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时晟说的咬牙切齿。
“所以,你为何还要助他?”
时晟攥了攥拳,又松开了,“他救过你,我要替你还。”
“欸?”这什么逻辑?
时晟垂眸望着她,很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替你还!”
“为何要你替我还?”
时晟不答,抬头望了望天色,垂眸又道:“我若助他,你可否答应我一事?”
余小晚恍然大悟,“将军这是想借玄睦威胁我吗?”
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隐约看到他抿了抿唇,哑声道:“不是威胁,只是……询问。”
这般低声下气的时晟,倒是让她有些意外,“既是询问,那你现下便可以问,或者,我若答得不合你意,你也可以不助。”
时晟并未回答,沉默了片刻道:“我送你回去。”
不等翻身上马,远处马蹄哒哒,隐约有一人追来,夜色昏暗,风如鬼号,那人竟也一眼望到了他们,快抽两鞭疾驰而来!
“秋水!”
莫非?
时晟望了一眼,并不理睬他,抱着她上了马,调转马头往回走。
莫非见状,原本要飞身过来夺人,又止住了。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时晟,欲言又止。
时晟斜了他一眼,“一起回去吧。”
莫非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夺人,调转马头一起慢慢回转。
余小晚却暗暗叫苦,莫非怎的追的这般快?!她同时晟出来,本是想找机会随他回他的大营,看能不能偷偷救出耶律越,莫非追过来,不是坏她的好事吗?
时晟垂眸睨了一眼怀中的她,“明日我会留几人护送你。”
不等余小晚答,莫非抢先道:“不必。”
时晟没理会,只管自己继续:“高德做你的贴身护卫。”
余小晚一怔:“为何?”
“此去凶险,高德我放心。”
他放心,她可不放心。
耶律越被俘,时晟与玄睦的暂时联盟算是瓦解了,留着他的人在身边,不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吗?
“不必了,有莫非,很安全,你回去也是一团乱局,有高德帮着总好些。”
“我,你不必担心,再如何乱,在我大军之下也无可遁形。”
这还真像是武将说的话。
眼看着营地越来越近,该怎么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时晟驻扎地呢?
余小晚心念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小呼呼呢?”她后仰头望向身后的时晟。
时晟竟带着几分唏嘘道:“倒是个忠鸟儿,还留在耶律越身侧,我不忍抓它,便随它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想去看看小呼呼。”
时晟猛地扽住了缰绳,“那你要随我回大营吗?”
莫非:“不!”
余小晚:“好!”
她转头望向莫非,今夜的他格外的古怪,似乎非常排斥她与时晟一起,莫不是怕联盟瓦解,时晟对她不利?
她微微向莫非这边侧了侧身,笑道:“你不必忧心,时大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极为讲信义,决计不会对我一个弱女子不利的,我去去就回,你稍作休息,明日一早咱们便启程。”
莫非不仅不肯,竟还探手想要将她从时晟马背夺下。
这下时晟真动怒了,沧啷一声,拔出了长剑!
“莫门主,我敬你侠肝义胆,过往种种也不与你计较,你这般处处与我为难,真当我时望归是我个软柿子?!”
沧啷!
莫非竟也抽出了腰间软剑,寒光闪过,余小晚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你们这是作甚?我不过是想去看看我的鸟儿,不如这样,莫非也随我一同去。”
莫非斩钉截铁:“不!”
“为何?”
莫非依然还是那一字:“不!”
余小晚耐心道:“你说个因由,若合情合理,我可以考虑不去。”
“不!”
第275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6)
“我若执意要去呢?!”
余小晚本就烦躁, 莫非这般固执却又不肯说缘由, 难免让她语气也跟着冲了起来。
幽蓝的墨瞳明显驿动了一下, 莫非探手便想抓她,口中依然还是那一个字。
“不!”
时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沉声怒喝:“够了!即便耶律越已死!本将也不会毁联盟之约,你大可不必如此提防!”
什么?!
时晟方才说什么?
她回头看着身后高大的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男人,“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时晟猛地甩开莫非,垂眸道:“我等虽并非江湖中人, 却一样重诚讲信,绝不会背信弃义。”
“不,不是这一句,你方才说……说谁死了?”
时晟愣了一下, “你还不知?耶律越死了。”
耶律越?!
她回身一把揪住时晟的前襟,“你胡说!他怎么会死?!他,他……他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死了!”
时晟沉声道:“这不是早有预料的吗?不是他死便是咱们亡。”
“他真的死了?”
“死了。”
“死了……呵呵……”余小晚笑了一声,摇摇晃晃地丢开时晟,突然隔空一把抓住了莫非的胳膊,“他在骗我,在骗我对不对?!他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的对不对?!”
莫非的脸色极为难看,躲开视线不敢看她。
她猛地晃了下他的胳膊,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告诉我他在骗我!耶律越不会死的, 他绝对不会的!告诉我!”
她摇得太过剧烈, 险些从马背摔下, 时晟赶紧揽住了她。
她却全然不顾这些, 只拼命地朝着莫非那边探去,“你告诉我!莫非你告诉我!”
时晟迟疑了一下,道:“他真的死了,万箭穿心,当场暴毙。”
“你闭嘴!!!”钻入耳膜的声音简直不像她自己的,高亢而又尖锐,带着歇斯底里的癫狂,“莫非你说!!!你说啊!!!”
莫非闭着眼,握着缰绳的隐约竟有些发抖,“是,耶律,越,死了……”
刹那间,血液凝固。
余小晚半身悬在半空,拽着莫非的手臂,垂着头,半天没动。
时晟想将她揽回怀里坐好,刚伸过手,就见她肩头微颤了颤,诡异的笑声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言语,断断续续传来。
“呵呵……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系统故障了……肯定是故障了!他的任务呢?SSS任务呢?我都还没有做完,怎么就说我失败了呢?我明明还没做完!怎么会失败了?!系统你给我出来!你给解释清楚!我不信!你别说了我不信!你肯定是中病毒了你知道吗?你数据出错了!才不是他死了,绝对不是!绝对……”
癫狂的痴语还未吼完,她突然身子一沉,厥了过去……
……
再度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明晃晃的日头透过厚实的帐篷布,滤去了不少光痕,淡淡地撒在她脸上。
这是哪儿?
她静静地躺在地铺之上,脑中一片空白,有种身处独悟峰山脚在耶律越帐篷中醒来的恍惚。
不,不对,耶律越的帐篷不是这样子的,她记得她救出了玄睦,被耶律越抓走,还成了亲,还……怀了他的孩子……
孩子……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小腹,平坦坦的,甚至还有些凹陷,完全想象不出里面有个孩子。
这是她与耶律越的孩子,耶律越若知道了……
他若知道了……
他……
昨夜的记忆突然蜂拥而至!
她痛苦地捂住头,拼命地蜷缩起身子,拼命的蜷缩!
“你怎么了?秋水姐姐?秋水?!”映夏被惊醒,赶紧起身看她。
她突然抬头,一把抓住映夏的胳膊,“时晟呢?时晟在哪儿?!”
映夏支吾了一下,“时将军昨夜将你送来之后,又坐了会儿,见你没什么大碍,已走了,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启程返京了。”
走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外袍都不顾得披,迈步就往外跑!
一撩帐帘,迎头正撞上莫非。
莫非蹙眉扶住了她。
她仰头望着他,声音微颤,“带我去见他,求你带我去见他。”
映夏跟了过来,扶住她的肩,“他已死了,便是再见也是死的,何必徒惹伤心。”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她摇着头,明明心痛如绞,却偏偏流不出一滴眼泪,“莫非,求你,求你带我去吧,求求你……求你……”
莫非只迟疑了一下,“好。”
映夏急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耶律越死了不是正好吗?就算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到底立场不同,他一路追来,也是想杀了咱们的,再说,主上还在这儿躺着呢,你们怎能丢下主上去看那劳什子死人?!”
莫非已转身走出去数步,顿住,回头皱眉斥了一句:“你,不懂!”
映夏张了张嘴,一脸惊愕,“什,什么?一个说我不明白,一个说我不懂?真当我是个傻的?喂!秋水!你真要走吗?昨个儿你不在,主上一夜都不安稳,喂饭也喂不进,到现在药都还没吃呢,你不管吗?喂?!莫秋水!!!”
余小晚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虚虚实实的云端,映夏的话飘渺的几乎听不到。
玄睦……
吃药……
她该喂他吃药了……
可是对不起啊,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思过去喂他,她要去找那个人,那个很重要的人……
不亲见他的尸体,她绝不相信他已死了。
她不信……
不信!
一路疾驰过了小树林,过了山道,过了峡谷,又过了烧成一片废墟的残林,他们终于追上了大部队,追上了时晟。
时晟正在队尾视察战俘,见他们过来有些愕然,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看了一眼紧随而来的高德,昨夜他便将高德留在了她身侧。
高德道:“莫姑娘想见耶律越。”
时晟了然,调转马头带着他们一块儿朝队伍中间过去。
余小晚的视线略过连在绳子上的一个个战俘,突然定在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身上。
赵元?
赵元浑身是伤,每走一步脚下都淌着血,可他依然艰难地走着,视线直勾勾地隔过重重人群,望着前方。
她顺着他的视线也跟着张望过去。
人影晃动,离得又远,看得不甚清楚,可依稀能恍到似乎有个囚车。
时晟的高头大马走得快,很快便到了近前,余小晚的视线始终直勾勾落在那囚车之上,从看不清楚,到隐约恍到木栅栏的轮廓,再到熟悉的背影清晰入眼……
耶律越背身跪在囚车中,头与手都锁在车外,半绾的青丝却锁在了车中,唯有几缕不听话的随风扬出,徐徐袅袅。
他是耶律越吗?
他不是。
他怎么可能是。
耶律越分明穿的白衣,而他……明明就是红袍……
红袍……
万箭穿心,当场暴毙……
血染白衣……
余小晚摇晃了一下,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她忍了又忍,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不是耶律越……
不是!
她挣扎着下了马,时晟也跟着跳下来,挡在了她面前。
“够了。”
她仰头望着他,脖子像伸不直般,歪着,眼中血丝累累,却偏偏没有半滴眼泪。
“让开。”
“我说够了,他已死了,何必还要看得那般清楚。”
“让开!!!”
莫非也拉住了她,“回去。”
她甩开莫非,瞪着灼红的眼,眸光有些狰狞,“他是我夫君!!!”
这一声在这寂静的小路上格外清晰,一旁的小兵纷纷看向她,后面紧跟的俘虏也都抬了头,赵元跟在队伍中,目光遥遥扎在了她身上。
额角的青筋陡然跳起,扶在剑柄的手紧了又紧,时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是……你夫君?”
“是!”
“那……我呢?!”
这一声并不高,可依然清晰的入了一旁小兵的耳朵,小兵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家将军说的话!他们一定是听错了,绝壁是听错了!
余小晚根本没心思跟他啰嗦,见他还不让开,绕过他便想追上那囚车,时晟伸手拽她,却意外地摸到了空无一物的断腕。
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松了手,眼睁睁看着她擦肩而过踉踉跄跄奔向那早已死透却还在碍着他的贼子。
余小晚昏昏沉沉,跑的并不快,几次都险些被石块绊倒,幸而莫非紧随其后,不时拉她一把。
她跌跌撞撞追上了囚车,扒着那车连跑了好几步才勉强追上。
“停一下,求求你们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