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陆娇娇已经坐直了。
彩凤手里提这个牛皮纸包,先递给彩云,“桂芳斋的糕饼,六太太特意给您带回来的。”
“代我谢谢六太太。”陆娇娇心里清楚彩云这一趟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彩凤笑了笑,继续说:“六太太让我过了传话,您要是有时间,三点钟到她那里去一趟。”
彩凤走了,陆娇娇和彩云说:“把点心拆了。”
有零食吃了,说起来陆娇娇最近吃的零食都是瓜子和山货,吃多了上火嗓子疼舌头也疼。
好些天没吃正经糕点了。
秀侬有些私房钱,攒了三年,十个大洋,三十个铜板,陆娇娇数来数去,有些舍不得花。
为了一会儿的点心,陆娇娇自己去廊下的大缸里舀水洗手,洗完直接泼到地上,夏天这石板地干得快。
进屋子彩云已经将点心装好放盘子里面了,陆娇娇从中取了一块儿给彩云,自己坐下解了扣子慢慢吃。
彩云看着九太太,慵懒的脊椎像蛇,侧面是一条随意的曲线,双腿斜并,纤细的腰肢,丰满的前胸,她现在正不紧不慢的吃着一枚粉色的豆沙点心,看得人心痒,九太太这样的才算是有女人味。
睡过午觉,洗了脸,又换了一件干爽衣服,陆娇娇带着彩云去找六太太。
六太太很美艳,烫了头,涂着口红和指甲,耳边是红宝石耳钉,脖子上戴着同色的项链,一身紫色的旗袍,双手码着麻将,是个非常美艳的女人。
她坐在麻将桌边上,身边一头是彩凤,一头是四太太,另一边的八太太看见陆娇娇来了笑了,“秀侬来了,我可得走了,大中午的玩麻将,困得差点磕到麻将堆里去。”
六太太笑着说:“快坐下,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凑把手。”
陆娇娇被站起来的八太太按着坐下。
桌上玩的都是纸钞,一角两角的,六太太从手边分了一堆零钱推过去。
“玩个开心,输了赢了都不要紧。”
话是这样说,陆娇娇赢得毫不客气,两毛钱一个烤红薯,一块钱一只烤鸡,三块钱再来盘糖醋鱼……物价她不知道,胡乱算一通开开心心。
玩了一个小时,三家都输给陆娇娇,点炮的是四太太,“不行了,美娟一会儿放学,我答应她要做的裙子还差几针,六太太我得先走了。”
美娟是四太太的女儿,今年十一岁。
“看不出,秀侬玩得这么好,真人不露相。”六太太敲了敲手边的麻将笑着说。
陆娇娇笑笑,垂着睫毛,嘴唇微弯,笑不露齿,一副乖巧腼腆的样子。
六太太不至于为了几块钱计较,她说:“我找你是有一件事,司令一年前在泽州留了个相好的,是个女学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不情不愿的跟了他。总在外头也不是个事儿,泽州是你老家,回家看看,顺便帮我把人劝回来。”
“太太,我口拙,怕是不成。”陆娇娇虽然想游玩一番却不敢打这个包票。
六太太笑笑,艳丽的唇弯弯,语调缓缓,“你去了她一准儿跟你回来。”
陆娇娇被赶鸭子上架,只能去泽州接人。
好在,除了赢的钱,四太太又另外拿出四十个银元交给陆娇娇,说是让她做路费,出门在外不要委屈自己。
额滴个天,去泽州已经通火车了,陆娇娇乘坐火车过去,她穿了旗袍,座位对面是一个穿了一身黄色洋装裙子烫了头的年轻女人,这个年轻女人身侧是个年轻男人,二人偶尔说一二句私语,像是一对儿男女朋友。
因为火车了穿一身漂亮的洋装的年轻女人不多,陆娇娇多扫了一眼。
脑海里响起系统提示音:“检测到女配杜如玲。”
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
杜如玲是沙德良的未婚妻,此女从国外回来,发展了一段自由恋爱,为了爱情勇敢出逃,第一次逃跑因为购买火车票露了行迹,却被未婚夫抓到。
正回忆剧情,陆娇娇定睛一看就注意到人群正在散开,几个穿着军装的人正检查过往人的脸,她这会儿来了尿意,想上厕所。
将彩云留在这里看行礼,她一个人起身,穿军装的几个士兵略扫了她一眼,陆娇娇从紧绷的人群中穿过。
她从厕所出来,又往回走,远远可见杜如玲的未婚夫,也就是沙德良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站在她面前,身高腿长,器宇轩昂,轮廓分明的侧脸,发型是时下常见的三七分,这么老式的一个发型放在他头顶却让陆娇娇这个从未见过公子哥儿的人想到了“公子哥”这个词儿,此时这位公子哥却一身冷硬凛然的潇洒,手里拿着枪,一头顶在身侧被手下按着跪下的男人头顶,这跪着的男人就是刚刚对面座位的那个。
拿枪的男人微微勾起嘴角,不屑又刻薄,淡淡地对杜如玲说:“你问他现在肯不肯和你一起走?”
陆娇娇慢慢往前走,隔着人流看这个男人,从下往上看,又从上往,他瘦高,腰间系着皮带,腰背臀的曲线一览无余,穿着一双高筒皮靴,衬得小腿线条格外漂亮。
可真带劲儿,难怪秀侬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男主改名为沙德良~
第40章
同杜如玲一起私奔的男人叫吴康,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一条黑色的背带裤,现在被人按着跪在地上,冰冷的枪口顶在脑门,出了一身汗,头发都湿了,这一幕火车里几百个人都看得清楚。
他恐惧沙德良,转着眼珠子看了一眼杜如玲,鼓起勇气声嘶力竭颤着嗓子喊:“玲玲爱的是我,就算你杀了我,我们的心也是在一起的。”
杜如玲听到这句话信心无限,下一刻沙德良一脚踢倒吴康,他刻薄地冷笑,“你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儿私奔?”
居然是捉奸,火车上的乘客纷纷捂嘴,目光却往杜如玲身上扫。
大户人家的杜如玲哪里经过这种视线扫射,车里的人素质有的高的低,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双双眼睛专往人羞愤的角落看,下流!
吴康胸前白衬衫上顶这个脚印子,撑着地将上身直起来,看了一眼冷傲的沙德良,没敢开口。
“你想怎么办?”杜如玲恨死这沙德良了,她涨红脸咬牙切齿。
沙德良合上手枪的保险,居高临下,不紧不慢露出个冷笑,“解除婚约的事儿我已经和你父亲谈好了,你和我当着杜老太爷的面将信物换回来,从此婚嫁各不相干。再有像今日之事”,他不屑地看了一眼吴康,说了下半句,“我也不会管。”
沙德良和杜如玲的婚约从杜如玲私奔开始就不算数了,他得了消息,将私奔的两个人拍的照片寄给杜如玲的父亲,要求解除婚约。
这次将人抓回去是为了拿回当初交换的信物,杜家也会因此欠他一个人情。
杜如玲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还不忘被制住的吴康,“先放开他。”
“把人绑了,看好。”沙德良说。
吴康被两个兵拖走,沙德良还站在那,杜如玲问:“你不走?”
“我走了,你跑了怎么办?”
杜如玲一条腿抬到身侧的空位,对沙德良说:“你不许坐我身边。”
“我不行,她行吗?”沙德良指了指对面的彩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币,客客气气,“小姑娘,能否换个位置?”
彩云被沙德良刚刚那一身匪气骇住了,现在动都不敢动了,陆娇娇从几乎凝固的人群中穿过去,行云流水般抽走沙德良手里的两张纸币塞到彩云手里,扶着彩云站起来,换个座位,“你坐这儿。”
她转身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对沙德良说:“先生,您坐吧,那是我丫头。”
沙德良个头能超过一米八,在陆娇娇这一个来回的动作间将人看了个清楚,深青色的五分袖旗袍,上面开着深粉色的牡丹花,都是老旧颜色,头发规矩整齐盘在脑后,清淡的柳叶眉,鹅蛋脸,说话声音文静低柔,平淡无奇的漂亮,男人的目光似有似无从她胸前饱满的隆起滑过。
道了声:“多谢。”
沙司令子嗣不兴,只有沙德良这一个儿子,剩下的都是女儿。
但两父子感情似乎不是很好,沙德良上一次回司令府还是五年前,那年秀侬还没来,所以他不认识秀侬,至于彩云,比秀侬还小两岁,是头两年买进来的。
现在他只当身边的年轻女人是个陌生人。
杜如玲被抓包之后生气愤恨,想到一会儿要去见老爷子,没准儿会被老家十几个老姨娘围着看笑话,更是郁愤,瞪了斜对着的沙德良几眼,见对方不动如山,也就自己生闷气去了。
彩云胆子小,并着腿坐,紧紧抱着包袱,低着头缩着肩,谁都不敢看。
沙德良的副官坐在后面的位置,另外带着一个兵和他坐在一起。
过了一小会儿,车厢内诡异的安静恢复了正常的嘈杂,认识的人在说话,不认识的也说话或是吵架,还有胸前挂个托盘兜售瓜子儿的小童来来回回。
沙德良上身靠在椅子背上,两手放在腿上,而两条腿微微分开,从古到今许多男人坐下时腿都是这样放。
两边四个座位之间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铺着深红色的丝绒桌布,桌布垂到桌腿一半的位置,能挡住绝大多数人的视线,一个座位两个人之间凡是胸腰往下的勾勾扯扯都很隐蔽。
忽然,沙德良眉头微微一动,一条腿上感到轻微的压力,目光落下,女人侧着身,两条腿并着往外侧,深青色旗袍下摆下的一个膝盖正好顶在他的腿上,而光线从火车一侧的玻璃窗透过来,略微有些陈旧老气的深青色的旗袍间隙露出女人一寸白皙细嫩的皮肤,再往上看,女人秀气的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整个人拧成了一个麻花,膝盖往他这头偏,上身和头靠着玻璃窗,曲线柔和的侧脸和精巧的下巴在阳光下,闭着眼似乎是假寐,睫毛安静的像是落在哪处的翩然蝴蝶。
这般举动,说不出来是有意还是无意。
沙德良穿着裤子,自然不能感觉到皮肤的触感,但沾得久了,相接处的地方自然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
更何况,一眼看过,就很惹眼。
那一片从旗袍侧面露出的白嫩肌肤,在嘈杂的列车里,深红色的丝绒桌布后面,两片老旧的深青色柔软旗袍中间,碰着男人裤子深青色的布料,仿佛是悄然乍泄出一寸春光。
沙德良伸手将女人的习惯拨到一边去,粗粝的指尖碾过柔软的肌肤,眼睛不经意一扫,就见本来与他碰着膝盖上有一块浅红色的印记。
他的手并没有做出失礼的停留,但这个动作本身就不太规矩。
那女人伸手理了理膝盖上的袍子,屁股动了动,水蛇一般弯着的身子坐直了,只是轻声说:“不好意思。”
娇娇柔柔的调子,三分怯意,三分腼腆。
沙德良看着女人微红的侧脸,垂着的睫毛,没说话,微微将两条腿收起一些。
车里还是很嘈杂,这四个位置的人都安静着,碍于这个穿军装的年轻人,卖干果的小童走到这边声音都小了些。
陆娇娇站起来,坐久了腿有些麻,火车有规律的颠簸着,她身子一歪,在男人眼里一晃,婀娜的身段像是一条活了的丝带轻飘飘地甩过,她眼疾手快的扶着椅背站稳,招呼小童,“两碗瓜子。”
从小钱包里取钱,递给小童,接了对方用油纸袋装好的瓜子。
“太太您拿好。”小童干脆又礼貌地说。
陆娇娇坐下,将瓜子放在桌上,从中抓一把推到彩云面前。
捻起一枚瓜子,凑近两片唇,嘎嘣一声。
对瓜子儿,她这些日子熟悉的很,知道怎么吃得快,怎么不被壳子割到舌头。
刚刚那个小童叫她太太,秀侬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未嫁女,年轻的姑娘总是打扮得清新靓丽,陆娇娇这种打扮得半新不旧,一举一动带着几分主子派头,看起来就像是有家的,至少应该是嫁过人的,小媳妇或者小寡妇。
杜如玲心忧情人,又担心老家之后会不会被收拾,连水都没心情喝,视线往窗外扫。彩云拿了一粒瓜子,小心看了眼对面男人笔挺的军装扣子,没敢下嘴,又把瓜子儿放到桌子上了。
陆娇娇嗑瓜子,慢吞吞地,一粒接一粒,垂着眼睛。
沙德良板板正正地坐着,也垂着眼睛,不过谁都没看,懒洋洋的。
陆娇娇吃了一半瓜子儿才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什么什么时候走了,位置空着,因为后位的两个穿军装的还没走,也没有人过来坐。
她起身,酥了的骨头嘎吱嘎吱响,紧接着,陆娇娇迈步出去,和彩云说:“我去个厕所。”
这时候火车少,几乎每一辆都挤满了人,现在不是节假期,人还没那么多,过年的时候火车厕所里都是人,过道中间密密麻麻的小马扎,还有抱着包躺着的。
现在也只有十来个坐着小马扎或者自己行礼包的人。
陆娇娇从这些人中间穿过去,走到过道一端的厕所,列车门边站着两个穿着黑色长衫吸烟的男人。
她快步走过几步,厕所门欠了道缝儿,不知道有没有人,陆娇娇侧着身敲门,“里面有人吗?”
没人回应,她刚一拉开门,就被门里的一条胳膊拽进去了。
厕所铁门咔哒一声被锁了。
狭小的空间里,顶上亮着白炽灯,陆娇娇后背贴着身后的门板,男人的手掌撑在她耳侧,低头看她,陆娇娇抬着头,两个人的视线仿佛才隔了一拳。
身后退无可退,身前这个男人上身微微倾着,略微压着她那对软软绵绵的东西。
他一本正经,就好像这么压着她在这个小空间里再正常不过,“你刚刚是在勾引我?”
男人垂眸,视线落在女人那张漂亮的脸上,在这样窘迫的姿势下她的脸微红,是腼腆还是羞耻看不出来。
“我没有。”陆娇娇矢口否认,一双柔软的芊芊素手抬起来,推拒男人的胸口。
“这条腿不是在勾引我?”他拍拍女人的长腿。
陆娇娇横了一眼,皱眉否认,“没有。”
淫者见淫,色者见色。
沙德良没有远离,反而低下头与陆娇娇更为靠近,呼吸洒在她的额头,热热的,他的上衣扣子硬硬的。
离得这么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受了那份说不清倒是有还是没有的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