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毫不相干两件事硬是被何婧英说在了一起,气得徐佩蓉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徐佩蓉咕哝一句:“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侧妃而已。”
何婧英正想讥讽回去,侧过头去看了徐佩蓉一眼。
这是这么几天来,她第一次看清徐佩蓉。徐佩蓉生得也算好,但是清丽之姿完全不如徐婉瑜。不过细看的话徐佩蓉还是与徐婉瑜有三分像的。
就这么三分像,一下子就让何婧英想起了那梅院墙上涂得红红白白的东西,和倒在墙根下的徐婉瑜,顿时又是一阵恶心。
徐佩蓉见何婧英看了自己一眼,竟然作势要吐,又是惊怒又是委屈,一张笑脸一阵青一阵红,想要骂又不敢在后宫里高声喧哗,气得直磨后槽牙。
萧昭业从远处走来,正好看见了徐佩蓉这副模样,微微蹙了蹙眉头。
徐佩蓉一见萧昭业,顿时委屈道:“殿下,她欺负我。”这话一出徐佩蓉真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水润的双唇微微撅着,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萧昭业微微低下了头,巨高临下半晌没有说话。
徐佩蓉被萧昭业看得一惊,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的忽地低下了头。就在徐佩蓉真要哭出来的时候,萧昭业牵起了徐佩蓉的手,不轻不重地说道:“你现在已是太孙良娣了,怎么有人敢欺负你呢。”
徐佩蓉指着何婧英委屈道:“但是她……”话还没说完,徐佩蓉就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因为萧昭业的眼神里明显多了一种警告的味道。
何婧英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走吧,各宫娘娘都在朝阳殿等着。”
这一番拜见也没有多大风浪。后宫里除了范贵妃代行皇后职权可能日后会与萧昭业有所交集之外,其余各宫娘娘大概都是不会再见的。所以大家都摆了一个标志性的笑容,赞赏几句,送些贺礼,也就过了。
回到东宫,徐佩蓉软磨硬泡地要萧昭业去萱若阁用膳,说自己亲手做了酒糟乳鸽,樱桃冰酪,可都被萧昭业一句:“本宫不喜甜食。”给怼了回去。
徐佩蓉忿忿地看着萧昭业往瑶华殿走去,怨毒地眼神盯着何婧英的后背,想要将她的心生生挖出来一般。
比起曾经的徐婉瑜,徐佩蓉那把怨恨写在脸上的样子,愚蠢太多。
何婧英冷笑一声,转身向瑶华殿走去。
何婧英的脖子被头冠压得僵硬难受,她坐在梳妆台前,唤来岁莲为她取头冠。岁莲刚走进来就被萧昭业挥手赶了出去。
萧昭业走道何婧英的身后,为她将头冠上的簪子取了下来。取下簪子的时候,手无意地滑过何婧英的脖颈。酥痒的感觉让何婧英下意识地绷紧了背脊。
“殿下,你应该去萱若阁的。”
萧昭业拿着簪子的手一顿:“你想让我去萱若阁?”
何婧英垂目道:“不是我想让你去,而是徐家想让你去。”
萧昭业不动声色地将何婧英头上的头冠取了下来,青丝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
何婧英继续说道:“徐婉瑜之前的事情,虽然对徐家也是说的暴毙。但是徐家未必就信了。何况徐佩蓉不是徐婉瑜。徐婉瑜生性自负,在府中受了委屈,未必会对娘家说。殿下既然想要利用徐家,总要给点甜头才行。”
萧昭业放在何婧英脖颈上的十指不自觉地收紧。何婧英恍若不觉。她的脖颈上早就有几道青紫了,若不是太孙侧妃的礼服领子比较高,今日怕是在何胤面前都藏不住。
何婧英继续说道:“殿下,我何家承诺与殿下一心,辅佐殿下。我何家决不食言。”
萧昭业森冷的声音从何婧英的头顶传来:“你何家承诺与本宫一心?那你呢?你是否与本宫一心?”
何婧英莞尔:“殿下,你是我的夫君,自然是的。”
完美到挑不出错处的回答,却不会让得到答案的人有一丝一毫的愉悦。
“啪”,何婧英发髻上最后一根簪子被萧昭业扔在了地上。听着萧昭业的脚步声离瑶华殿越来越远,何婧英绷紧的脊背才又松弛下来。
萧昭业走后,岁莲才走进东宫,将地上的簪子拾起放在妆匣里。岁莲偷偷看了何婧英好几次,终于忍不住说道:“娘娘,您不该这么对太孙殿下的。”
何婧英在榻上有些恹恹地支着额角。
岁莲见何婧英没说话,又鼓起勇气说道:“奴婢看来太孙殿下对您是极好的。”
何婧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觉得什么叫做好?”
岁莲认真地说道:“有什么好的东西我们瑶华殿都是头一份。太孙殿下也不很少去萱若阁,若不是今日……”岁莲顿了顿,还是没敢说下去:“反正娘娘在东宫可是独宠。”
何婧英半垂着眼帘问道:“这样就叫好了?”
岁莲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娘娘,这样还不好?你看宫里的其他主子,那个不是为了恩宠赏赐争得头破血流的。娘娘这份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何婧英讥讽地笑道:“以前有个人告诉我说,我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生活。”
岁莲乍舌道:“娘娘,这样的生活还不好么?”
在岁莲看来,吃的用的样样都是最好的,恩宠也是头一份的,这样的生活若说不好,那岁莲不知道什么叫做好了。
何婧英摇摇头,嘲道:“是我自己要求太多了。”
徐龙驹走道瑶华殿,轻轻叩了叩门:“娘娘,太孙殿下在萱若阁歇下了。”
何婧英点点头,示意徐龙驹知道了,再让岁莲从小厨房传了几样清淡菜色,草草用过饭便早早地歇下了。
瑶华殿难得的那么安静,外间岁莲的呼吸都均匀了起来。何婧英不喜用香,瑶华殿里放着一盆蓬莱紫,独有的香味充盈在室内,颇有安神之效。
只是何婧英看着落入房中的清冷月光一点睡意也无。
忽然之间何婧英听闻瑶华殿的窗户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似乎是有只猫轻轻地落在了窗户上。
“谁!”侍卫的怒喝一声。
何婧英之间自己窗前黑影一闪。随即侍卫的惊呼传来:“有刺客!”
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在东宫各处响起。连岁莲都惊醒了来,哆哆嗦嗦扑进内室,颤抖着说道:“娘娘,好像有刺客。”
何婧英坐起身面色沉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刺客轻功极好,除了侍卫的脚步声之外,几乎听不到刺客的脚步声。那刺客并没恋战。在被发现之后似乎就离开了东宫,任侍卫如何寻找都没再找见刺客的踪影。
何婧英打开窗户,东宫四处都是火把,连同整个宫城都戒备起来。
何婧英正欲关窗的时候,发现自己窗户上有道银光一闪而过。她低头细看,发现窗户上落着一根白发。
白头翁?
何婧英微微蹙眉。记得自己差点被皇上赐死那天,也是白头翁闯了宫,才圆了曹景昭烧佛堂的谎言。
他又来做什么?
何婧英自嘲地一笑,在绝境之中遇见白头翁几次之后,自己倒是忘了,白头翁原本就是北魏的奸细。以他的功夫潜进皇宫打探消息,倒是不奇怪。
只是他刻意到自己窗前来干什么?难道自己这里有什么值得打探的么?
思绪还未理顺,瑶华殿的殿门就被“砰”地一声打开了来。
萧昭业裹挟着夜里微凉的夜风,提着剑走了进来。
何婧英见他衣襟还有些不整,心下了然。让她意外的是,她自己并没有对此又任何难过的感觉。
萧昭业环顾了一圈瑶华殿沉声问道:“你没事吧?”
何婧英摇摇头道:“没事,刺客抓住了吗?”
萧昭业摇摇头:“那刺客功夫极好。”
何婧英发现说这句话时,萧昭业拿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萧昭业蹙眉道:“刺客刚才可有往瑶华殿来?”
何婧英点点头:“在院外被发现了。”
“你有看清刺客吗?”
何婧英摇摇头:“未曾发现。那刺客似乎也就是逃跑的时候从瑶华殿路过而已。”
萧昭业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何婧英:“这几日你要小心些。最好在东宫哪都不要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徐佩蓉
自那晚后,宫里加强了戒备好几天,但是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白头翁似乎就只是来皇宫里闲逛,顺便到东宫来打个招呼。
可何婧英知道,白头翁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是还没疯癫到闯着玩。那封沈文季写了“阴山屯兵”四个字的密信何婧英已经拿给萧昭业了,但萧昭业似乎根本没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似的。
何婧英在东宫,反而还不如像在王府里那样知道的消息多。
每天能听到的消息,都是岁莲絮絮叨叨地说着各宫的事情,什么重华宫哪位娘娘得了宠幸,第二天便收拾了凝华宫的娘娘;储秀宫的美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被皇上看上了,被封了个贵人;高句丽送了位公主来,听说肤如凝脂,貌似天仙,那功夫更是奇好,勾得老皇帝第二天朝都没上。
何婧英无奈地摇摇头,如今皇帝已近花甲之年,在生儿子这件事上居然还有充沛的精力和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反观他的儿子们,成婚多年,府里能有两三个儿子就算高产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也难怪范贵妃还是那么爱饮酒。整日里处理的要务不是这个宫得宠了,连带着一宫的主子奴才都嚣张跋扈了需要打压,就是那个宫的主子久未得宠受不了到范贵妃跟前哭鼻子。范贵妃不禁得哄着,还得防着这些寂寞难耐的贵人、昭仪们作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来。若是有一个不长眼不长心的和哪个侍卫不清不楚了,范贵妃还得付点连带责任。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无聊。难怪范贵妃总爱逆着皇上的意思喝点酒。
这样的日子不做点出格的事情,怎么能证明自己活着。
而现在的何婧英,竟然连酒都没得喝。自从有一次岁莲见她喝了三坛子酒,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她不要想不开之后,何婧英就懒得喝酒了。
体内这颗白神珠除了让她偶尔有些恶心之外,其他就没什么作用了。
萱若阁那边自从萧昭业去了一次之后,就更加飞扬跋扈了。明着已经对何婧英不敬了,暗地里更是放言东宫太孙妃的位置将来是她的。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何婧英都当没有听到一般,随她去了。
岁莲却是愤愤不平:“娘娘,萱若阁那位,不过得了一次宠,尾巴就要翘上天了。她还不知道,她那次得宠还是娘娘提醒太孙殿下的呢。娘娘真真是太好心了,依奴婢看……”岁莲在何婧英的注视下,声音渐渐下了下去。
何婧英斜睨着岁莲说道:“依你看,不如你来做这个主子?”
岁莲大惊,手里的梳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何婧英叹道:“是我太纵容你了。以后再编排主子,你就自己去慎行司领罚吧。”
平日里岁莲说些闲话,何婧英总是由得她去了。这东宫里要是再没个人说话,就跟个坟墓一样,能把一个好好的人活埋了。
何婧英回头对岁莲说道:“今夜王爷不会来了,把灯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