出后,银欢公子定然不会放过柳少主,甚至会要了对方的命,公子亦是不可能想不到。”
“公子素来不喜多管闲事。”
“可柳少主与陆漪关系匪浅,若他真在乎陆漪,又怎会坐视不理?”
“或许是吃醋?”
“吃醋到恨不得对方死?”
“……”
邱忻想到一件事,便道:“说起来,银欢公子是咱们公子唤来的。”当时他就奇怪,公子素来不会主动唤人过来坐。
张陆闻言,眉目间浮出沉沉思意。
这时陆漪从归惜苑踏出,二人便一同朝她看去。
陆漪瞧着他们,哪怕离得远,借着高挂的绢灯,也能看到他们在看她时,眼里有着明显的怪异。
她便过来问道:“是怎么了么?”
邱忻马上应道:“没什么?”
陆漪来回看了看他们,可不觉得真没什么,不过两个男人间的事,她不好刨根问底,便转而问道:“公子独自入宫去了?”
“嗯!”
“那我去睡了。”
陆漪再瞧了瞧他们,压下心中思绪离去。
她倒是有些奇怪阿寻为何不带上她,索性她昨晚睡得不好,现在困得慌,早早去睡个好觉也罢。
她盼着明早醒来就能见到他。
只是未想到,他这一次入宫,竟是足足两日过去,还未见归来,也不知宫里那位的身子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温家眼线的事,她始终没忘记,这两日也一直在注意着胡一栀。
这日傍晚,她再次看到对方离开国师府,便跟了上去。
一如上次,踏上常平路后,胡一栀一路往南行,到了尽头往西拐,西拐前她朝身后看了看。
陆漪想到这条路是往容王府的方向,心下有些沉重。
但她继续跟着时,却见对方竟是进了一家点心铺子,再见其出来,手里抱着一大包点心,似乎颇为开心的样子。
她愣住,是她怀疑错了?
眼见着对方正往回走,她立即躲到路旁的一棵树后。
她不想有任何疏忽,虽然胡一栀正往回走,她也继续跟着,哪怕心中因对其的怀疑而愧疚难当。
她一心只跟着胡一栀,忽被人撞了个满怀。
她下意识让到一旁,见一位妇人在往这边吃力地跑,哭喊着:“孩子,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
陆漪转头看去,便见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男子抱着一个孩子正往西拐,似乎就是刚才撞她的那个人。
她没做犹豫,立即追了上去。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个乞丐,未想对方跑得速度极快,就像是会轻功似的,任她追了许久都没能追到。她便用轻功跃起,欲拦住对方的去路,但他却倏地拐到南面的窄巷中。
她便不得不又朝其跑去,但被人拉住了胳膊。
她转头见是柳寂淮,面露惊讶:“你……”
“跟我走。”柳寂淮拉起她就往东快步离去。
“等等,我要救那个孩子。”陆漪急道。
“救什么救?那是从英公主的算计,现在那一片处处是危险,你不能过去。”柳寂淮紧紧地拉着她。
“算计?从英公主又要着手拿我的命?”
“她可不仅仅要你的命,她要彻底毁了你。”思起慕紫灵那些龌龊的想法,柳寂淮就觉得脏脑。
稍微有点脑子的男人,能看上那种人才怪。
“可是……”陆漪还是放不下那孩子,便道,“从英公主那么恶毒,那孩子估计也是被抓过来做诱饵的。”
柳寂淮便停下脚步,他毕竟也不是无情之人。
思起从英公主那德行,怕是会将那孩子用完就扔。
他便对陆漪道:“我马上去追上那乞丐,把那孩子弄回来,你一路往东去,不要回头,我很快去找你。”
陆漪点头,她相信以他的轻功,想救回那孩子轻而易举。
柳寂淮跃起倏地消失无踪,足见他这次卖了劲。
陆漪未离远,故意挑了个人多的地方缓缓前行。
她本以为她要等上好一阵才能等到他带回孩子,未想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就抱着孩子快步跑回她身边。
他将孩子递到她怀里,拉起她就跑。
陆漪问他:“是从英公主的人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