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一愣,旋即就懂了林蒙的弦外之意,她这几年都在用另外的身份活跃着。当然是在某个领域活跃着,福尔摩斯很清楚像他们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拒绝平庸的。
还不等福尔摩斯做进一步的推测,餐点就送了上来。
福尔摩斯今天只在早晨随便吃了点三明治,这会儿早就饿了。
林蒙也知道这点,让他赶紧填饱他自己的胃。
福尔摩斯对外都是彬彬有礼的,但是在亲近的人面前,他就不需要太顾忌。在他快速进食时,林蒙饭吃得就有点漫步尽心,还分出精力去观察饭店中的变动。
这时,一个落魄的小提琴家去付账,但是却意外发现他没有带钱包,他向饭店经理提议他先把自己的小提琴压在这儿,他回家去拿钱过来。
饭店经理同意了。
小提琴家在离开前,对自己的小提琴表现地依依不舍,叮嘱饭店经理一定要轻拿轻放,弄得经理都有点不耐烦了,小提琴家才离开。
过了片刻,走进来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他外套衣领上还别着一枚绿宝石胸针。
林蒙见状,神秘兮兮地靠近福尔摩斯那边:“福尔摩斯,饭后甜点来了。”
她还有点苍白的脸颊,这会儿已经变得红润起来,眉飞色舞的模样让她整个人都变得灵动和快活起来。
福尔摩斯自然听懂了她的暗语,他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以取得更好的观察视角。福尔摩斯敏锐地将目光,第一个定格在新进来的客人身上,然后不用林蒙提示什么,他转眼间就品尝好了这道甜点,只觉得索然无味:“我早晨吃的三明治,都比——”
他说着就停了下来,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林蒙默契地点了点头:“他全身上下什么都是假的,但是胸针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福尔摩斯,很快就从他的脑海中翻找出了对应的信息:“诈骗犯克里斯三兄弟中的老三,没想到在他的两个哥哥被捕入狱后,他从伦敦来到了伯明翰,还死性不改。”
林蒙含笑瞧着小克里斯装富翁,和小提琴鉴定家,和经理细细说那把小提琴是多么的珍贵,多么的价值连城,他长久以来都在寻找这样珍贵的小提琴。如果是他,他愿意花多少多少英镑来将其买下。
这个小提琴骗局,倒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这个假富翁把小提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如果经理说是客人的,拒绝了这个假富翁,假富翁就会说他还会再来的。等到小提琴的主人再来饭店赎琴,经理有很大概率会对小提琴的原主人说自己高价买下小提琴。
只是假富翁再也不会来了。
这个骗局的,关键点就在于经理的贪婪之心。
从之后的走向来看,经理并没有把持住。
林蒙吃着货真价实的饭后甜点,把这个小提琴骗局权当是“作料”了,她吃得津津有味的。
福尔摩斯也没有上前拆穿的意向,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林蒙放下叉子:“我们会及时赶到剧院的。”看来他很喜欢让·德雷兹这个歌剧演唱家嘛。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他掏出纸笔,写了一张纸条,在他们俩离开饭店的时候,交给了一个马僮,让他给戴维斯探长送去。
林蒙也自然而然地递了一先令。
马僮欢喜地接过钱和纸条,一溜烟地跑了。
“我们走吧,伍德小姐。”福尔摩斯曲起手臂,林蒙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林蒙还不期然地想到之前她是“高斯·伍德”,福尔摩斯是“维奥莱特·西格森”时,西格森小姐也挽过她的胳膊。当时林蒙在想“我真的该为他修饰下他的手的”,因为有着凌厉又纯粹之美的西格森小姐,“她”的手在林蒙这个行家看来,一看就是男人的手,太让她出戏了。
福尔摩斯快速看了她一眼,“让你扮演一个优雅得体的淑女,是不是太为难你了?”
林蒙立刻收敛起了发散的思维,反唇相讥道:“我的男伴难道又是什么言语得当的绅士吗?”半斤就不要嘲笑八两了,再有如果他们俩要是再这么针锋相对下去,怕是要迟到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顺利又完整地听完了一整出歌剧。等林蒙跟着福尔摩斯从蝴蝶兰剧院出来,之前有听到他们行程的戴维斯探长,派来了个小警员正等着他们,和他们俩说了小提琴骗局的后续。戴维斯探长接到福尔摩斯递过去的纸条后,就带着人过来逮人了,还将小提琴家和小克里斯捉了个现行——他们俩当时正在分赃,还因为分赃不均吵了起来。
小提琴家是真落魄的小提琴家,他是被小克里斯骗了。
而警方的主要目标就是小克里斯这个诈骗惯犯,他可是大头。之前苏格兰场都没有将他抓获,如今却在伯明翰落网,等被报道出来,即将退休的戴维斯探长履历上就又多了光辉的一笔。
殊不知这光辉的一笔,就只是林蒙和福尔摩斯俩人觉得不过尔尔的“饭后甜点”,等到第二天,在旅馆房间吃早餐的福尔摩斯,看到报纸上将他的那张纸条隐去不表,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因为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到了另一则报道上了。
这则报道,是《伯明翰明日报》登载的从巴黎拍来的一封很长的电报。
福尔摩斯放下早餐,兴致高涨地将这则报道,重头到尾再看了一遍,最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在自己家的林蒙也看到了今天份的《伯明翰明日报》,目光最终也是停留在那封转载电报样的报道,然后表情变得十分微妙起来。
这则报道总结一下呢,就是巴黎报纸在呼吁法国籍怪盗罗宾汉,不要只在英格兰逗留,快回法兰西来,帮助巴黎警方破获一桩大案。
第53章 猎鹿帽(12)
这件事让林蒙心情略微妙。
什么法国籍怪盗,那都是假的,好不好。
怎么法国还认了真呢。
不过林蒙又看了遍那则报道,又想了想自己的行程,再喝了半杯咖啡后,林蒙做了个决定。
林蒙乘坐着马车,去了福尔摩斯下榻的旅馆。
福尔摩斯甫一见到她,就意识到了什么,他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绅士礼:“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亲爱的伍德小姐来一次巴黎行?”
林蒙矜持地一抬下巴:“既然你这么诚心邀请了,福尔摩斯先生。”
林蒙不得不承认,尽管投身在制造大业上,发挥在她在机械上的所长,会让她有充实感和满足感,但是她还是会怀念从前和福尔摩斯,一起侦破案件的美好日子,尤其是这次还可以安排怪盗出场。
所以,不要大意来一次巴黎行吧!
就这样,两个人各自收拾了一番,就从伦敦乘坐火车出发,前往了法国首都巴黎。
再说那起呼吁怪盗罗宾汉现身的案件,乃是一桩黄金被盗案,巴黎佩利银行丢失了总价值三百万法郎的金币(约十万英镑)。
银行失窃案并不罕见,这起案件离奇在佩利银行的金库,找不到任何外力入侵的痕迹。巴黎警方目前的主要怀疑对象,是法国有名的大盗“杜瓦尔”。
这个法国本土大盗,近年来在法国接连作案数起,受害者都是法国名流。法国出动了大量的警力,却连这个人长什么样子,有没有同伙,老巢在哪儿等等都不清楚,就连“杜瓦尔”这个名号,也不是对方的真实姓名,而是大家对他的代称。
法国对“杜瓦尔”十分痛恨,因为他的作恶多端,导致了他的受害人不仅损失了钱财,其中竟还牵扯到了血淋淋的人命。
可“杜瓦尔”却手段高超,他进出被害人的府邸,却从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指证他的痕迹,很多时候警方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以致于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这一次巴黎佩利银行金币失窃案也是如此,巴黎警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在这种情况下,有巴黎报纸别树一帜地想到了声名鹊起的怪盗罗宾汉。
之前怪盗罗宾汉在英格兰的传奇事迹,传到法国后,因为他是法国籍,而且故事一波三折,引人神往,因而在法国也引发了一阵热潮。等到后来,怪盗罗宾汉又出面抓住了让苏格兰场都束手无策的大盗后,法国这边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反正是大肆报道,为这个怪盗摇旗呐喊,欢呼雀跃。
反正,当巴黎警方再次对“杜瓦尔”无可奈何时,怪盗罗宾汉就被一家报纸给召唤了。
这种事,英国的报纸当然不会错过,所以第一时间,英国几家报纸都转载了来自法国的长电报。英国读者们对怪盗罗宾汉,也是念念不忘,他们也渴望看到怪盗罗宾汉去给巴黎警方好好上一课。
所以说呢,怪盗罗宾汉其实并没有被巴黎官方召唤。
也就是说林蒙和福尔摩斯这次去巴黎,纯属私人行为,什么名义都没有。
不过林蒙并不在意,她只当是去巴黎游玩了。
福尔摩斯就更是如此,有曲折离奇的案件提供他侦破,就是对他最大的奖励了。
他们俩相伴来到了巴黎,并没有一下子就进入状态,他们还需要许多前期准备。
他们俩先在巴黎落下脚,之后开始一起搜集各种各样的资料。
就这么过了几天,两个人就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在铺着地毯的大厅内开始对庞大的资讯进行整合。
无论是林蒙,还是福尔摩斯,他们都有着超强的记忆力,分析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也非同一般,同时信息过滤和处理能力,也让一般人望尘莫及。更妙的是,他们俩的思考模式常常相通,即便有时候有分歧,却总是能擦出不一样的火花来。因此,当他们俩再次通力合作时,无异于来了次大脑风暴。
到了傍晚时分,林蒙整理出了一面思维导图来,墙上有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图片,还有手写的名字,另外还饶了毛线绳来。她坐在这面墙前,静静地思考着。
而福尔摩斯,他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中,点起了一根石楠根烟斗。
烟草的味道点醒了林蒙,林蒙回过头去看了眼。
福尔摩斯没有下沙发,就那么从沙发脚边摸出了一盒烟,朝林蒙示意。
“我还没有超脱到用香烟代替食物的地步,福尔摩斯。”林蒙虽然这么说,可她还是接过来,她决定先抽一支烟,这样才有力气去吃东西。
林蒙抽了一会儿烟,感觉到精神回来了点——之前在整合资讯时,她一点都不觉得疲惫,但是过后就后知后觉地开始泄气——她支着烟,缓缓地开了口:“我们的大盗‘杜瓦尔’,还是第一次对达官显贵的府邸之外的地方出手——如果这次佩利银行失窃案,真的是这位杜瓦尔先生做得的话。”
福尔摩斯没有就此发表什么看法,他只是略带调侃的问道:“对这位神秘的杜瓦尔先生,我们引领盗贼一行新风潮的怪盗先生怎么看?”
林蒙吹了个烟圈,卖起了关子:“我有一个推测,只是我还不能够完全确定。”
福尔摩斯看过来:“正好我也是。”
林蒙扬了扬眉,从旁边捞过她的手札,在没有用过的新一页上写下来了她的推测。
福尔摩斯见状,也将自己的推测写在一张纸上。
这两张纸被折好,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分别用一个咖啡杯压好,只等着之后再来对上一对。
林蒙斗志汹汹:“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分开调查了,福尔摩斯你同意吧。”
福尔摩斯目光炯炯,却轻描淡写道:“可以。”
林蒙第二天就弃了女装,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法国人,也就是怪盗罗宾汉。相貌英俊,穿着考究,举止潇洒,在浪漫的巴黎,不是那么显眼,可仍旧十分吸引人。
之后,林蒙收敛了她的潇洒风流气息,让她看起来正经又带了点古板,还有两分倨傲。经过了一番运作后,林蒙摇身一变变成了隶属法国内政部的密探,维克托·维萨里(Victor Vesalius),走进了巴黎佩利银行,要求见银行经理莫雷尔。
莫雷尔是当日第一个发现银行金库失窃的银行职员,那是他星期一来上班,照旧先打开金库大门,来检查一遍金库内的情况。他在佩利银行已经工作了将近十年,十分受银行行长器重,这从他的职务和拥有着金库大门钥匙就可见一斑。
莫雷尔对于林蒙的到来,有点不明所以,当林蒙报出她的来历后,莫雷尔就有点迟疑:“我,我不明白。”
林蒙公事公办道:“莫雷尔先生,你得明白,我的上司克莱蒙爵士对于民间请愿让怪盗罗宾汉协助破案一事,感到十分的恼火。所以就特意将我调了回来,独立于警方之外,秘密调查此案,希望能有不一样的进展,务必让怪盗罗宾汉没有用武之地,维护我国警方的颜面。他以为他那么神通广大,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不好意思,我有点失态了。”林蒙似乎意识到她的失态,所以有点尴尬地冲银行经理莫雷尔笑了笑,只是她仍旧带了点愤愤不平道:“我真是受够了我上司的怒火,更加不愿意让个大盗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
莫雷尔意识到这个密探有点意气用事,不过他想起报纸上关于怪盗罗宾汉神通广大的报道,不得不赞同对方的看法:“我想我能理解,维萨里先生。”
林蒙恢复了一开始的略刻板又有点傲然的姿态:“所以我必须谨慎行事,也希望莫雷尔先生能够尽力配合我。”
莫雷尔道:“这没问题。”
就这样,莫雷尔带着林蒙去了失窃的金库。要到巴黎佩利银行的金库需要穿过三扇铁门,再打开第三扇门后,他们便进入了一个庞大的,有拱顶的金库。有两个保安在门外站岗,看到莫雷尔带人进来,两个保安立刻警惕起来,莫雷尔示意他们不要紧张,退一步讲他可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能出现什么无妄之灾。
再退一步,这个金库自从失窃后,里面的东西早就被紧急转移了,如今就是个空的金库。
而且莫雷尔也不认为这个从内政部来的密探是假的,无论是证件还是对方提到的上司克莱蒙爵士都是货真价实的,且他也听说了克莱蒙爵士的恼火。
银行经理莫雷尔先生瞧着维萨里密探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也瞧见了维萨里密探脸上的疑惑和不解,就像之前来查探的巴黎警方一样。莫雷尔先生忍不住道:“他们都说是‘杜瓦尔’干的——”
“‘杜瓦尔’!”“维萨里密探”一听这个名字,眼睛就开始冒火,但很快“维萨里密探”就恢复了正常,“他和怪盗罗宾汉一样令人生厌,这次我们或许可以将他先缉拿归案,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