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人说在思茅看见过你娘,还以为来看你们了”
书兰惊讶地看冰兰,四太太在思茅?她怎么不知道!
“胡说!她在昆明,怎么会来看我!”说完,马上知道自己失言了,闭上嘴哼了一声进房间。
书兰拉着冰兰进了另一间房:“你说的真的?四太太来着了?”
“我在炸她,这不就知道四太太在哪儿了吗?还有,她一定是来看过他们兄妹,不然蔓兰怎么知道她娘去了昆明?”
“你好狡诈!”书兰笑着用力抱住冰兰,“她干啥不带走他们?”
“等着陈家将他们养大吧!或者她还没稳定,说不定就是给人家做了小,或外室。不稳定是不会将儿女接到身边的”
“有道理!”
三个上学的孩子回来让孙嫂夫妻忙碌起来,洗澡,洗衣服,买东西,做吃食。沈秋玉将做饭的活计揽过来,冰兰没办法,只得跟着忙活。陈玄瑞却道要出去会同学,不在家吃饭。
“正联系同学,年后说去日本,听说还有去美国、英国、法国的,宏斌说是庚子赔款退回来的钱,让咱们人去他们国家留学。你说去外国真的有咱们这儿好吗?”书兰道。
“应该好吧,毕竟他们打败了咱们,他们的武器先进吧,出去总能学点什么回来。炫瑞是应该出去”
“他出去大哥都没人帮着,炫均那样子谁敢用?整天一副阴测测算计样!我看着那小子就不地道!
“人各有志吧!”冰兰能说什么?
蔓兰根本不屑与她们在一起,自己躲在房间看书,或者兄妹俩谈着什么。饭桌上看别人吃饭低低吐出:“土包子!”
冰兰就当没听到,你爹娘都是这么土出来,你娘说不定更土!上了几年学学洋?还不知道在吃谁喝谁?整个白羊狼!
这种人就是吃着你,喝着你!还恨着你!整个变态!好在是一天,随后全部去上学。闫家邀请了几次吃饭,闫宏斌偶尔过来坐坐。沈秋玉很少露面,冰兰一般借口躲开,谁喜欢做电灯泡!
冰兰比书兰还要高一点,但没书兰文静,白嫩。严太太某次提出给冰兰说个人家。男方条件还可以,是她远房的一个侄子,现在在思茅开着一个铺子。
沈秋玉有心思看看,要是合适姐妹都嫁到思茅也可以,相互还是个伴。
冰兰再一次经历相亲,男方挑不出什么毛病,唯独男方的娘带着挑剔的眼神上下左右地将冰兰看了个遍。最后才点点头,好像是她算通过了。
沈秋玉被冰兰拉出去,“娘,这个不行,我敢说他那个娘一定不好伺候,这样的人我不嫁”
“我看那个男的挺好,说话做事像回事。你都十八了,再不嫁可是要老在家里的!”
“我会嫁,但不是这个”
“你还想要什么样的?”沈秋玉愁死了!
“回头再说,娘,这个我不会同意”冰兰没再露面,听说那女人甩着脸走的,回头冰兰免不得被沈秋玉说了一通!
随后是闫宏斌帮着介绍了一个朋友,冰兰一样没看上,两个都没看上,不光是别人,就是沈秋玉都觉得她太挑剔了!
冰兰一下子没了玩的兴致,盼着早点回去。回程闫家给送了不少礼物,闫宏斌跟过去商量两人的婚期。
“他家的意思是开春成亲”书兰红着脸告诉冰兰。
“大哥都有孩子了,人家当然着急!”
书兰拧了一下冰兰:“听宏斌说他要去昆明了,参加什么护国军。我真不想他去”
这就是嫁给军人的悲哀,人走了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回来。不打仗好,一但打仗未知数更难确定。大太太如果知道闺女嫁了这样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书兰要出嫁,陈玄瑞去留学,这个年大家都是开心的。最开心的莫过于大太太,就在众人欢喜中,陈炫均说他过两年想去英国,蔓兰说她也要去。
那天正好所有人都在,冰兰突然不知道这兄妹怎么想的。陈炫均刚十五,蔓兰十二,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早?大太太没生气,反而笑着看两人,“炫均十五了吧,我倒忘了,十五已经可以做事了。你大哥十五已经结束读书跟着跑马帮了。”
“大娘!我还想继续读书”陈炫均道。
“可以,但是你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我应该让你知道。知道去年咱们家差点败家吗?”
两人摇头,大太太笑道:“你们当然不知道,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娘去茶商会告咱们家的茶有毒,你那个继父让盐茶司封了咱们的铺子,咱们的作坊,还要罚一大笔钱。那时候咱们家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惊愕,他们真的不知道。
“我们是求爷爷告奶奶,到处送礼找人,就是没办法。最后是你们大姐夫求的人才算放了咱们家一马。你说咱们家这损失谁负?你们都想出国留学?去吧,但是我没有义务再为你们负担什么了。
你们该得的早就被你娘败光了!本来想让你们读完书,找点事做,既然你们都心高,我就不阻挡你们前途了!炫均十五,你可以自立,蔓兰我也会让你读书到十五。你已经很幸运了,上面两个姐姐可是一天书都没读!以后你们是留在陈家,还是去找什么人随意!”
“大娘,你怎么知道是我娘做的?我们要证据,不然我们不会相信?”陈炫均道。
“证据?你去问问盐茶司的李司长吧,他会告诉你。你要留在陈家从年后开始跟着马帮押货,如果不留就另谋高就”
“大娘就是想赶我们走也不能这样就将我们赶出去吧?我是陈家的子孙,陈家的家产自然有我一份”陈炫均脸没了原来的笑容和淡定。他毕竟是孩子,还没有练得那么老练,遇事不惊。
第396章 茶马人家 16
“分家产?好啊, 那就分!咱们家只有这座宅子和一间作坊,一个茶园,铺子是租来的,你要了给你!正好要付租金了!宅子都是留给长房长子的, 没你的份,何况还有炫瑞!炫宇,作坊和茶园作价多少?”
“现在作价一千多块吧!”
“去年将家底都在那场官司上赔了, 被没收的那批茶就是几万块!要不是秋茶卖了点钱,你以为咱们家还有什么?”大太太冷冷道。
“大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人小言微,你看着给吧, 但是蔓兰还小, 这里还是她的家吧?”
“蔓兰过两年我给她找个婆家,陈家不会少她一份嫁妆。以后安心在家学做针线。操持家务!”大太太道。
“哥,我不要留在这儿, 我要上学”蔓兰急得要哭。
陈炫均迟疑不定, 大太太不说话,想上学?门都没有!冰兰不是去茶园干了几年吗?你难道比她好?
“我带你走!”陈炫均突然下了决定,“大娘, 我带妹妹一起离开,将妹妹的嫁妆也给我们”
“炫宇, 拿三百块大洋来”
“为什么是三百?”
“你是什么身份忘了?咱们家可不单单只有三个男儿, 还有三个女儿!如果嫌少, 那只能愿你那个亲娘!”大太太道扫视一周道。
三百大洋, 陈炫均拿着拉住蔓兰:“走!咱们离开这里!”
冰兰又看到了一幕收拾东西走人的场景,只是这次只有那兄妹,没有人上前。
陈家院子更空落了,沈秋玉想感慨却什么都没说。冰兰握住她娘的手:“娘,看到没有?这里容不得别人。跟我走吧,去一个美丽的地方”
“远吗?”
“一个月吧,可能用不了。如果三哥愿意,咱们一起走”
沈秋玉不想离开家,离开她的家人。冰兰只得告诉她陈家与徐家接亲的原因,“咱们留下只有被利用的价值,娘,我不想这样活下去”
离开了只有母女俩,身边都没有帮她的人。“以后大太太找的人家不喜欢就不要就是,咱们去你外婆家住,或者在易武买个小院子”这是以前母女俩商量的。
“如果三娘和二哥也去,你要不要一起?”
“你二哥和三娘?”沈秋玉倒是没想过,“他们去了还行吧”
冰兰松口气,她开始去找陈炫宏,在客栈给他留信。
春茶上市的时候,书兰出嫁了,陈玄瑞去了日本。
沈秋玉回娘家了,冰兰趁机去采茶。这次是小林自己带着一个护卫来的,他看到冰兰,深深一躬,“我等你两天了”
“谢谢,我们还是一人一半”原来在等她开始采,倒是很懂礼貌的。
一人一半,各自忙碌。冰兰没去孙家寨,所以她的茶要在这里做出来。两人几乎在做着同一件事,却很少说话。晚上都是一杯茶啃干粮,三个人守着一堆火。
“你为什么叫千雪?”小林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父亲已经问过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爹取的”
“千雪在我家乡经常被用”
“你的家乡是哪里?”
“很远的地方”
“你从那么远来这里就是为了茶?”
“对,从我爷爷就喜欢茶,我父亲研究茶,他去过中国很多茶山。我是我家第三代,也将继续努力下去。明年可能不过来了,还要继续麻烦你了!”
“明年我也不一定来,我来了帮你采,你来了请帮我采”冰兰决定采完茶就走,去大理找地方落脚。
“你要走了?”
“可能走,但我尽量会回来。”
两人继续沉默,在沉默中睡去。冰兰多停留了几天,收了一些二三百年的茶叶,小林一样,采茶,做茶,晒茶。他跟他父亲去了很多地方,但他对这片茶林情有独钟.他喜欢这里茶的醇厚芬芳,喜欢里面的厚重持久,更喜欢这片美丽的土地。
冰兰舍不得这片茶林,却是要走了,她去找陈炫宏。
陈炫宏在客栈等了冰兰七八天才看到冰兰。马队就要走了,再看不到她只能留口信。
“我想带着我娘去大理定居,你跟阮姨要不要去?”
“我回去跟娘商量一下,娘愿意,我们就跟你去”
“好吧,我先去大理看看,有消息你给这家客栈留封信”
陈炫宏犹豫着要不要跟冰兰一起去,冰兰道:“你先回去跟阮姨商量,决定了到秋茶时节就带着阮姨过来。我是一定要去,只是不知道会多久。”
这个二妹胆子太大了!陈炫宏决定说服娘跟二妹二娘住。她们或许需要他来照顾。
说服沈秋玉,冰兰进了一批茶一个人上路了,路上不寂寞。最常看到的就是一队队南来北往的马队。换上男装,马上带了一坨货,冰兰缀在一个混搭的马队后面。
思茅-景谷-镇沅-南涧-大理!很多路一边是山,一边是水。山高水深路途险峻,冰兰真正体验了一次马帮生活。从一上路冰兰就打了主意,能为这些人做点什么一定做。
例如道路险峻的地方她会将山石劈去一些,加宽道路,太崎岖的地方会用工具平整一下,对别人很难的事她很容易。某处可能会在山壁上深挖一块留着人避避风雨。
一路下来,这一段被她收拾的可能是茶马道最好走的了!
大理,背负苍山,面对洱海,比丽江清净,比长安多情!下关的风,上关的花,苍山的雪,洱海的月。所有的言语都在说着这里的美。
四月的天不冷不热,冰兰驻足一处高坡,以前来过,每次都让她舍不得离开。面对静静的海面。好静!没有喧闹,没有波涛拍岸,静静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如果能在这里住多好!夜晚的星空璀璨,犹如闪光的钻石。白天四周美得让你不舍得合眼。家就在这里!
沿着洱海西侧是茶马道的途径,也是大理城所在。喧闹的古城很难找到合适的位置。冰兰开始往会走,沿途看到过几个村子,如果能接纳他们最好。
要不是考虑出入方便,她更想选择洱海东侧的双廊,可以依海建房,独享那份安静优美。这次不光是她自己住,还有沈秋玉,或者加上阮玉香母子。有他们就要多方面考虑。
喜洲村,距离大理六十多里地,冰兰选的第一个是这里。因为是茶马道山上的重镇,这里也算是繁荣却不拥挤。
居民以前几乎是白族,后来才混居了其他民族。基本上是茶马道带来的。建筑风格,三房一照壁,四合五天井。冰兰决定建一座这样的民宅。
想买地建房,很罗嗦,好在有专门做这行的。这让她省了很多事。“我要建一座三房一照壁的院子,连同地基,材料和人工,大约多久,多少钱?”
“想建的好,时间会久一些,估计两三年。要求不高的也要两年左右。价钱约一千五百多大洋”接待她的赵先生道。
“有没有现成的卖?”
“新的没有,都是老宅子,破旧了点”
“那就建吧,赵叔能不能帮我找人?”
“没问题,镇上有做活的,你要是着急,可以多加人,只是价钱高点”
“好,地基就劳烦您了”
“你想选在哪儿?”
“边上一点,尽量靠近水边。要是能买上一两亩地最好。”
“离这儿不远的一个村子倒是有一份连宅子带田地卖的,地方与你说的很符合,就是房子差些。我觉得你可以买下来翻新,那样比建新房快一些。”
也许是个好主意,冰兰跟着过去。原来离着喜洲还有十来里地。村子倒是紧邻洱海,离着大理城五十来里地。
村民种植水稻,蚕豆,玉米,家家做一些手工蜡染。房子是旧了,除了框架几乎都要换。
“五亩水田,加上房子,两百三十块。”
“房子木料我看着几乎要全换,两百凑整吧!”
“我家房子可结实了,全是上好的料子,别看黑,打不来可漂亮了”房东用铲子刮柱子上的脏污。还真是好料!应该是祖辈传下来的吧!
“砖瓦的都要换了,实在是旧,二百我买了,贵了我去别去看。”改造起来也是个功夫,冰兰犹豫了,买不买两可。房东妥协了,买卖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