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大都督一摆手:“歇业了。”
盛二舅嘴角笑意一僵:“歇业?”
不是日进斗金吗,怎么歇业了?
他就是担心外甥女只是开着玩,等他重回京城就吃不着了,没想到担心成真了。
盛二舅强忍失望打听:“好端端怎么歇业呢?”
“这不是快过年了,听笙儿说等过了上元节就开业。”
“原来如此。”盛二舅暗暗松了口气。
骆大都督笑问:“舅弟是不是想吃酒肆的酒菜了?”
盛二舅呵呵笑了:“是啊,回去后一直惦记着。”
骆大都督朗声笑了:“酒肆厨娘就住在骆府,酒肆歇业后府上主子的晚膳就是厨娘负责,舅弟常来吃饭就是了。”
听骆大都督这么说,盛二舅只觉心口一痛,嘴角抖了抖。
他后悔了,现在要求住回来还来得及吗?
盛大郎与盛二郎对视一眼。
二叔今日有些怪。
再看看胖了两圈的弟弟,兄弟二人心情就更复杂了。
而苏曜一直安安静静坐着,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骆辰用余光扫着苏曜,眼底满是冷意。
他不喜欢这个人。
门帘挑起,下人禀报道:“姑娘来了。”
众人不由看向门口,就见一名素衣少女走了进来。
她走得稳当,步子也大,瞧着就比寻常闺阁少女多了几分潇洒。
“父亲,二舅。”骆笙走到近前,福了福身子。
盛二舅忙道:“笙儿不必多礼。来让舅舅看看,瞧着怎么比我离京时瘦了呢?”
盛大郎与盛二郎面面相觑。
二叔真的有些怪,对表妹是不是太热情了?
骆笙看向二人,不冷不热打了招呼:“见过两位表哥。”
二人忙回礼。
骆笙眸光一转,落在苏曜身上。
苏曜冲骆笙拱手:“骆姑娘,许久不见了。”
骆笙微微点头,矜持又冷淡:“苏二公子。”
苏曜眼中闪过意外,很快恢复如常。
盛二郎多看了骆笙一眼,心生诧异。
表妹以前不是哭着喊着要与苏二弟在一起么,现在怎么对苏二弟如此冷漠?
坐在宽敞富贵的花厅里,盛二郎有些茫然,只觉进京后一切与他想得有些不一样。
俊朗的三弟胖了两圈,凶悍的表妹变得冷淡,想象中威严的姑父居然如此和善……
这种失控的感觉,不太美妙啊。
“笙儿啊,午饭和你二舅一起吃,你让厨娘做一桌菜吧。”骆大都督以商量的语气对骆笙道。
盛二郎暗暗摇头。
难怪表妹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姑父对这个女儿是真的宠爱,让厨娘做顿饭还要商量着说。
“那父亲与二舅聊吧,我去安排一下。”骆笙准备告退。
盛三郎跟着道:“我陪表妹一起去。”
盛二舅警惕看了儿子一眼。
臭小子这么积极,莫不是想偷吃?
骆大都督笑道:“大郎、二郎,你们也去逛逛吧,熟悉一下家里。”
盛大郎几人起了身,跟着走出去。
“三表哥,骆辰,你们带两位表哥和苏二公子逛逛吧,我回闲云苑了。”
目送少女远去,盛二郎笑道:“感觉表妹变了不少。”
骆辰淡淡道:“没有变,面首还养着两个呢。”
无论是苏曜还是二表哥,他都不觉得让他们对骆笙刮目相看有什么好。
盛二郎神色古怪起来:“表妹真的养了面首?”
他是看着盛三郎问的。
听表弟这么说,还是难以相信啊。
盛三郎点点头:“是啊,前些日子还从小倌馆新买了一个呢。”
盛二郎嘴角猛抽,语气沉重道:“三弟,你也变了。”
一个姑娘家从小倌馆买面首,三弟居然习以为常!
几人边聊边逛,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花园。
这个时节草木萧索,好在有积雪妆点,花园看起来还算养眼。
“苏二哥,来了京城还适应吧?”盛三郎关切问道。
骆表弟不大喜欢说话,他们都是兄弟无所谓,把苏二哥冷落了不大好。
“还好,盛二叔对我很照顾,之后还要麻烦你们。”
盛三郎呵呵笑道:“苏二哥太客气了,咱们两家是世交,这不是应该的么。”
就在几人闲聊时,一只大白鹅正缓缓靠近。
负雪犹豫着:“红豆姐姐,这不好吧……”
红豆姐姐居然要他放大白咬人,咬的还是今日才来的客人,这会闯祸吧?
十三四岁的少年神情怯怯,红豆却丝毫没有怜惜之心,眼一瞪道:“你怕啥?你知不知道那个穿月白衣裳的人差点害死姑娘?”
负雪眨眨眼。
差点害死姑娘?
抓着大白翅膀的手一松,少年小声道:“大白,去吧。”
早就蓄势待发的大白鹅嘎嘎叫着冲了出去,趁几人没有反应过来,对着苏曜的腿狠狠拧了一口。
第380章 所谓衣锦还乡
可怜苏曜温润如玉,清雅如兰,是金沙无数女子的梦里人,此刻被大白这么一拧也受不住惨叫出声。
盛大郎稳重些,出了这变故一时没有动作,盛二郎立刻抬脚去踹。
盛三郎急忙拦住:“二哥,不能踹啊!”
盛二郎不解:“三弟为何拦我?这只大鹅咬着苏二弟不松口呢。”
再咬下去,不得咬出血来啊。
盛三郎直接说出重点:“这是表妹养的鹅!”
“表妹养的?”盛二郎下意识收回脚。
“是啊,而且大白贼凶,贼厉害,二哥你打不过啊!”盛三郎贴心提醒着。
痛得死去活来的苏曜俊秀面庞一阵扭曲。
打不过,所以就看着他被一只鹅拧死吗?
苏曜很想保持云淡风轻的风范,然而大白鹅不允许。
大白眼见这人穿的衣裳有些厚,拧起来不大顺口,扑棱着翅膀伸长脖子就往苏曜脸上啄。
苏曜狼狈逃窜。
“三弟,到底该怎么办?”盛二郎急声问。
苏二弟是跟着他们一同进京赶考的,要是被姑父家的白鹅啄伤了颜面,盛家没法向人家苏家交代啊。
想想吧,苏二弟是有名的才子,苏家认定会高中的,结果过了年灰溜溜回去了。
一问怎么回事,被骆姑娘养的白鹅拧毁容了……
盛三郎也急啊,眼见苏曜快被大白追上了,扯开喉咙喊道:“负雪,快来啊,大白咬人了!”
花园中遍地积雪,苏曜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那一瞬间他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脸,然后就觉脖子上一痛。
躲在暗处的负雪一看要闹出人命,边跑边喊:“大白,快住嘴。”
红豆撇了撇嘴。
怕什么,咬死就咬死呗,大不了让大白偿命。
很快苏曜受伤的消息就传到了花厅。
“大都督,随着舅老爷前来的那位苏公子在花园里受伤了。”
骆大都督对苏曜没有多少好感。
虽说他了解女儿的性子,知道多半是女儿招惹人家,可不是还有个词叫迁怒嘛。
他不向着自己闺女,向着外人,那不是傻?
当然,即便对那年轻人没好感,毕竟是舅弟带来的,在大都督府受伤不合适。
骆大都督忙问:“怎么回事?”
来禀报的下人脸色古怪:“苏公子被大白咬了……”
盛二舅神色急切:“大白是——”
骆大都督一颗心放了下来。
既然是大白,那就问题不大了,真要出了什么事好办一些。
毕竟谁也管不了一只鹅的行为啊。
“大白是笙儿养的一只鹅。”骆大都督宽慰盛二舅,“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只是一只鹅。”
来报信的下人悄悄抽嘴角。
大都督是真的不知道白爷的厉害啊!
“赶紧叫大夫来给苏公子看看。”骆大都督吩咐下去。
盛二舅依然不放心:“我去看看。”
“一起去吧。”
苏曜被安置在了临近花园的楼阁里。
“苏曜怎么样了?”盛二舅走进来,问盛大郎。
“脖子被鹅咬了一口,出了一些血……”盛大郎回着话,犹觉在梦里。
盛二舅瞪着兄弟三人:“你们不是都在么,怎么不帮忙?”
盛二郎眼神发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三弟说得没错,那只大白鹅贼凶,贼厉害啊。
盛二舅沉着脸走进里屋,看到半躺在榻上的苏曜,快步走过去:“贤侄怎么样?”
“盛二叔不必担心,小侄没有大碍。”苏曜强撑着笑容道。
脖子处的疼痛就不说了,想到花园中发生的那一幕,就羞愤难当。
“不要动,我看看。”盛二舅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苏曜脖子上的伤口,一脸唏嘘,“咬得还挺严重,难怪都说家鹅比犬还凶。”
不过怎么咬到脖子了呢,这得多大一只鹅?
盛二舅一时陷入了沉思。
苏曜不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有些心堵。
怎么看起来盛二叔好奇的心思更多一些呢?
这时大夫开了口:“您要是看完了,我就继续上药了。”
盛二舅猛然回神:“呃,快些上药吧。”
一番折腾,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苏曜这样自然是无法参加聚餐了,只能一个人在房里喝粥。
步入饭厅时,盛二舅还在感叹:“苏贤侄真是没口福啊。”
骆大都督赧然道:“都是骆府疏忽,竟然闹出这样的事。笙儿——”
骆笙淡淡应一声。
盛二舅刚想说让外甥女道歉就不必了,就听骆大都督道:“你让负雪带着大白去给苏公子道个歉吧。”
盛二舅:“……”
骆笙点头:“好,女儿这就打发红豆去说一声。”
盛二舅急忙拦着:“不必了!”
这时候还让那只鹅过去?不吓死苏贤侄才怪。
可怜苏贤侄平日那么沉得住气的孩子,刚才他瞧着额角青筋都冒出来了。
骆笙皱眉:“舅舅不要拦着,害苏公子受了伤我心里很过不去,道歉是必须的。”
“真的不必了。”盛二舅一字一字道。
“可苏公子在我家受了伤,要是传出去——”
盛二舅干笑:“苏曜是个大度的,不会往心里去的,笙儿放心吧。”
“这样啊。”骆笙一脸遗憾,“本想给大白个赎罪的机会,既然二舅觉得不需要,那就算了。”
骆大都督适时道:“开饭吧,天这么冷,摆上来的菜一会儿就该凉了。”
一听开饭,盛二舅眼睛立刻亮了,往饭桌上一扫口水差点滴出来。
这都是他回金沙后日思夜想的酒菜啊!
盛二郎皱眉。
二叔也太不矜持了,刚才还担心苏二弟呢,现在就恨不得扑到饭桌上去了。
盛三郎笑呵呵道:“大哥、二哥,你们也吃啊,尝尝表妹……表妹厨娘的手艺。”
盛大郎与盛二郎坐下来,尝了一筷子菜之后——筷子再也没停下来过!
吃得盆干碗净,盛二郎意犹未尽摸着肚子,小声问盛三郎:“三弟,这样的饭菜你常吃?”
盛三郎点头:“每日都吃啊,我在表妹开的酒肆当店小二呢。”
盛二郎沉默了。
盛大郎也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盛二郎咬牙问:“三弟,你不是在家书上说要干大事暂不回去,以后衣锦还乡?”
第381章 刺探敌情
盛三郎早在接到父亲要带着两个堂兄进京的信时就想过这般情景,此刻面对盛二郎发自灵魂的质问,眼睛都不带眨的。
“咳咳,衣锦还乡是早晚的事,现在不是在做准备么。”
“准备了一身膘?”盛二郎毫不客气揭穿。
盛大郎则深深看了盛二舅一眼。
二叔进京时,对祖母和二婶说的话好像与三弟差不多……
盛二郎也想到了。
二叔离家时说天子脚下多繁华,看能不能寻到机会把家业做大,到时也好衣锦还乡。
可把祖母感动的啊,差点掉了眼泪。
二叔的衣锦还乡与三弟的衣锦还乡该不会是一个衣锦还乡吧?
盛二舅拿眼风斜了两个侄儿一眼,心道两个臭小子肯定在胡思乱想。
他和三郎能一样吗?
骆大都督把盛二舅几人送至大门口,握着盛二舅的手热情道:“舅弟,明日还来啊。”
盛二舅重重点头:“一准儿来。”
骆大都督看向由人扶着的苏曜,歉然道:“真是对不住,都是骆府没做好。”
苏曜虽觉丢了脸,面上还沉得住气:“只是一场意外,大都督这样说就折煞晚辈了。”
“不,不,确实是骆府的错。”骆大都督一侧头,“负雪——”
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只大白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