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贵们这才知道,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崔夫人着实不简单。
可是,宴会过后,那位崔夫人还是静悄悄的。没过多久,听说崔夫人又怀上了。这下莫说崔夫人了,连崔大人也跟着“养胎”,若非上朝,等闲连他的人影也见不着了。
简直是神隐夫妇。
第163章 番外五 和露泫浮光
太上皇禅位之后,便去了行宫颐养天年。
如今的太子荣和其他皇子们也从东宫迁至此处,由师傅们讲学,闲时陪着太上皇娱乐,为太上皇解闷。
尧恩也跟着一起去了行宫。
不过太上皇特地给他安排了其他的师傅,讲述政务。
尧恩十八岁的时候,太上皇让他去了御史台历练。御史中丞仍然是肖蘩易,但被老头指使得团团转的,仍然是善言嘉。善言嘉见到他时,顿时大喜过望,“庭翰,来得正好,快来帮去我吵架。”
尧恩一头雾水,善言嘉的那张利嘴吵起架来,连他自己都咬,满朝文武都得避其锋芒,怎的会有人比他更厉害。可出去一看,才明白。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御史台每到下值的时候,便围了一群太学的学生。这些太学生是今年刚入京的愣头青,意气风发,热血澎湃,迫不及待地针砭时事,自封为无官御史台。有几个刺头,在太学之中过过嘴瘾还不算,每每还来上门来挑衅。
可是善言嘉跟他们说过了两次之后,就明白了他们的斤两。他们不过是耍些偷梁换柱的技巧,强词夺理罢了。吵吧,浪费时间;计较吧,到底是太学的学生,不好做得太过。一群娇宝宝,轻不得重不得。
而且一旦被他们缠住,那场面不要太难看。
如今和尧恩来,这位可是当年的童子试头名,肖老的得意门生,想必嘴功不差。拿来挡祸,再合适不过。顺便正好也考核一番,看他是否可以胜任。
尧恩笑笑。施施然走出去见那帮太学生。“诸位学子,今日各位大人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来。不过,中丞大人还是非常期待各位学子的高见。大人说,他今日就给各位一个议题。还请各位返回太学,就这个议题,各抒己见。请各人将自己的陈述与反驳依先后次序记录在长卷上。哦,请务必留下姓名。然后,大人会让御史台各位同僚传阅。在下十分期待各位的不凡见解。”
有太学生问,“你是谁?”
尧恩作揖,“在下乃是御史台一小吏,和尧恩。”
“议题是什么?”
尧恩笑眯眯地道“空谈误国。”
迎面一个软巴掌,太学生们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回去了,迫不及待地想通过这场书面辩论给御史台一点颜色看看。顺带让自己的见解一鸣惊人。
善言嘉见他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十分惊奇,“这么快就吵赢了?”
尧恩复述了一遍。
善言嘉心想这小子好手段,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就不怕他们异口同声?”
尧恩笑了,“自有哗众取宠的人会剑走偏锋。”
善言嘉摸了摸胡子,“嗯,若是写得精彩,倒也不妨一看。”
太学生们花了数日的时间,在太学里吵了个天翻地覆,也未能拿出个成品。因为那长卷上都是留了具体姓名的,谁说了什么,到时还不知道要被何人看到。谁也不愿意自己被别人压了一头,失了颜面。那长卷越写越长。话题也从空谈误国歪到了其他地方。
最后连太学里的师傅都看不下去,这种东西要是流落了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他们太学的师傅水平不行。于是戒尺扬得嗖嗖的,接着月考,考题难度加大了数倍,狠狠地发落了一批不专心读书的轻狂学生。
后来和尧恩久等不见他们的长卷,便亲自找去了太学。在太学之内,斯斯文文地辩论了一场,驳得一帮太学生面如土色,一战扬名。
京城里有女儿未嫁的人家陡然发现了御史台这旮旯里居然还藏着一颗货真价实的金玉其外翡翠其中的嫩白菜,简直喜出望外。便是崔晋庭的彪悍名声都挡不住媒婆们势要踏破他家门槛的热情。
肖蘩易乐得去崔府连喝了几顿大酒。
瑶华为了他的亲事,连参加宴请的次数都多了起来。尧恩自己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秋天到了,御史台按例派廉察使巡视地方。善言嘉给尧恩按了个副职,让他去锻炼锻炼。
尧恩走到汉洲的时候,在一个镖局门口,遇到一对姐弟当街打架,两人身手都不错,边打边吵。火炭一般的脾气,不用点自己就能着。差点误伤了尧恩,不过他旁听了一会便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对姐弟的父母就是这间镖局的原主人。三年前护镖遇匪,不幸双亡。如今姐姐不但要承受赔镖的压力,弟弟还受人挑唆,误会了姐姐。
姐姐气得狠抽了弟弟两下,弟弟转身跑了。那姑娘当时没说什么,扭头出了镖局,寻了个背街的河边,自己一个人躲到了桥下偷偷抹眼泪,倒像是幼时印象中姐姐的背影。
尧恩看她那可怜又倔强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便出声指点了她两句。小姑娘中了他的激将法,忍气吞声地去找她弟弟。
尧恩暗中协助,挑明了挑唆之人的不怀好意,姐弟俩这才从归于好。
偏巧,尧恩要查的案子也跟劫镖的匪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三个人一通从城里折腾到匪窝,再从匪窝折腾到荒郊野外。姑娘为了护住他,背也背了,抱也抱了,挨过刀子受过伤,没少吃苦头。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案破了,姐弟俩的仇也报了。
姑娘结结巴巴地说,“大恩不言谢,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尧恩想了想,“要不然你俩给我当个护卫,也算是报答我了。”
姑娘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关了镖局,带上弟弟跟他走了。再后来,一路查案,一路的惊心动魄,为了掩人耳目,称过兄妹,扮过夫妻,故事够写一出戏本了。
到了京城,姐弟俩跟他回了家,见到了他的姐姐和姐夫。
姐夫俊美威严,姐姐温柔美丽,恍若神仙妃子。姑娘忍不住自惭形秽。
而他姐姐听到她是他的护卫,笑得差点把手里的孩子给摔了,“你信他的鬼话,他身边一堆宫中密卫跟着,哪里需要什么护卫?尽骗小姑娘呢!”
啊,他有密卫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跟着他啊?自己有什么值得让他骗的?
姑娘去看和尧恩,和尧恩深深地她一眼,眼角眉梢带着笑,静悄悄的不说话。
姑娘一下子脸就红得像个樱桃一样。
第164章 番外六 日丽参差影
新帝正式登基,大刀阔斧地修理了一番之后,整个京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该清算的人家,也都被清算的差不多了。砍头、抄家、贬官、流放。剩余的人家举目四望,咦,剩下来的人家,关系好像还不错。
各家夫人扒拉扒拉手里的名单,发现相亲的名单陡然缩短了老大一长串,都能看见薛国公家老幺薛居正的名字。
唉,没鱼,虾也好。怎么说,嫁到薛国公家,图不了封侯拜相,也能图个平安康健、富贵绵长、提携亲眷不是?
薛国公夫人倒是还想拉着瑶华继续一起给薛居正相看。
可是崔家小乖乖正是粉嫩一团,莫说瑶华爱得不得了,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便是崔晋庭每日下了值,那也是哪里都不去,快马加鞭的往家里赶,光是回家看孩子睡觉,或者吐奶吹泡泡,也能看得面带微笑、两眼发直。
薛国公夫人瞧瞧崔晋庭两口子过的日子,再瞧瞧自家那个浪-荡/货儿子。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她真的恨不能倒贴点银子让人将薛居正领走,让她少操点心。
不过,因为京城一下子多了许多的空缺,新帝也给薛居正指了户部的一个职位,户部员外郎,七品小官,就是个跑腿的苦差事。
薛国公将薛居正揪回家,耳提面训。严肃警告他:要是做不好这个员外郎,就要把他扔到边关去喂园外狼。
薛居正不知道吐槽、笑话过那个□□绿的官服多少回。如今,朝天吐的吐沫,终于落回自己的脸上。他穿着一身□□绿的官服,唉声叹气。天爷唉,七品绿,五品朱。就为了能不穿着□□绿,他也得奋发向上啊。
结果上值第一天,就被人拍着桌子吼了一顿。
薛居正当时就震惊了。
并非吼他的人官职比他高,也并非吼他的人有多凶神恶煞。事实上,吼他的这位细皮嫩肉的,穿着一身青色官服,就是一位工部小吏。
可是她再乔装打扮,薛居正敢用自己浪迹花丛数年的英名打赌,这是位姑娘啊!雌的啊!
什么时候京官缺货到连姑娘都能做了。
薛居正当时被吼懵了,回过神来之后,薛小爷咬牙切齿,这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他就逮着这位工部小吏一个人为难。
可下回人再来的时候,薛居正就发现不对了。虽然两人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这个是个男的。
薛居正贼眼溜溜一转,鸡蛋里头挑骨头,就卡着银两不放。
工部小吏辩不过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了。次日,她又来了。那小嘴利索的,将薛居正从头到脚批得一无是处。
薛居正嘿嘿一笑,勾勾手指让她上前,低声道,“妹妹,请问芳名,芳龄几何,家住何处,可曾婚配啊?”
她那云雀一样灵巧的舌头顿时像被猫叼了,撒腿就跑了。
薛居正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这姑娘可真有意思。
他派人去打听。才知道这对兄妹刚来京城不久,她哥哥是去年秋天恩科的高中的。正巧工部、户部的官员刚被像收稻子似的给割了一批,于是被授了工部的小官。
可是京官穷,新帝对于贪腐一事更是深恶痛绝,一旦查实,决不轻饶。所以这些小官除了俸禄根本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兄妹俩日子过得相当拮据,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正在四处找活计补贴家用。还跑到琉璃坊,应聘账房。
薛居正嘿嘿笑,让罗芳菲跟她签了个契约。月钱比市面都高,但是做错了事情,罚得也重。而且契约时间是三年。她要是提前走人,就得把领走的月钱十倍奉还;要是琉璃坊提前赶她走,就会把剩余的月钱都给她。
姑娘真缺钱,略加考虑,还是答应了。签完了契约,罗芳菲领着姑娘去见东家。姑娘一见房中坐的是他,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薛居正笑得打跌。
姑娘姓姜,名叫晓溪。性子像生姜一样辣。差点生吞了薛居正,但是薛居正晃了晃手里的契约,“不尊敬东家,罚一个月的月钱。”
姜晓溪咬碎了银牙,眼泪含在眼眶里,忍气吞声地开始干活。
但别说,这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算起账来是真利落。那算盘到她手里跟大家弹琵琶似的,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尤其是每次看到薛居正,那算盘声就变成了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眼刀嗖嗖的。
薛居正暗笑不已。其实他也没干什么,不过是有这么几场场“欺凌”弱小的无耻行为在先,又有无数的红颜知己为了买到螺子黛上门来跟他撒娇套近乎在后。
姜晓溪已经毅然决然地认定他不学无术、好色无耻,并且单方面发誓跟他不共戴天。
切,不就是个黄毛丫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薛居正也没放在心上。
有一次,罗芳菲事忙,便让姜晓溪替她去崔府给瑶华报账。
姜晓溪对于京城传说中的这对神仙眷侣也十分好奇。头一回进府,就看见那位英明神武的崔大人蹲在花丛里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睡觉喝奶的儿子插了满脑袋的小花,逗得崔夫人哈哈大笑。
崔夫人可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谨小慎微、端庄严肃,对于崔大人的态度也是相当亲密随意。崔夫人跟她在核对账目的时候,就让崔大人带着孩子。父子俩在花厅外的咿咿吖吖的声音自始至终就没停过。
姜晓溪头一次对于未来的夫婿开始有了憧憬,她希望有一日,她也能有一位对她百般温柔的夫君。
当然,一切条件以薛居正的对立面为准。
过了一段日子,一个名叫小玉儿的花楼女子来找薛居正。每日从琉璃坊开门一直等到关门,足足等了一旬才见到了薛居正。薛居正将她请到了二楼,让姜晓溪给她奉茶。
薛居正一开口就让小玉儿不要痴心妄想。
气得旁听的姜晓溪差点把热茶泼他脸上。可耐着性子听下去才知道,这个小玉儿真正要寻的人不是薛居正,而是薛居正的一个狐朋狗友。这人跟小玉儿惹了段风流债,如今小玉儿怀了身孕找上门来,希望能靠着孩子进府,想请薛居正传个话。
薛居正与她细讲,“他家最是看重表面上的规矩,绝不可能将你迎进门。”
“可我怀了他的骨肉。”
“不是所有的骨肉都会被珍惜。母凭子贵,子因母贱。”薛居正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怜悯,“你若找上门去,他们信不过你,也连带着信不过你腹中的孩子。他如今还未娶妻,如果闹出了这事。哪家还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你要是进了他家门,这些错便不是他的错,全是你的错。你不会有好日子过,连着孩子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不会的,他曾与我海誓山盟,永不负我。”
“永不负你,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薛居正真心希望她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主意。
可惜小玉儿不听,只苦苦哀求,“玉儿不贪求什么,可是腹中的孩子总是一条无辜的性命……既然薛公子不愿意帮忙,玉儿再找其他人就是。”
小玉儿走了。薛居正有些唏嘘。
姜晓溪瞪他,“不过就是传句话,你为什么不帮忙?”
薛居正叹息,“她若拿掉了腹中的孩子,眼光不要那么高,另寻个人家从良,未必不会有好日子过。可是我若心软,真的替她递了这句话,那才是害她的帮凶呢。”
姜晓溪不信。
薛居正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名门世家,哪个是那么好进的。可惜了我白费口舌还要被人骂负心薄幸。”
姜晓溪在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过了半个月,几个姑娘来买胭脂水粉,在琉璃坊里说着悄悄话,“你们听说了吗,有个花楼女子找上马家,说腹中的孩子是马家大郎的。”
“什么?媳妇还未进门,就先闹出这种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