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心——求之不得
时间:2020-04-14 06:59:26

  她亦垂眸,伸手轻轻抚了抚他早前包扎好的左手,循着早前铺好的地方,侧身趟了下去……
  洞外风雪声依旧,看模样,今夜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山洞内,除了火堆的声音,再无旁的声音。
  ******
  翌日清晨,天已放晴。
  山间四处都挂着涔涔白雪,透过洞口的藤蔓,乍一眼望去,只觉天地间都白得晃人。
  洞内的姐弟二人还在熟睡中。
  褚逢程悄声出了洞口。
  借着蔓藤和树木的劲儿,褚逢程将佩刀插入雪中,整个佩刀都已没入。
  足见雪有多深。
  他小心上前,雪竟已没过了膝盖,直逼腰间。
  这样深的雪,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山间,再被雪覆盖,许是连尸骨都找不到。
  褚逢程继续前行。
  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留了自救的空间与余地。
  就这般,每一步都会花上不少时间。
  等折回时,已过去不少时间。
  眼下这场风雪只是暂歇,稍后还会再继续,短时间内应当走不出去,只能在洞中静候。
  褚逢程收好刀,借着踏过的实地回了洞中。
  ……
  他出去了有一段时间。
  回来的时候,那姐弟两人已经醒了,坐在一处说话。
  见他折回,两人都停下,纷纷转眸看他。
  他瞥了弟弟一眼,目光在姐姐身上稍作停留。只是那双眼睛,还似星辰一般映入他心间,他蓦地想起昨夜替她包扎,不知晓是否是外袍都给了弟弟,她有些畏寒,连手都是冰凉的。
  他收回目光。
  他手中抱着尚能拾回的树枝和柴木,丢在离火堆不远处,这批树枝和柴木要去了水气之后勉强才能用一用。
  眼下,他又多投了些树枝和柴木到火堆中。
  稍许,她应当会觉得暖和得多。
  只是如此,洞中的柴火不够,他需每日出去拾掇,并烤干。这些话褚逢程自然不会提起,他一面坐下,一面朝火堆中添着树枝。
  “我还道你走了!”对面有人开口。
  褚逢程瞥了眼他,应道:“走不了,雪没到腰处,还会下。”
  听到没到腰处,姐弟两人都皱了皱眉头。
  那山中这雪,怕是要下到七八日去了。
  “你……是苍月士兵吗?”那弟弟瞥了瞥一侧的铠甲。
  褚逢程应道:“铠甲不是偷的,是我的。”
  许是巴尔人天生对苍月军中之人有敌意和戒备,褚逢程明显感到他应声后,对面的表情都更谨慎了些。
  “还有……”他忽然朝对面开口,“问别人问题之前,应自报家门,这雪还得下个七八日,还需共处一处,总不能时时刻刻都你我喂之类……”
  他心中并非没有私心,想问问她的名字。
  正好,借着怼着不成器弟弟的时候。
  那人果真顿了一下,看了看他身侧,嘀咕道:“也是,那你听好,我叫“托木善”,这是我姐,“苏牧哈纳陶”……”
  她转眸看他。
  褚逢程会错了意。
  以为是“托木善”轻易说出了名字,她有些诧异。
  但总归,他算是知晓了,她的名字叫苏牧哈纳陶。
  苏牧哈纳陶……
  他在心中默念了几声这个拗口的名字,莫名笑了笑。
  苏牧哈纳陶亦看了看他。
  他笑意敛在唇角。
  “喂,你呢!”托木善现学现用,“谁刚才说问别人问题之前,要先自报家门的?”
  苏牧哈纳陶忽然抬眸。
  他猜,定是因为她想起了他名字的缘故。
  褚逢程双手抱头,靠在石壁一侧,漫不经心道:“褚逢程。”
  只是话音刚落,对面的托木善似是就愣住。
  他想,应是他的名字对巴尔人来说,委实有些拗口了些,眼前的托木善应是没有反应过来。稍许,只见反应过来的托木善扯了扯衣领,明显深吸了口气,咽了口口水,然后没有再吱声。
  连带看他的目光都奇怪了些。
  本人却又老实了很多。
  褚逢程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竟还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但越往后的时间,有人就越像看一只警觉的看门狗一般,蹲在原地不动,但任凭他在洞中走到何处,有人的目光就跟到何处,也不说话,就这么原地不动得打量着他。
  终于,褚逢程诈他:“托木善,我是不是见过你?”
  托木善浑身一个激灵,拼命摇头。
  如此摇头,便一定是认识他。
  汉语中有个成语形容得便是他眼下的模样,欲盖弥彰。
  褚逢程心中有数,却没有再应声。
  就好似方才是心血来潮问的一句一般,忽然就没有了下文。
  托木善心中便似悬着的石头,一直没有掉下来过,但褚逢程处却是过了就过了,没有再继续,托木善想放下这块石头,似是又担心放不下去。
  褚逢程亦听到他同苏牧哈纳陶说话。
  其实哪怕听不懂,他也知晓托木善在同苏牧哈纳陶说起他。
  托木善这人不怎么会说谎,心虚的时候还会偷偷看他。
  这样的人若是去做细作,第一日便会被人逮出来往死里拷问。
  他权当不知。
  ……
  翌日,他又出去探雪。
  探雪的同时也需拾柴。
  眼下,山洞内可供继续当柴火的树枝不多,褚逢程一人拿不了多少,托木善也不好闲着。
  出了山洞,褚逢程在前,托木善紧跟在褚逢程后面。
  褚逢程走一步,他百年走一步,似是从许久之前就有的依赖和信赖感一般。
  褚逢程便不时回头看他,想从记忆中搜出些许蛛丝马迹。
  托木善的嘴角就抽了抽:“喂,你好好走路就是,老是回头看我干什么!”
  褚逢程认真道:“看你有没有掉下去啊……”
  托木善气得呲牙。
  褚逢程手中握着佩刀,不时拿佩刀探路,一面探路,一面同身后的托木善道:“托木善,我昨日问过你,我可是见过你?”顿了顿,继续道:“想清楚再说。”
  又来了,托木善咽口口水,“不是昨日就同你说了吗,没……没见过呀……。”
  褚逢程笑笑:“这便奇怪了,我说我有没有见过你,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托木善词穷,便没有应声,寻思着许是也能同昨日一般蒙混过关。
  褚逢程心中更明了了几分,遂而更为清晰:“一般来说,如此闪烁其词,却又没有理由笃定的,大多是细作。”
  “细作?”托木善惊呆了。
  也是由得这出神,步子踩下去的踏空,一下陷入雪堆里,刚巧不巧,竟是被雪堆埋起来的镂空,实则,就是陡坡上一根粗壮一些的树枝上,他死死挂住:“褚逢程!”
  意思是,救命。
  树干浸了水滑,他不可能抱得住许久,周遭天寒地冻,他衣衫浸湿,不出多时就会被冻死。
  “喂,褚逢程!救我!”他惊呼。
  褚逢程慢悠悠转身,为难道:“你都是敌国细作了,我为何还要救你啊?说不通啊。”
  言及此处,托木善算是明白了,褚逢程是故意的。
  褚逢程晃悠悠上前,蹲下身子朝他道:“你若是认识我,便应知晓我在军中的性子……我会同你姐姐说,你踩空摔倒雪堆,找不到了。许是放晴了,融雪了,就能找到你了。”
  言罢嘴角勾了勾,挑衅笑笑。
  “你!”托木善气急,可却由得气急,树枝跟着颤了颤,眼见着怕是就要撑不住。
  托木善脸都绿了。
  褚逢程拄着佩刀,催命似的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褚逢程,你……”托木善急得。
  褚逢程抬头看了看天色,排排屁.股起身:“走了。”
  眼见他真的起身,撑着他的树枝“嘎吱”一声,托木善心都快跳了出来:“褚逢是我!!”
  褚逢程笑了笑,果真驻足:“继续说呀。”
  托木善已吓得魂飞魄散:“褚逢程,燕洛,桂花糕!”
  褚逢程僵住。
  ※※※※※※※※※※※※※※※※※※※※
  还有一章褚逢程
 
 
第186章 晨夕风露
  树枝断落, 托木善吓得惊叫没魂。
  树枝断落前,褚逢程一把将他拉回。
  托木善苍白的脸色尚未平复,吓得跪在雪地里喘着大气,方才,险些就真的掉下去了,坠下的雪窸窣下落,稍许摔得粉碎, 若换作是他……
  托木善尚有后怕。
  而褚逢程则是一言不发。
  片刻,托木善还在雪地里跪着喘息, 褚逢程已握起佩刀转身。
  “喂,褚逢程。”托木善赶紧跟上。
  先前他就是因为一步踏空, 才落了险境。眼下,若褚逢程真的离远了,他许是就困在这雪地里了。托木善顾不得早前的后怕, 赶紧三步并作两步, 踩着褚逢程的脚印一面追上去,一面抗议道:“喂, 褚逢程!你等等我!”
  许是真怕褚逢程会丢下他似的。
  托木善份外卖力。
  褚逢程却还是没有回头。
  “喂,褚逢程!”托木善总算撵上。
  只是这雪地里实在不好走, 托木善一面跟着他身后, 一面同他喊道:“对,我承认, 我开始是没准备告诉你, 但是, 我们真的有原因……”
  褚逢程还是没有回头。
  托木善恼火:“你这人真是奇怪,好端端的……”
  褚逢程却蓦地驻足了。
  托木善险些撞上。
  这人也是奇了,托木善呲牙。
  只是恰好褚逢程转身,托木善吓得赶紧收了牙齿,好似先前就一直老实呆着一般。
  褚逢程问道:“后来替你到燕洛取桂花酥的,是你姐姐?”
  他终是要问清楚的。
  自先前托木善承认就是当年在燕洛的那个巴尔小鬼起,褚逢程心底便“砰砰砰砰”的急速跳个不停。谁知道那几年在燕洛,他翻遍了燕洛和近郊的所有角落,只为了想找到那个让他看了一眼便铭记在心里的巴尔姑娘。
  她的眼睛像夜空里的星辰,草原上的星辰……
  他亦记得前几日在洞口,她摘下披风,抬眸看他。
  那双眼睛,像极了当时的她。
  他并非没有想过是她,但时日久远,塔格一族又尽数在草原上销声匿迹。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他一直寻她,她却在大雪封山的某日,不经意间出现在眼前。
  他心底隐隐期许着,却又怕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他在雪地里走了许久,心中也想了许久。
  托木善一直在说些什么,他似是半分都没有去听,等到心中平复,这才开口问他。
  托木善被他这么一问,愣愣道:“……是啊,那时候,爷爷大病,怕是撑不了多久,让我去了旁的地方送信,是姐姐留下来照顾的爷爷。”托木善看他,挠挠头道:“其实……褚逢程,那个时候真的谢谢你……”
  托木善尚未表达完感情,褚逢程又已转身。
  “喂!这儿说谢谢呢,你就不能认真听我讲完啊。”托木善恼火,赶紧追上。
  褚逢程心中的窃喜隐隐就似是要遮掩不住,但听到托木善如此说,似是忽然反应过来,皱了皱眉道:“爷爷呢?”
  托木善先前尚还恼怒的表情忽得愣住,忽得,似是冰霜下的茄子一般,低头道:“过世了,就是在燕洛的那个时候,那时就我姐姐一个人,都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一个人将爷爷葬了……”
  褚逢程怔住。
  托木善又道:“后来我们寻到姐姐,要离开燕洛,姐姐却说她要还你的马,等我们到镇子了,姐姐却将马交给了一个老爷子,后来我们远远得看着他将马还你……”
  褚逢程眉头皱得更紧:“你们那时候在?”
  托木善尴尬点头:“在啊,还看你在到处找……”
  褚逢程噤声。
  原来许是他寻,也仍是能寻到的。
  他脚下的步伐未停,托木善继续边走边道:“褚逢程,在我姐面前,你可得保密,千万别提我同你说了。”
  褚逢程看他:“为什么?”
  “因为她!……”托木善剩下的话都临到喉间,却又咽了回去,窘迫挠了挠头,道:“总之,你别告诉她就行了,褚逢程,你若告诉我姐,我可就真就死了。”
  褚逢程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山中似是又起风了。
  ……
  大雪又接连下了两日。
  这两日,褚逢程还是照旧装作不知一般,该添柴添柴,该同她说话说话,该恐吓托木善继续恐吓托木善。他有多余的干粮,会分一些给到哈纳陶和托木善。哈纳陶有盈余的肉脯也会匀一些给他,他接过,心里想得却是投桃报李的典故,遂而吃得津津有味。
  哈纳陶因为手被划伤,不能再继续低头雕刻,反倒多了时间同他一处说话。托木善又心中有鬼,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也不怎么敢打岔。这一日之间,倒尽是他们二人在说话,托木善瞪着一双眼睛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
  她的汉语很好,褚逢程又惯来风趣。
  他的笑话,她都听得懂,便时常笑意蔓上眼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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