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各宫的妃子们便都到齐了,宜妃推脱十一阿哥生病没来,荣妃是足不出门的,两人皆派人送了礼。
到最后惠妃才姗姗来迟,她来时也不忘端着架子,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涌进永和宫,她身披黑色的貂毛长氅,一身红色的衣裳雍容华贵。
身后跟着钟粹宫的妃嫔,两侧一边站着一个,李答应,刘答应。无数的宫女婆子簇拥着她,她进屋之后就径直往上走,在德妃旁边坐下来道:“过年了宫中大小事务繁忙,幸好没误了妹妹的生辰宴。”
“姐姐客气了。”德妃眼神扫了一眼身后的宫女,后者连忙端上茶水上来。
惠妃低头抿了抿,随口道了一句:“青平馆如今还在修缮,倒是委屈妹妹在自己宫中过寿辰了。”
德妃笑了笑,无意道:“本宫倒是觉得在宫中举办一样温馨,更何各宫的姐妹都来了,就连玉贵人都来为本宫祝寿,去哪过倒是当真没什么。”
惠妃一听玉贵人脸色一沉,扯着嘴角往下看,冷笑道:“玉贵人如今倒是去了个好地方,奴才随主子,人都跟着胖了一圈。”
“你。”玉贵人整个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反倒是赫嫔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来。
赫嫔的容貌在后宫中是鲜为不好看的,容貌倒是还好,就是人又点矮,再加上有点肥。
在外头看来正常的体型,可宫中女子一个个都是纤腰长腿的,这般一比起来,说是五大三粗来形容都不为过了。
“你什么意思?”虽惠妃是妃位,可赫嫔仗着太子在一点都不怕她,她身材圆润,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里头都是怒火。
“本宫什么意思,你又不是不清楚。”惠妃低着头抿了一口茶:“这都说狗随主人,这句话果真是一点都没错。”
“许是你宫中的伙食好,玉贵人跟着吃胖了而已。”
她不咸不淡,压根儿就没将赫嫔放放在心上,也是,大阿哥与太子长期不合,万岁爷又偏宠爱太子,惠妃自然不会给赫嫔好脸色瞧。
如今惠妃掌管后宫,赫嫔再能耐也耐她不了,咬着牙坐下来,狠狠地瞪了玉贵人一眼。
玉贵人委屈的眼睛都红了,这么多人看着脸上燥的慌。
才出了狼窟又进虎窝,盛琼华摇摇头,正转身拿杯子的时候,却感觉到前面有一阵目光正看着她。她头一转,立马看过去。
是惠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生的其貌不扬,勉强算是清秀。整个人很瘦弱,娇娇小小的缩成一团,是个面生的脸。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看过来的眼神却让她浑身黏腻,像是被毒蛇盯住过一般。
盛琼华目光不躲不闪,直视的看过去,后者立马低下头,往身后退了两步。
“小主。”身边的红裳喊了她一声,盛琼华收回目光,借着喝茶的姿势在她耳边道:“惠妃身边新来的宫女我瞧着很奇怪,待会你让小福子去打听一下。”
红裳点着头:“奴婢知道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小太监高唱的声音:“万岁爷驾到。”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瞬间转身往后看去,软塌上的德妃面上带着笑,连忙走下来迎接。
万岁爷应当是刚下了早朝,跨着大步往里走,还没进门就听见他带笑的声音:“今日德妃生辰,朕瞧着办的热闹。”
“嫔妾们叩见万岁爷。”德妃带领大家连忙跪下,康熙跨进屋子就连忙往里住了两步,亲自伸手将德妃扶起:“起身吧,你今日生辰无需太多礼数。”
德妃一双手被万岁爷握在掌心中,娇俏的脸蛋明眼可见的红了,撇开脸有些羞涩道:“万岁爷,宫中姐妹都在这。”
美人低头娇羞,最是温柔。
康熙低头笑了一声,随后才看向她身后的一群,人群中姹紫嫣红的,唯独盛琼华一身粉色的旗装站在那,格外的娇俏。
他盯着她瞧了片刻,随后才挥手道:“都起身吧。”宫女们连忙扶着自家小主起来,唯独惠妃那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警惕的往德妃那看了一眼,这乌雅氏也当真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对万岁爷搔.首弄姿,眼泛秋波。
分明是几个阿哥的娘了,还装的像是个小姑娘一样,也不瞧瞧自己多大的岁数。
她略带气愤的坐下来,又有些生气,乌雅氏的年岁分明与自己相差不了多少,但是她却是保养的格外的年轻。
不经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有几分人老珠黄。
惠妃难受,不知是不是还在生她的起,整场宴会下来万岁爷也没往她那多看一眼,她暗自伤神一个人独自喝了好几杯酒。
半途中就有些醉醺醺的,宴会只能提前结束。
盛琼华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也退了出来,今日德妃生辰不用说万岁爷肯定是留下来陪德妃的。回到秀水苑她面色依旧微沉,一边的绿罗还当她是难受,劝了一句:“小主您放心,万岁爷心中是有小主的。”
盛琼华心思压根儿不在那儿,她脑海里闪现的还是惠妃身后的那个宫女,重生到现在她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如玉般纤细的手掌搭在黑檀木的桌面上,食指在上面轻轻敲打着。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才传来一阵脚步声,小福子跪在地上道:“回主子,这事有点玄乎。”
大概是知道她着急,小福子巴巴的一个劲儿的道:“那宫女原是浣衣局的,听掌事的嬷嬷说,她脑袋有点傻,前段时间脑子忽然正常了,紧接着就去了惠妃的宫中。”
“确实玄乎。”盛琼华低声冷笑:“这样一个一无相貌,二无背景的宫女倒是入了惠妃的眼。”
她收回手,撩眼看着下面:“可打听到叫什么名字?”
小福子挠挠头,犹豫道:“好像是叫什么尾……莺尾,不是……鸢……鸢尾。”他一拍手掌道:“鸢尾,是叫鸢尾。”
“鸢——尾——”
盛琼华低着头,一字一句的念叨了一遍,随后忽然笑了。
“主……主子,您怎么了?”小福子一脸紧张的问。
“无事。”盛琼华低头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不过是想到了小时候听到的一句话。”鸢尾,鸢尾花。
琼华,鸢尾花是重生,复活的意思。
她那个堂姐,只怕是万万没想到随口一言自己却记到了如今。
盛玉淑?鸢尾?她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哪怕她活千万次,她都要亲手摁她进地狱!
第42章
盛玉淑露了破绽,再加上这段时间来的过于频繁的叶太医。
盛琼华搭在桌面上的手不安的敲打着, 这两者之间她总觉得有什么关联, 于是派人去查一番钟粹宫与太医院。
果然, 还当真让她查到了东西。
“奴才瞧见刘答应的宫女与之前来给小主您把平安脉的宋太医来往亲密。”小福子跪在地上,轻声禀告。
“刘答应?”盛琼华一扬眉,一时之间没想出来找人是谁。
红裳在一边提醒道:“小主您之前住在藤院, 刘答应得罪了您,被万岁爷下令当众掌嘴的那个。”这般一提醒, 盛琼华才算是记起来了。
“原来是她。”她低头轻笑了一声,第一个冲入眼帘的便是那人跪在地上,满是恨意的双眼。
“宋太医辞了我的脉象,反倒是去了钟粹宫。”盛琼华想到这几日叶文清频繁来往, 总算是猜出她那堂姐打的什么主意了。
打蛇打七寸, 如今除了她无人知道自己也是盛家的小姐, 盛家又与叶家交好, 只怕是如今她心中存了恨,不顾叶家的死活, 想要污蔑她与叶文清之间有染。
想到这她冷笑一声,放在黑檀桌上的手也一瞬间收紧。
“小主,如今该当如何?”旁人不清楚,可红裳心思通透, 倒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宫妃与太医之间有染, 任凭是谁都清楚这是杀头的大罪。
想到这, 她脸色都带着惨白。
“该当如何?”盛琼华轻咬着牙,垂下的眼帘之中波涛汹涌,她唇角带着冷笑道:“自然是旁人待我如何,我必加倍报之。”
***
万岁爷给足了德妃的面子,接连两日都歇在永和宫。
当日正午,刚用过晚膳,叶太医又带着小太监过来请平安脉。盛琼华坐在绣墩上,看着正对面的人。
“小主喝了几贴药,面色倒是红润多了。” 搭在她皓腕上的手指微微一动,叶文清抬起头眼神清明。除了刚来秀水苑第一次,之后次次过来他都这样。
恭敬有加,从不逾越半分。
翩翩君子,光明磊落,他自始至终都是这样一个人。
“多谢叶太医。”盛琼华从小怕冷,这几日倒是觉得手心的比寻常的时候要好上些许。
“说明这药还是管用的,小主要坚持喝,不要怕苦。”说到这,他低头轻笑了一声,大概是想到小时候她为了躲避吃药,将药倒在花盆里的事了。
盛琼华有些窘迫,倒是身后的绿罗瞧见主子这样,连忙上前为她证明:“小主这段时间用药很是准时,叶太医的药一碗不落。”
“哦?” 叶文清扬了扬眉,大概是没想到她如今这般听话了。想笑随后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起身弯腰行了个礼。
“是微臣多想了。” 他身后的小太监也将药箱收好,叶文清看了一眼就要行礼告退,还没走,盛琼华忽然开口道:“叶太医留步。”
两人走在院子外面,叶文清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秀水苑前方是莲花池,此时已然结起了冰,院子外面没宫门,倒是两侧的梅花开的俏丽。嫣红似火,在雪地里绽放。
两人站在梅花树下,四周还有扫地的太监宫女。
叶文清随意瞟了一眼,随后压低声音道:“你如今是后妃,若是传出些什么闲言碎语来,只怕是会对你大大的不利。”
难得他这般一个清隽的人,还得费心为她考虑这些,此时脸上都带着焦急。
盛琼华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道:“不用我们做什么,只怕过几日就会有无数的闲言碎语出现了。”叶文清生的俊朗,此时一脸疑惑的时候也格外的顺眼。
他问:“什么意思?”
盛琼华垂眸看着地上的雪,一字一句将查到的东西说出来:“你在太医院要小心,贴身的东西更是要小心保管,如今是我连累了你……”
说到这,她深吸一口气:“我也不想,若是这次事情过了,你离开紫禁城……”
她还没说完,叶文清就打断她:“清者自清,没做过的事为何要你来道歉?”没等盛琼华开口,他又道:“如今自知是何人出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叶文清看着面前垂下来的脑袋,笑道:“琼华,这不是你,既知道了何人动手,你心中定然是有了法子……”当着众多奴才的面在,叶文清无法去摸摸她的脑袋。
只是语气越发的温柔了些:“说罢,需要我做什么。”
盛琼华闭上眼睛瞬间又睁开, 风雪之下,她对上那双始终清透的双眼道:“我要我们一起做一场戏。”
既然钟粹宫要告发她与叶太医私相授受,那她就演给她们看。
“敌在明,我们在暗。”叶文清的眼睛里带着笑,“你这是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还有。”盛琼华轻声道:“私下接触宋太医的是刘答应,到时候第一个告发的也必然是她。”盛琼华转身随手从树枝上拽下一朵梅花在手心。
“你的贴身物品——”
叶文清连忙接道:“我必然会看的牢牢地,不让宋太医有任何动手的机会。”
“不。”盛琼华脑子无比的清醒 ,她摇着头:“对方的招数我们不清楚 ,再如何小心对方都会有可乘之机,与其小心翼翼倒不如顺水推舟给了他。”
“给了他?”贴身物品为的是什么,不用解释都清楚,对方到时候拿出来,私相授受的罪名往下扣,便如何都挣脱不开。
叶文清皱眉,就见她低着头,两根手指一用力将手中的梅花撵的粉碎:“给的自然不是你的。”
“刘答应与宋太医陷害我们,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仰起头,面上是毫无掩饰的笑,唇角勾起一片冰冷:“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
自那日与叶文清聊过之后,次日盛琼华就在外说生了病。
敬事房的人立马将绿头牌撤了下来,康熙还来看过她几次,只盛琼华没让他进来,隔着屏风撒娇道:“ 嫔妾如今生了病,面容憔悴,万岁爷若是瞧见了只怕会嫌弃。”
“何况嫔妾得的是风寒,若是传染了万岁爷该如何是好?”
平日里清脆的嗓音如今带着沙哑,康熙自然怜惜,想进去里面瞧瞧,又怕她生气。
难得的生了几分好脾气,好声好气的劝:“朕就进去瞧一眼,心安了朕就出来可行?”说罢,撩起帘子就要往里走。
里面却瞬间传来一阵咳嗽声:“万岁爷不准进来。”康熙怕她动怒,反倒伤了身子,脚步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行,朕不进去。”隔着门帘说了几句话,下午又让人送了许多名贵的药材来。
这般过了几日,万岁爷虽见不到人倒是也隔天就过来陪她说说话,只人从未进去过,整个秀水苑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叶太医。
叶文清将银针插.入她体内,小声儿道:“那边的人动手了,今日一眼生的小太监泼了我一声的水,拿走了提前准备好的香囊。”
盛琼华躺在软塌上,双眼微亮,面色红润,一点都不像是生了病。
闻言笑了一身:“你这得了手,想必很快就要来我这边了。”
也刚好让她清一清这秀水苑的内鬼!
盛琼华抓紧手心,目露冷光。
叶文清站在一旁,问:“你想如何做?”盛琼华唇瓣勾起,顺势斜靠在软塌右侧,她举起纤纤如玉的右手,上挑的目光朝他那看过去:“你得先让我,当真儿病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