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严羽白的口音便不像是承国人,蛊毒又是在南方盛行,承国位居最北,尤其是祁京当地极少能接触到蛊毒。
倒是从前那些南方的小国擅于制毒,只是如今都已被衍国并入……难不成他是从衍国来的?
思及此,她不由得想起戚星阑上次所中之毒——野鸢。
野鸢之毒来自云遂,当年的云遂国便是最擅于制毒的,只可惜现下已是被衍国吞并。听说大多数云遂国人都已成了奴隶,为衍国皇帝制毒……
如今此人亦是身中蛊毒,出现在祁京会不会是和郢王有关?
可郢王已去了北境,北境天高皇帝远,在那边碰头岂不是更加安全,他又为何会冒险来祁京,还闯进了太子府邸……
这一个又一个的疑问让凤攸宁的思绪越发的混乱。如今戚星阑不在,无论何事都是要她自己做主的。
若是只在东宫还好,可此事涉及到承国皇室甚至是整个国家,马虎不得,她不敢妄下定论。
这般想着,碗里的姜茶倒像是没那么辣了。
她仰头将那碗姜茶灌下,眉头轻蹙,“通知外面的侍卫,即刻回宫。”
“那,那位严公子……”
“不便带他回宫,且先替我叫了宣叔来,说我有时交代。”
“是。”
临走前凤攸宁去看了一眼被安置在定波轩的严羽白。他的脉搏虽是已恢复正常,但依旧昏睡着,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她吩咐了宣叔找人严加看守定波轩,好生照料严羽白,便匆匆回了宫。
有人闯入太子府之事不便让他人知晓,可当时那些侍卫进入荇幽阁时都见到有人受了伤还昏倒在大雨中。
凤攸宁便称严羽白是府中的下人,是为了保护自己与刺客过招后才不慎晕倒,顺带着还将重点转移到了他们护住不利上,这才将事情掩饰了过去。
倒是今日来的那个黑衣人,她确实是见过的。
好似是跟着戚月希的侍卫,当时她同戚月盈讲要先去一趟阑宁居的时候,戚月希还吩咐着那人什么……
凤攸宁垂眸瞧了瞧怀里抱着的手炉,脸色微沉。
虽然不知戚月希到底是为何要一直这般针对自己,但既然她都已经出手了,她也没必要装傻,一直这么任这位二姐再折腾下去。
近日事情频发,她这会儿不由得头疼,再加上方才淋了雨,虽是喝了姜茶,但到底还是勾起了体内的阴寒之气。
凤攸宁不慎舒服,便开始怀念有戚星阑在的日子。
这太子殿下虽是喜怒无常了些,可在她生病之时却也是体贴入微的,他总是默默地照顾着她,迁就着她……
这走了也不过才两日,她竟已是这般想念了。
或许她只是习惯了有人同她一起承担的时候吧!
这般想着,马车已是进了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你们再等等我!
第57章 赏花
“太子殿下。”濯束匆匆进了营帐, 便见霍弋之与戚星阑正围在桌前商议着什么。
听得他进来,两人皆是抬起头来。戚星阑微皱着眉头, 倒是霍弋之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感受到主子那快要吃人的眼神, 濯束赶忙悻悻地退到一旁候着,没再吱声。
霍弋之瞧了这主仆二人一眼,笑了笑,“既然太子殿下还有事, 末将便先告退了,晚些时候再来商议出兵之事。”
他说着便朝戚星阑拱了拱手,转身出了营帐。
待人走远了,濯束这才快步上前,递给戚星阑一封信。
“殿下, 是太子妃娘娘交给宣叔送来的。”
一听是凤攸宁的信,方才还沉着脸的太子殿下,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些。
只是接过信后, 他隐约觉着不对。宣叔这个送信的渠道,是他所言有急事方才可用, 宫里怕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般想着, 他赶忙拆开了信封。
“殿下万安。”一行行的簪花小楷落入他的眼中,他一字一句都谨慎的读着, 生怕错过了什么。
濯束候在一旁, 待主子将信看完,这才弱弱的问了一句:“可是宫中出了何事?”
戚星阑撩起眼皮子看他,“怎么, 你这是担心太子妃,还是担心太子妃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晴微啊?”
这话说得濯束心里“咯噔”一下,忙解释道:“殿下明鉴,属、属下是心系殿下东宫的安危!绝无他意!”
“哦。”戚星阑将信纸折好又放回到了信封里,“那既然你对晴微没意思,强扭的瓜不甜,这婚事我便替你回绝了太子妃罢。”
“啊?”濯束愣在原地,怀疑自己刚刚是耳朵出了问题才听到了“婚事”二字。
“殿、殿下放才说……婚事?属下与晴微?!”
太子殿下将面前这个傻小子打量了一番,故作冷漠的摇了摇头,“也不知晴微那丫头是看上你哪一点了。我倒是觉着潜策比你处处都强。”
濯束忽的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殿下,其实属下一直都很靠谱,每次您与娘娘在……咳咳,”他干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属下都会带领守在门口的无知少男少女们回避,这难道还不够靠谱体贴——吗?”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主子那冷酷无情像是要杀人的眼神,以至于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半晌才给生生挤了出来。
同为男人,濯束咳得那两声代替着什么,他当时便领会了,这会儿太子殿下不由得面色尴尬。
他冷冷瞪了濯束一眼,“再口无遮拦,下次让你当前锋。”
“不了不了殿下,属下突然想起您的战马还没喂,先告退了。”濯束说着就要开溜,却被戚星阑给叫住了。
“你去告诉潜策,让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过来见我。”
“属下遵命。”
眼看着濯束出了营帐,戚星阑这才将那封信又拿出来细细的看了一遍。
凤攸宁在信上并非只提了濯束与晴微的事,那事只是被一句话带过,最主要的还是她做的那个梦。
虽说梦中之事多半会与现实相反但她多次梦到,且能接上之前的情景……此事便值得深思了。
能着明黄色衣衫的只有皇帝,除了凤卓允便只有严熠了。
只是这两个人他尚且都还未遇见……倒是这崇国赫赫有名的将军霍弋之,出身武将世家,这几日接触下来却是对应战之事没半点积极性,事事都是听他布局,实在可疑得很。
这般思虑着,戚星阑便已是压好纸研了墨,提笔落下二字:“宁儿”。
已有多日不曾见过她,这会儿仿佛他落笔的每个字都饱含了对她的思念,浓郁且沉重……
*
这几日春意越发明显了起来,凤攸宁因为上次淋了雨在寝殿待了好些天没出屋,听闻今日戚月希会到御花园赏花,便也去了御花园。
春风和煦,暖阳高挂。北北
虽然祁京的春天相较于云京还是冷了些,但相较于这里的冬日来说回暖还是很明显的,凤攸宁便也脱了那大厚毛领的衣裳,换了件轻便的银凤紫萝纹锦裙,发上缀了两支琉珠钗,带着两个丫头朝着御花园内赏花最佳的驻芳阁而去。
驻芳阁是位于御花园中央的一座阁楼,共三层,四面皆设有回廊,供人远眺欣赏园中的美景。
从那儿往下望,便是将这御花园中所有的美景都尽收眼底了。
故而那里也是最受后宫妃嫔们喜爱的地方,闲来无事便要约着去驻芳阁小聚,或赏花或听戏,都不过是为了打发这深宫的烦闷罢了。
凤攸宁一行人走至驻芳阁楼下的时候,仰面便见戚月希同戚月盈坐在二层的回廊,旁边还有皇后与淑嫔。
却不曾见着太子的母妃贤妃娘娘。
也对,贤妃向来不喜凑热闹,由于皇后之间隔了道梁子,自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宁儿?”戚月盈方才站起身走至围栏边,便见楼下站了一个人娇俏又不失端庄的身影,“是宁儿来了!”
皇后等人皆是朝着楼下看去,每个人的脸色都有所不同。
隔着的距离远了些,凤攸宁没能把她们都看清,但却明显感觉到了来自戚月希那道惊恐的目光。
她定是知晓了那侍卫败露身份之事,这会子瞧见凤攸宁自是心里虚得慌。
凤攸宁没急着朝她们行礼,只浅浅的笑了笑,进了驻芳阁朝着二楼的回廊而去。
戚月盈已然下楼来接她,“宁儿身子可大好了?听闻那日太子府里闯进了刺客,你受了惊吓。”她说着已是拉过了凤攸宁的手,担忧的询问着。
“已无大碍了。”凤攸宁笑了笑,同她一起上了二楼的回廊。
回廊内的风大了些,到底还是有些凉的。她不由瑟缩了下身子,朝着皇后和淑嫔行了礼,“皇后娘娘万安,淑嫔娘娘万安。”
皇后抬眼瞧她,眉眼间尽是那虚伪的笑意,“太子妃不必多礼,挑个位置坐罢。”
“是。”凤攸宁应着,朝戚月希的方向而去,“那我便在二皇姐这边坐罢。”
她笑盈盈地朝着那人行了一礼,“二皇姐。”
见她走了过来,戚月希也值得悻悻地站起身与她回礼,目光却是不敢落在她的身上,“太子妃。”
戚月盈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尴尬,忙过来打圆场,“宁儿快坐吧,希儿也坐。”
在她的心中,妹妹和凤攸宁都是同样重要的,她甚至曾多次想要替两个人调和一下尴尬的关系,奈何戚月希始终不配合,便也只能作罢。
既是不能调解,那便只能小心维持着平静的关系了……
凤攸宁自然知道戚月盈是为了什么,也就给足了两人的面子,再戚月希身旁落座。
她今日来并非是想挑事,只不过是想旁敲侧击一下,吓唬吓唬那人罢了。
也免得日后再凭空生出什么端倪来,惹得更是麻烦。
只是这二公主似乎并不这么想。
自从凤攸宁在她身旁落座,她便时不时的偷偷去看身旁那人,多次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都生生吞回了肚里。
一时间,这边的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彼时驻芳阁上坐了这么些人,却是静得出奇,只有拂过的风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淑嫔是个喜热闹的性子,这会儿瞧着实在安静得过分了,便也找了几句话说。
只可惜皇后与她之间那和睦的关系早就在她重新受宠之时瓦解耗尽,这会儿也只是笑而不语。
看似温和,实则冷漠至极。
身为太子妃,凤攸宁自是要默默调和一下这里的氛围。
她起身走至这边,朝着皇后与淑嫔福了福身,“如今正是迎春盛开的时节。臣妾在母国时,每至初春便都会去赏迎春。大片大片的花儿点缀着还未彻底复苏的大地,着实是极美的一番景象。”
她说着替两位都斟了杯热茶递过去。
皇后接过茶盏,朝她浅浅一笑,“我记得园中亦有迎春,不知太子妃瞧着如何?”
凤攸宁莞尔,“宫中的迎春固然是上等的品种。只可惜经过了花匠的修剪,总归是缺了些在外肆意绽放的灵气。”她说着望向一旁的戚月盈与戚月希,接着道,“臣妾倒是更爱前几日在汀水畔赏的迎春。”
提及汀水畔,戚月希的脸色明显白了一下。她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未敢抬头。
“说道汀水畔,便不由想起前些日子你出宫受惊之事,可大好了?”淑嫔顺势便将话题转向了她,“如今太子又不在宫中,着实是苦了你这孩子了。”
凤攸宁面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劳淑嫔娘娘挂心,已无碍了。”
皇后的脸色却不大好。
戚月希本没打算将此事同她讲,奈何那侍卫回宫后说了自己已被太子妃看见脸的事,这二公主慌得不行,只能去找皇后想办法。
寇嫣自是被自己女儿这副蠢样子气得好几日都起不来床。
要知道,这事只要凤攸宁告到了太子或是皇帝那里,不光是她们母女要遭人非议,甚至还会影响到整个寇家。
可贸然行动又只会让人抓到了把柄,届时便是自己躺上了砧板为人鱼肉。
故而皇后压了两个女儿多日不能出宫门,静静等着东宫的动静。
只是凤攸宁却始终都没有做什么,这也让她心中更加不安。
凤攸宁乃是崇国长公主,曾亲手扶着崇国新帝登基,并从旁辅政,短短三年便将崇国治理得颇有起色。
试问这样一个拥有掌握国家实权能力的女人,却不曾借此对她们动手。
除了不屑以外,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自然是没有。
寇嫣的心沉了沉,转而笑吟吟的去看她,“受了惊应当多休息几日才好,本宫那儿还有些上好的补药,回头便叫人给你送去。”
感受到了皇后的慌张,凤攸宁便也没再推脱,“那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好在你没事,可捉住那小贼了?”淑嫔的目光在她的身上绕了一圈,又落在了皇后的身上,“也不知是谁如此大胆,连太子府也敢闯……”
“淑嫔。”寇嫣冷冷唤了一声,目光冷冽对上淑嫔的,“此事本宫已安排了人去查,今日便能有结果。”
皇后说着垂眸瞧了瞧指尖的丹蔻,接着道:“只是来驻芳阁赏花便是来讨个开心,你便不要事事往孩子的心上怼了。”
听得她语气中的责备,淑嫔悻悻闭了嘴,“是。”
她答应了这么一声,只能低头喝茶,惹得气氛又一度的尴尬。
凤攸宁笑了笑,“娘娘心疼臣妾,臣妾心领了。臣妾相信娘娘定不会轻易放过那敢擅闯太子府的刺客,还臣妾与太子一个公道。”
此话还带上了太子,便不能小觑了。
不过凤攸宁向来是喜欢点到为止,她也相信皇后不会猜不透她话里的意思,便也没再说什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