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池初一脸疑惑。
“你别着急,今日太后说了,不过是些小事,就是你爹那倔脾气不肯低头,太后这才生气,将你娘和你哥哥们带进宫也是去劝你爹的。”
这话白二爷说的轻松,可白池初听完却皱了眉。
大半夜的抄家封门,能是小事吗。
白二爷见她不说话,又说道,“可你爹那脾气,你也是知道,估计这屋里也就只有你能劝得动他,不如你写封信给他,让他别同太后扛着了,再逞能,还能脱了天子的手心不成。”
白池初听完心凉了半截。
不过好在知道了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多谢二叔。”白池初谢过白二爷,起身便往屋里走。
白二爷愣着,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态度,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急着对白池初的背影追问道,“那二叔就等你的信,写好了二叔替你送进去。”
白池初人都到门槛上了,又回头回了白二爷,“二叔不用等了,我不会写。”
说完就进了屋。
白二爷急地跳脚,“这孩子,这不是你让我去求人的吗?”
等进了屋里,门一关,白池初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白池初抱着身子将头埋在胳膊弯里,说不伤心就假的,这就是她的家人,为了自个儿的前途连亲人都不顾了。”
太后分明就是下了一步棋,在拿她逼爹爹,封了她的退路,关了汴京城里所有她能找上的门户,唯独就留了二叔那里。
可二叔却经不起诱惑,一个太子妃就能让他抛弃亲人。
滢姑的脸色也不好看,“今儿沈家的大公子也来了,被白二夫人拦在了外面,硬是没让进。”
如今白家就南院那边开了一个门,进进出出只能在那里。
沈家表哥一早就到了白池初门外守着,白府那日家宴,沈晖成就已经回了家,谁曾想回去才几日,竟然就发生了如此大的事。
等他躲过侍卫偷偷地从沈家溜出来,才发现白府东院的门已经被封了,就留了个南院。
沈晖成来了南院,却没能进的来。
“姑娘现在一个人,沈公子上门不太合适,你还是赶紧回吧,家里有我们,你就别来添乱了。”
白二夫人赶沈公子的时候,刚好被滢姑看到。
“二姑娘是太子妃,过两日就得进宫,这时候,白二夫人定不会让人来惹事。”倚瑶说的倒是实话,白二夫人这回同白二爷,难得想法一致,突然就和好了。
“前晚上,三公子就替小姐说了两句,便被白二爷关在房里直接上了锁,门外还派了两个人守着,饭菜都是下人送过去。”
这回可算是斩断了白池初所有的路。
更过分的是,从白二爷从宫里回来了之后,连倚瑶和滢姑都出不去了,几人活活地被困在里面,白老夫人如今又生了病,白池初谁也指望不上。
除非她写了信,不然她怕是出不去了。
**
挨到了第三个夜晚,还是毫无进展,白池初坐在榻上卷缩成一团,盯着鞋尖上沾染的泥土,已经没了任何感觉,她明白,无论是往日的安宁,还是奢华,都已经成了过往云烟,再也回不去。
她只是一个落魄的官家小姐。
父母和哥哥如今还正在落难。
白老夫人跟前的嬷嬷进来送饭,屋子里三人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感觉到饿,这几日,别说吃饭了,连喝口水都难以下咽。
“总得吃些,别等老夫人醒来,小姐又病了。”嬷嬷劝了一声也顾不上多留。
老夫人如今还在屋里病着呢。
滢姑将饭菜盛了一碗端到白池初面前,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小姐,奴婢想到了一个人,不知可不可行。”
白池初抬起头看着滢姑,“谁?”
“安王爷。”
滢姑说出这个名字后,白池初心头一跳。
“小姐听听奴婢分析的有没有错,如今太子和太后无非就是想要老爷手里的禁军,能这般逼着老爷就范,怕是太子在朝中的根基并不稳,而前太子被废,墨家再也兴不起风浪,这时候,谁还能成为太子的威胁?”
白池初愣了。
“是安王。”滢姑说,“唯一有资格有能力同太子争的就是安王,太后在皇上驾崩之前,将老爷扣留下来,能如此不择手段,说明太后在忌惮安王。”
“奴婢担心,老爷若是还不交出禁军,太后得不到的东西,就会想办法毁了。”
滢姑说完,白池初脸色愈发惨白,慌了神。
这不是不可能,太后如今急着接白婉凌进宫,不也是在逼父亲交权吗,若父亲再不妥协,整个白家都会遭殃。
倚瑶插了话,“姑姑说的有道理,可问题是咱们也出不去,要不奴婢先想个办法,去安王府探探口风如何?”
白池初又埋着头沉思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点了头。
两家没闹掰之前,丫鬟之间都是来往密切,倚瑶想找个人还是好找。
当夜就有人上了安王府。
夜半时候,消息回来了。
倚瑶将门一关,屋里的滢姑和白池初齐齐看向了她。
“她想求人,就让她自己来。”
这是安王的原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们昨天的意见,两个文案都放着不动,后天就开始第二卷 了,这两章跃跃写哭了(虐点低)
第22章
安王这话明显是给人留了希望。
滢姑和倚瑶眼里都有了光,白池初却愣着,越来越慌,上回去安王府拿回生辰珠时,她同安王闹了一场,本以为从此与安王再无瓜葛,谁知这回却要自己求上门去。
在这之前,白池初不知何为求人。
也从未求过人。
但这回,不但给白二爷下了跪,还要去求那铁石心肠的安王。
白池初突然又想起了那小娘子跪在安王身边哭的心碎的模样,白池初双手捏着胳膊,不知不觉用力过头,手指头都掐的泛白。
直到屋里的油灯快要耗尽,白池初才终于开了口。
“好,我去。”
**
第四个夜里。
白池初让倚瑶去备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沐浴更衣完,白池初如从前那般仔细的描了妆容,抹了唇脂,在外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正准备寻法子出去,门口却来了一人。
“姐姐。”白婉凌来了。
白池初脸色不太好看,转身回屋,准备让倚瑶关门,白婉凌却上前一步进了屋,“我知道姐姐在气我那天说的话,婉凌不求姐姐能原谅,但往日姐姐对婉凌的恩情,婉凌不会忘记,如今我能帮姐姐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一回了。”
明天她就会进宫嫁人。
往后如何,谁能说得清。
白池初回头看着她。
“马车我替姐姐准备好了,姐姐要去哪里,我不知也不会过问。”白婉凌说完看着白池初,突然就哭了起来。
白池初别开眼,神色木然。
屋里的倚瑶和滢姑就算是心里对白婉凌有气,也不会像白婉凌对白池初那般撒泼地说出来,只是面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白池初本也不想理。
但今夜要出去,还真得靠白婉凌,不然就得爬墙,成功了还好,一旦失败,被白二爷知道,估计以后的机会就更加难寻。
白池初知道,她输不起,尤其是现在。
“多谢。”
白池初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经过白婉凌身边时,白婉凌突然开口,“姐姐,咱们还能最后抱一次吗,就像从前那样。”
白池初脚步顿住,侧目看向白婉凌,还未来得及反应,白婉凌一下就扑进了她怀里,咽呜地说道,“姐姐,多保重。”
这一哭,白池初好不容易愈合起来的伤口,又被撕的血淋淋。
“二姑娘,可耽搁不得了。”倚瑶咬着牙,恨不得将白婉凌扯开,这算什么事?戳人一刀子,又来给颗糖哄。
她还嫌小姐不够伤心吗。
白婉凌这才哭哭啼啼地松开。
南院门口的人已经被白婉凌想办法支开,白池初一路出去都很顺利,白婉凌一直陪着她到了马车前,刚到,就见对面蒙蒙细雨中立了一道硕长的身影。
沈晖成正撑着蜡黄的油纸伞站在那里。
那日被白二夫人赶出来后,沈晖成就一直都没有回家,徘徊在白府门前日里躲夜里躲,躲到现在终于见到了人。
“表妹。”沈晖成看到白池初的那一刻,连手里的伞都顾不上,直接冲进了雨雾中,钻进了白池初的伞底下,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表妹对不起,我来晚了。”沈晖成这几日的等待,如火一般的煎熬,哪里还会顾忌男女有别。
白池初被他抱的喘不过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表哥,你又弄疼我了。”
沈晖成慌忙地松开。
几日不见,两人都瘦了。
沈晖成发现白池初的笑容淡了,眼眸深了。
白池初发现沈晖成有了胡渣。
“表哥你长胡子了。”
这几日以来,她终于见到了一个真正的亲人。
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沈晖成摸了一把下颚,有些割手,羞涩地笑了笑说道,“等我们回去,我就刮。”
沈晖成的那句‘我们’让白池初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她怕是回不去了,
她已经没有家。
“表妹这是要去哪?”沈晖成见她突然不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沈晖成回头再看了眼周围的几人,再看了那辆马车,心头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安,回头紧紧地看着白池初。
“表哥回去吧,别找我了,我不会有事。”白池初劝道。
以往的白池初从不会这么说话,沈晖成了解她。
沈晖成突然很害怕,双手颤抖地抬起,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哄道,“表妹,跟我回去找爹爹,咱们一定有办法将姑父姑母,还有表哥们都救回来。”
白池初没动,由着他说完后才问他,“怎么救?舅舅自身都难保。”
“表妹!”
“你回去吧,表哥放心我不会有事,我能想到办法。”白池初掰开了沈晖成的手,往马车边上走去。
沈晖成咬着牙问她,“你能想什么办法?”
白池初没答,继续往前走。
沈晖成突然质问,“你是去找安王吗?”
白池初顿了脚步。
“别去好不好?跟我回去,我们一起想办法。”沈晖成喉咙突然哽塞,轻声细语地哄,想去拉白池初的胳膊,却被白池初避开落了个空。
“不是我们。”白池初的泪珠子划过脸庞,直接挂在了下巴尖上,看着沈晖成,凉凉地说道,“出事的只有白绣侍一家,只有我,不是你们。”
“除了我,你们谁也救不了。”
白池初退后一步,叫了一声滢姑,滢姑立马拦在了沈晖成跟前。
“回去吧表哥。”白池初的声音轻轻,却让沈晖成彻底绝望。
漆黑的雨夜,马车的车轱辘在沈晖成脚前溅起了一道水渍,沈晖成却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挪动脚步。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白婉凌才走过去替沈晖成挡了雨,“回去吧,表哥。”
这话倒是和白池初说的一样。
沈晖成没有应,走过对面捡起了自己那把早被雨淋透了的油纸伞,捡起来也没往自己头上举。
“是你送她出来的?”沈晖成突然看着白婉凌。
白婉凌愣了一瞬,点了点头,“姐姐让我帮她的。”
沈晖成咬了咬牙,没再问她,掌心擦了一把被雨水模糊的眼睛,擦到一半突然就顿住了。
沈晖成又将自己的手凑在鼻子上闻了闻,脸色立马变了,回头就对白婉凌低吼道,“她身上怎么会有相思粉的气味?”
沈晖成眼睛血红,死死地瞪着白婉凌。
白婉凌惊慌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啊。”
沈晖成没再理白婉凌,转身拼了命地往马车方向追去。
“你去了又有何用?”白婉凌冲着他的背影哭着说道,“你去了她就能给你回来吗?”
“既然她能去,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白婉凌看着沈晖成渐渐慢下来的脚步,继续说道,“她不会同你回来的,你去了也只是自取其辱。”
细雨绵绵却能迷人眼。
沈晖成蹲在地上,白婉凌隔得远,看不见他的神态,但也能猜到他的神色定是悲痛的。
白婉凌转身往回走,
眼泪无声地流过脸庞。
谁又能如愿。
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如意。
她不能,沈晖成不能,白池初也不能。
就都脏了的好。
她嫁太子,白池初进安王府,谁也别想干净。
以往她总是学不会如何去害一个人,如今学会了,第一个害的却是她白池初,这些年她能宽容对待每一个欺负过她的人,却无法宽容一直在保护她的姐姐。
因为在乎,才越是能感受到那份老天不公的痛。
“对不起。”白婉凌一边走一边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进王府了。
第23章
轻风微雨,无点亦无声。
长街上人影稀疏,灯火星散,一辆马车从街头驶过,缓缓地停在了胭脂铺子前。
倚瑶将斗篷帽子扣在头上,拂帘下了马车。
沈家表哥那一惹,将白池初剩下的那点泪珠子全抖了出来,一路清泪斑斑,硬是将一脸的妆粉揩了个干净。
倚瑶想着总不能丧着一张脸去求人,便让马车停下去买些脂粉回来,替她盖了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