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若不以为意:“谁知道。”
尤芙儿下意识看向温玉霜,见其面色黯淡,又立即改了话:“由之前从英公主府发生的事,不难看出,在国师眼里,那从英公主连个贴身武从都不如,国师肯定对她无意。”
温玉霜垂眸,未说话。
尤芙儿想想,又继续道:“不过看那从英公主竟是可以随意刁难那武从,那也说明那武从在国师看来也不算什么,否则国师明知她们有过节,为何偏偏让那武从去接人。”
温玉霜问她:“你真觉得国师对那武从没意思?”
尤芙儿点头:“若有意思,也不至于把她扔给从英公主欺负,上次帮她,该是并不能证明什么。”
温玉霜叹气,她倒希望如此。
可是她无法忘记中秋节时,她所看到的那一幕。
温玉若见她这副自怨自艾的样子,颇为不屑道:“你若那么喜欢国师,去争取好了,躲在这里,谁知道你喜欢他?”
温玉霜闻言脸色有些泛红。
她倒是想,可不仅不敢,也找不到机会。
何况他们温家……
沂都的最东北面,从英公主府的马车由国师府前停下,马车里,慕紫灵探了探脸上面纱,问莜儿:“我现在看起来如何?”
莜儿道:“公主放心,一切妥当,甚至令人惊艳。”
慕紫灵松了口气,由着莜儿扶下马车。
她小心翼翼的,生怕面纱掉落。
进入归惜苑,她见到亭下正在与银欢下棋的杨寻瑾,过去就唤道:“寻哥哥,你找我?”语中透着难以压抑的喜意。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与人下棋,不得不认为是在等她。
虽然他落下一枚棋,仍没理她。
她从棋盘前坐着,难得与他如此近,心觉极为满足,直到见后一步过来的陆漪去到杨寻瑾身后立着,才微沉了脸。
真是阴魂不散的贱婢。
她收回目光,又问杨寻瑾:“不知寻哥哥找我何事?”
杨寻瑾难得淡应:“坐坐。”
其实陆漪还生怕他不承认是自己请从英公主过来的,见他如此配合,她暗暗松了口气。
对于他的回应,最开心的莫过于慕紫灵。
为了抓住机会表现,当下她显得尤其乖巧,秉着观棋不语的原则,她始终只看不说话,除了时不时瞧一瞧他。
一盘棋作罢,陆漪过去收拾棋盘。
银欢看了眼陆漪后,目光落在慕紫灵身上,颇为玩味道:“公主生得如花似玉,如何用一道面纱掩了去?”
银欢的话令慕紫灵很受用,却又有些僵硬。
她道:“最近不知怎的,生了几颗小疹,以免失礼,还是遮挡些得好。”
银欢勾唇:“姑娘家就是容不得一些瑕疵。”
慕紫灵内心并不觉得银欢有与自己同坐相谈的资格,但碍于杨寻瑾在场,她便装作一副极为随和的样子。
殊不知,银欢精明得很,也并不信她的话。
他瞧着她的面纱,似有琢磨。
慕紫灵未注意到他的目光,只看向陆漪,见其在收捡棋子时,手好几次撞到杨寻瑾搁在桌上的手,便不悦得很。
她可不认为对方是无意。
趁着另一盘棋还没开始,她朝陆漪低声训道:“位置那么大,你偏往寻哥哥身边靠,是不是过于不识规矩?”
她这等于在说陆漪故意勾引杨寻瑾。
陆漪闻言捡棋子的动作顿了下,事实上,她只是想离银欢远点罢了,接触到杨寻瑾并非故意。
她未说话,往中间靠了些。
慕紫灵见杨寻瑾未有表示,不由起了试探的心思,她倒要看看已经开始向她示好的他会不会再帮这贱婢。
她便对他道:“寻哥哥,我说过,我不喜欢她。”
这时恰棋子被收好,杨寻瑾落下一枚棋,并未应她的话。
慕紫灵只当他要下棋,便不强求他的回应,转而对陆漪道:“你下去,本宫不想看见你。”
陆漪无所谓,踏出亭子往外去。
慕紫灵见杨寻瑾没反应,心中得意,便有得寸进尺的意思,又故作叹气道:“罢了,陆武从回来。”
明明是想耍着陆漪玩儿,却一副决定不再与陆漪计较的样子。
陆漪又往回走。
慕紫灵未再打扰杨寻瑾下棋,只看着站回杨寻瑾身后的陆漪,心里琢磨着,究竟该如何教训对方,而不显得自己有不是。
此时院中东北角的墙后,柳寂淮正目睹着这一幕。
从英公主那么恶心,那对弈的两人竟忍得下去。
反正他是不能忍。
他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弹指间将其打了过去,快而准,直中慕紫灵脸上的面纱,令其扬落。
“啊!”
慕紫灵突然捂住脸,尖叫声来得突然,惊得在场人皆愣住。
银欢倏地起身,以迅雷不及之势跳到东北角墙后。
他逮住欲跑的柳寂淮,冷问:“你是谁?”
陆漪本还在看着慕紫灵那张就算努力去捂,却还是捂不住的猪头脸发怔,意识到柳寂淮被抓,她忙过去道:“他是我的好友。”
银欢放开柳寂淮,诧异:“好友?”
他瞧着陆漪极为紧张这小子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对其他男人,有这般在意的意思。
他心觉不悦起来。
莜儿捡起面纱,正慌慌张张地帮慕紫灵带上,慕紫灵没心思去注意其他,只紧张地看向目视着柳寂淮那头的杨寻瑾。
她不知道他可有注意到自己的丑态,心下急得很。
就算带了面纱,她也下意识死捂住。
柳寂淮拍了拍衣袖,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他早猜到杨寻瑾与这一瞧就知深不可测的劲装男子不是好应付的。
他抬手习惯性地搭在陆漪肩上:“我来找陆丫头玩玩。”
银欢瞧着他落在陆漪肩上的手,发现陆漪竟是面不改色,好似已经习惯二人如此的亲密。
他微眯了眼:“把你手拿开!”
柳寂淮怔了下,便拿下自己的手。
他心觉可笑,瞧起来,眼前这人该是挺在意陆漪,却是看到她受欺负,完全没有相助的意思。
这国师府,似乎都是些非正常人。
银欢不是个讲情面的,他对也走过来的邱忻道:“擅闯国师府亦是桩不大不小的罪,将他抓起来。”
邱忻应下:“是!”
邱忻没忘眼前这叶千门少主似是对陆漪有意思,未想不过数日未见,这厮竟是与陆漪熟悉到如此地步。
单是为了公子的感情方面,他也看对方不顺眼。
柳寂淮有些不高兴了,未等他说话,陆漪就挡到他面前道:“他不是擅闯,是我找他过来的。”
她越是如此护着柳寂淮,银欢越是不悦。
他再看柳寂淮时,眼里划过一分杀意:“若他是你找来的,为何躲躲藏藏?我看分明是别有用心。”
陆漪看了眼亭下始终事不关己似的杨寻瑾。
她知道,若她不拦着,他一定会由着银欢将柳寂淮抓起来。
她便过去对他道:“柳寂淮绝无恶意。”
杨寻瑾正垂头不紧不慢地摆弄着桌上棋子,良久后,才听到他出声:“既是你的好友,那便随他去。”
陆漪不意外他会放过柳寂淮,他总是如此被动。
她回去对柳寂淮道:“你走吧!”
但这时银欢忽然又道:“原来是叶千门少主,既然来了,那不如也坐坐。”他冷眼瞧着对方,明显是不怀好意。
陆漪不赞同柳寂淮留下,但他自己却应下:“也好。”
话罢,他便直接也去到亭里坐下。
看着突然过来的陌生清秀少年,还在因为脸的事情而心慌慌的慕紫灵算是意识到,根本没有人注意自己。
哪怕她的脸,已经是精彩绝伦的画面。
这该是好事,她却莫名不是滋味。
她想到什么,立即瞪眼问柳寂淮:“是你打落我的面纱对不对?”
柳寂淮面露疑惑:“在下不知姑娘在说什么。”
慕紫灵差点拍桌,却终于想起维持体面问题,便不得不暗暗咬了咬牙,努力冷静道:“你别装傻,你一出现,我的面纱就莫名掉落,不是你还有谁?”
柳寂淮道:“在下着实冤枉。”
陆漪深知被慕紫灵憎恨上,是件极麻烦事,她便不得不暗暗扯了扯杨寻瑾衣袖,示意其帮个忙。
柳寂淮做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断不能不顾。
杨寻瑾接收到她的求助,眸中划过冷沉之色,他继续与回来坐下的银欢下棋,道了句:“与他无关。”
陆漪暗暗松气。
慕紫灵闻言,愣了会才算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她惊讶于他竟会开口为别人辩解,也相信他的话。
她知道他的本事,凡事定瞒不过他。
如此,她没再与柳寂淮计较,却又继续忧虑自己脸的事情。
陆漪求助于杨寻瑾的一幕,唯独未逃过银欢的眼睛,这突然出现的柳寂淮,令他觉得就像是一根刺。
以他的秉性,既然是刺,断是不会放过。
第045章
叶千门虽也是靠做生意谋生, 却仍是正宗的江湖门派,柳寂淮受的也是江湖做派的熏陶,所以让他看眼前二人下棋, 着实有些为难。
他抬手抓了下脖子,忽然问陆漪:“上次那糖,你可还有?”
陆漪应道:“有。”
他便道:“拿些过来给我吃?”
“好。”陆漪应下去拿糖。
执棋的杨寻瑾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中棋子。
而这一幕恰好被始终注意着他的慕紫灵瞧见, 她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似有戾气在翻涌,便面露疑惑。
陆漪端了个小碟子回来,不过碟中糖粒只有一点。
她将碟子搁在柳寂淮面前, 便又回到杨寻瑾身后,瞧起来, 她虽与柳寂淮是好友,但行的是待客之道。
对面的慕紫灵瞧到那些模样熟悉的糖,忽问陆漪:“那些糖是你的?”
陆漪知其想到什么,应道:“是属下的。”
“哪里来的?”
“买的。”
慕紫灵心中生怒,所以之前在宫中,那糖包是这贱婢给寻哥哥的?果真不是寻哥哥要给她的?
为了勾引寻哥哥,这贱婢果然什么都敢做。
她差点要对陆漪发怒, 不得不微呼了口气暂时忍下, 继续琢磨个委婉的法子好生教训对方一顿。
若不是这贱婢,她之前不至于在寻哥哥面前丢丑。
看到陆漪的糖给了柳寂淮,银欢心中也是不快,他不是个喜忍耐的人,便对陆漪道:“给我也拿些过来。”
陆漪道:“就只有那些。”
她说的是实话, 否则不至于都给了柳寂淮,而是拿个大碟子多装些,给各位一起吃。
但银欢却不信,他冷了脸:“给他不给我?”
陆漪理解银欢的性格,谁令他不快,他就会加倍奉还,未免柳寂淮无辜被他惦记上,她对柳寂淮道:“要不你让给他?”
奈何柳寂淮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随手扔了一粒糖到嘴里,嚼动间,随意道:“好不容易吃上一回,我不让。”
陆漪便道:“你不是说小孩才吃糖?”
柳寂淮笑了:“你倒是将我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但我也说过,男人的话,不值得信。”
听起来,二人的关系着实匪浅。
陆漪劝道:“那分一半给他?”
柳寂淮拒绝:“不分。”
陆漪瞧着他这副幼稚的模样,心觉果然是只有十几岁的少年,知道劝不动,她便不得不作罢。
银欢目睹着陆漪对柳寂淮的纵容,只觉刺眼得厉害。
他看着陆漪:“还不去拿糖?”
陆漪道:“真的没有。”
银欢不信她,柳寂淮却是信她的。
柳寂淮知道眼前这男子看自己不顺眼,把他留下,定然是打着一肚子的坏水,而他也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
银欢再次对陆漪道:“去拿!”
他看着她的目光中透了些威胁之意,他坚信她就是不肯给他,毕竟她素来都爱与他对着干。
正是陆漪心中犯愁时,杨寻瑾却也开口了:“我也想要。”
话语间,他落下一枚棋,抬头看着她。
陆漪愣住。
杨寻瑾想吃,她自然巴不得给他吃,只要他吃得高兴,就什么都好说,可偏偏现在她真的没有。
她瞧着同时盯着自己的几双眼睛,忽然一把抢了柳寂淮拿在手里的碟子。
柳寂淮嚷嚷道:“你干嘛你干嘛……”
她道:“糖虽少,其实还是可以分的。”说着,她已低头拨弄着碟中糖粒,企图将其分成三份。
柳寂淮不悦:“你确定这样分,够塞牙缝?我们可是大男人。”
银欢闻言嗤笑:“乳臭未干的大男人?”
柳寂淮转头看向银欢:“话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得罪你了?”
银欢只道出两个字:“银欢。”
柳寂淮面露一丝诧异:“原来是青玉阁副统领,听闻银欢公子素来眦睚必报,杀伐果决,如此我倒是惹了一个大.麻烦。”
话虽如此说,可没见年少气盛的他有所害怕的意思。
一直守在亭外默默关注着亭内局势的胡一栀去到屋里拿出三个最小号的碟子,过去与陆漪一起将糖装成三份。
每份只有几粒,如柳寂淮所说的,不够塞牙缝。
将三个碟子一一放在三个莫名抢起糖的男子面前后,胡一栀迫不及待地离开亭内站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