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回头，康熙怕她从秋千上掉下来，不自觉放轻手上力道。
“之前南巡时在织造府见过几回，几岁的小姑娘，胆子有些小，看到朕连话都不敢说。”
他那副语气，明显是在说寻常小辈，还是并不得他青眼那种。
“那……”
欢颜还想问得更深一些，不过想着再问恐怕会让他觉得奇怪，若是反而让他关注起严瑶就不好了，于是改口道：“你经常南巡吗？”
“去过两回。”
“你为什么要南巡呢？”欢颜说着，顺手拍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自己不想玩了。
康熙停住秋千，看她跳下来后，与她一起走到石亭中坐下，然后才不紧不慢道:“自然是为了检阅河工，观览民情，周知吏治，安抚民心。当然也有顺便游览江南风光之意。”
欢颜原本以为他南巡只是为了游玩，还想说劝他不要再南巡，听到他说游玩只是顺便，自然不会再说那种话。
说起来，就算他不去南巡，严瑶也肯定会找机会进京。
欢颜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不确定康熙若是在南巡时见到严瑶，结果会如何。
倒不是她妄自菲薄，她前些日子去江宁，自然发现，严瑶虽已经将原身改造成美人，但比起她依旧有不少差距。
单论外貌，欢颜当然有自信，可想到那个系统，以及她只能出现在康熙梦中，终究还是会担心。
“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叹气？”康熙说着，抬手覆上她额头。
欢颜挥开他的手，丢出一个字：“烦！”
“烦什么？”康熙放柔声音。
“看到你就烦。”
欢颜一句迁怒脱口而出后，看到他突然淡下来的表情，心里有些后悔，偏又说不出解释的话来，情急之下，竟然直接起身，躲进自己洞府中。
好声好气的关心却换来迁怒，寻常人都会不高兴，更谬论康熙这位九五至尊。
康熙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表情有些冷，心里想的却是，若她现在出来赔不是，那他就考虑原谅她。
洞府中，欢颜坐在床边，忍不住以手拍额，搞不懂自己干嘛要跑进来。
“这下他肯定生气了……”
欢颜见过许多次他发怒的样子，有在金銮殿上怒斥百官，有在御书房用茶盏砸人，还有直接冷着脸以朱批判人死刑。
想着他对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凶，欢颜纠结半响后，终于站起来，结果等她磨磨蹭蹭出去时，人已经不在了。
康熙醒来时，脸色很是难看。
他没想到，她朝自己发脾气就算了，不说赔不是，竟然还直接跑进洞府中不理人。
欢颜从梦中出来，就看到他臭着张脸，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知道这是真把人给惹恼了。
等看到他起床后，看谁都不顺眼，先后训斥好几个乾清宫的太监，欢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好在没多久，太子带着其他阿哥过来请安，成功让其他差点也要被训斥的太监逃过一劫。
之前康熙病重时，乾清宫差不多是半封闭状态，尤其是太子和阿哥们，康熙严禁他们进来探望。
这会听说他差不多痊愈，太子与阿哥们自然要过来请安。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随裕亲王一起出征的大阿哥外，其他六岁以上的阿哥全在场。
上回太后寿宴时，欢颜已经见过他们，这次倒是没太在意。
康熙示意他们起身后，先向太子询问这段时间政务情况。
太子一一说明以后，康熙微微颔首，又看向其他儿子。
“尔等近来可有认真进学？”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每日勤奋进学，不敢稍有懈怠。”
三阿哥、四阿哥这几位大一点的自然点头。
才刚入尚书房满一年的两位九阿哥与十阿哥，混在兄弟之间点头，眼神却有些漂移。
康熙自然注意到他们的神情，于是比之前严厉些:“胤禟、胤，你们可有认真进学？”
“当然。”两个小阿哥强撑着再次点头。
“那朕倒要考考你们。”康熙说完，直接出题，“何谓止于至善？”
两个小阿哥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九阿哥在兄弟祈求的眼神下，咬咬牙上前一步：“《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为人君，止于仁……为人子……与国人交，止于信。”
他背完后，康熙等了一会，见他不再吭声，语气微冷：“朕是让你背书吗？”
兄弟两垂头不语，一副装死的模样。
想到皇阿玛病刚好，不宜动怒，四阿哥开口道：“九弟与十弟到底年纪尚幼，能熟读四书也算不错。”
他开口后，太子与三阿哥等也纷纷帮着说了几句话。
康熙睨了眼两个小阿哥，看在其他儿子的面上，虽没训斥，却道：“胤禛，你来替他们回答。”
“是。”
两个小阿哥刚松一口气，就听皇阿玛语气严厉：“认真听，向你们四哥学着些。”
“至善，事理当然之极也……”
“不错。”
胤禛讲完后，康熙说了句“不错”，并赏了他一块砚。
“谢皇阿玛。”
随后，康熙又敲打九阿哥、十阿哥几句，警告他们不许在尚书房胡闹，这才让他们退下。
一行人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不服气的嘀咕着：“就他会显聪明，踩着咱们俩得皇阿玛赏……”
十阿哥小声道:“四哥好歹替咱们解了围，你别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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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欢颜想不到晚上怎么把康熙哄好，于是准备出去转转找灵感。
才飘出乾清宫，就听到康熙家长得最漂亮那个阿哥，拉着自己兄弟在偷偷商量坏主意。
“不好吧，四哥似乎挺喜爱那只狗，听说还给起了个名字叫百福……”
欢颜之前也在殿中，见这两个小阿哥不领自己哥哥的情就算了，还商量着要欺负人家养的狗，忍不住摇头。
“一条狗而已，再说我又不是准备打杀它，你就说陪不陪我一起？”
“那好吧。”
欢颜心里留下一个这两小阿哥善于惹是生非的印象后，没在他们身边久留，而是随意选了个方向飘走。
她顺着风，不知不觉飘到御花园中。
御花园景色不错，既然到这里，欢颜干脆逛起来。
逛了一会后，她发现，比起风景，御花园里还有更好看的东西——比如眼前争锋相对的妃子们。
其实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不过是一个妃子的宫女差点撞到另一个妃子的宫女，后者仗着自己主子在场，直接赏了她两巴掌。
巧的是，刚打完，挨打宫女的主子也过来了，于是本就不对付的两个妃子开始对峙。
“我宫里的人，即便犯了错也轮不到旁人动她。今儿就教妹妹一个道理，手伸太长是会被打的。”
后过来的妃子身穿绿色旗装，她话落，身边的大宫女立刻上前，对着之前动手的那名宫女就是四个巴掌。
对面蓝色旗装的妃子之前看着自家宫女教训人有多舒心，如今看她被双倍奉还，心里就有多气。
“姐姐的话，妹妹同样还给你。”蓝旗装妃子说完，直接示意自家宫女动手。
虽然对方进宫比较早，但二人同为庶妃，她身边的宫女也不怕得罪对方，因此纷纷上前。
“我看谁敢动手！”
绿旗装妃子带的人比对方少，见她还想动手，上前一步，冷冷的看向那几个宫女。
有她挡在前头，那几个宫女顿时不敢再动，毕竟宫女之间互相动动手不算什么，若是不小心碰到主子，那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欢颜见她们嘴里“姐姐”、“妹妹”的喊得亲近，让人动起手来却是一点没犹豫，尤其是这会，看到她们对视间似有电闪雷鸣，莫名有种长见识的感觉。
两个妃子互相瞪视着对方，大有下一秒就会亲自打起来的预兆。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静鞭声。
于是，原本还在想她们究竟会不会打起来的欢颜有幸目睹后妃必备技巧之——变脸术。
只见两个妃子默契的同时挥手，将自己宫里方才挨打的宫女打发下去，然后瞬间变成柔情似水的姿态，立在一处花丛中说说笑笑，看起来好不和谐。
“啧！”
欢颜有些无语，转头便看见一道明黄色身影路过这边。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
两位方才还斗成乌眼鸡，气得只差没打起来的妃子，此时心中满是欢喜。
“起。”
康熙示意她们免礼后，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前。
此时若换成德妃、宜妃等妃嫔，自然明白万岁爷这是不想人打扰，肯定会有眼色的退下。
然而换成这两个庶妃，好容易偶遇皇上，她们怎么舍得放过机会，甚至直接无视李德全的眼神提醒。
“万岁爷，嫔妾方才过来时，看到那边瑶台玉凤开得特别好。”
绿旗装妃子说完，另一位妃子赶紧开口：“嫔妾方才也见了，那瑶台玉凤确实如诗所云:数丛如雪色，一旦冒霜开。寒蕊差池落，清香断续来。”
见明明是自己提起白菊，却让她在万岁爷卖弄起来，绿旗装妃子瞪她一眼，开始努力回想与白菊有关的诗。
康熙原本是见今日天气不错，加上心里有些烦闷才来御花园转转，见这两个妃子没眼色非要跟着自己就算了，还如此聒噪，脚步突然停下。
两位妃子原本还一脸期待的想着皇上停下来是不是有话要和自己说，然而等他转身，看到他脸上淡漠中透着几分不悦的表情时，膝盖顿时一软。
康熙没叫起，反而冷冷道：“既然那么喜欢背诗，就在这里看着瑶台玉凤，背二十首以白菊为题的诗，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再离开。”
二十首与白菊相关的诗，两个妃子加起来都未必知道那么多，脸色顿时变白。
康熙说完，无视二人脸上的哀求之色，直接往回去的方向走，显然是不准备继续逛御花园。
该！
想到她们方才无视自己提醒，生生搅和万岁爷逛园子的心情，李德全心里暗道。
康熙回到乾清宫时，恰有军报传来。
他看完，得知裕亲王福全于乌阑布通打败噶尔丹以后，当即龙颜大悦。
跟着他飘回来的欢颜见他终于露出笑意，微微松出一口气。
当晚，欢颜看到他时，浅笑着主动喊他：“玄烨~”
那声音，当真是又软又甜，却并不让人觉得腻味，反而听得人身体都会瞬间变酥。
康熙脸上还摆出一副冷淡的表情，心里却有些痒，不过他转动着手中的扳指，到底还是抵抗住了。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甚至刻意不看自己，欢颜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笑。
好在她知道，若是敢真在这时候笑起来，怕是人就真哄不好了，于是抿着唇将笑意收回去，然后走向他。
“有一句话叫宰相肚里能撑船，那你身为皇帝，肯定比宰相更大气。”欢颜伸手拉着他的胳膊，将脑袋伸到他面前。
“不是说看到朕就烦。”康熙睨她一眼，伸手抵上她的额头，轻轻将她的脑袋从自己面前推开。
“哎呦。”见他提起这茬，被推开的人立刻捂上额头，一副被他弄疼的模样。
康熙确定自己方才并没有用力，可见她捂着额头，想着以她肌肤的娇嫩，却怕有万一。
“怎么了，让我看看。”康熙再保持不住冷脸，关切的望着她。
从指缝中看到他总算不板着脸，欢颜缓缓放下手：“我没事了。”
她移开手后，康熙看到她额头上有些微红，不由皱起头，责怪自己方才没个轻重。
实际上，那还真不是他推出来的，毕竟欢颜肤质就算再娇嫩，也不至于被他轻飘飘一推就红了，那片估计几秒后就会消失的微红，是她自己刚刚捂得太紧造成的。
“疼不疼？”康熙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了下。
欢颜摇头，见他不再生气，拉着他去花谷玩。
***
噶尔丹被大败后，派人来求和，然而康熙并不信他，依旧命人整师待之。
果然，半月不到，噶尔丹果然再次卷土重来，于乌阑布通与清军大战。
此战，双方皆伤亡无数，佟国纲更是战殁于阵前。
对于朝政之事，欢颜并不上心，最多在康熙因为舅舅战亡心情不好时，安慰一二。
知道皇上最近心情不好，宫里人都连说笑都不敢大声。
偏这时候，几位阿哥竟然闹出事来，其中还包括四阿哥。
消息传开时，其他人尚有些奇怪，欢颜却目睹了整个过程。
却是九阿哥与十阿哥在宫道上看到四阿哥养的百福，突然想起来之前商量过的事，于是二人合力抓住百福，然后由九阿哥动手，把它的毛给剪光了。
他们原想着不过一条狗，欺负也就欺负了，四阿哥即便知道，最多训他们几句，却小瞧了四阿哥对百福的喜爱。
四阿哥如今也才十一、二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看到爱狗成了一条秃毛狗，一气之下，直接拿剪刀把九阿哥辫子给剪了。
事情闹到康熙面前，康熙自然勃然大怒。
“你之前还知友爱弟弟，为何今日却做出这种事？……当真是喜怒无常！”
被剪掉一小截辫子的九阿哥原本很生气，可看到康熙发怒后，原本还想火上浇油的话也不敢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