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攸宁的马车排在最后,等着两位公主的马车都走了以后,她们才启程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阑宁居虽是离着汀水畔近,却是与回宫的方向不同。
这会儿一行人朝着另一边而去,前面的戚月希掀开马车的窗帘往外望了望,却不曾见凤攸宁的队伍跟上来。
她皱皱眉头,心中疑惑却也是没说什么,悻悻地放下了窗帘。
从汀水畔到阑宁居的距离只有一刻钟不到,马车停在阑宁居的大门口时天色已是愈发的阴沉。
凤攸宁被晴微扶着下了车,便有侍卫快步过来。
“太子妃娘娘,卑职不便跟随娘娘进入太子府,便候在门口。”
“辛苦你们了。”她笑得得体,朝着那人微微颔首,便带着晴微与绮烟进了阑宁居。
阑宁居里的下人没有安排多少,都是戚星阑的心腹,也都见过了几次凤攸宁。
这会儿瞧见主子回来,便也都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戚星阑曾同她讲过,府里暂时还没有安排管家,只有一个管理琐碎事务的宣叔,是他信得过的人。
还同她讲,若是有什么事需要避开宫里的人传话,便来找这位宣叔。
凤攸宁摸了摸袖兜中放着的那封信,将人叫了过来。
只是一见才知,虽然是称他为宣叔,但也不过三十几岁,若是按年龄叫叔还真是够不到。
许是什么特殊的辈份吧。凤攸宁这般想着,便见宣叔已然走了过来。
“夫人。”宣叔朝她行了一礼,嗓音听起来有些刺耳,像极了一把破锣。
凤攸宁一听便知是中毒而致,不由暗自将人打量了一番。
“宣叔不必多礼,我今日回来只是想来取件东西。”
那日回宫匆忙,她将师父留下的信落在了这儿,那封信中虽是没什么要紧的,但到底是师父留给她的,应当好生珍藏才是。
宣叔笑了笑,“好,夫人自便罢,需要小的做什么直言便可。”
凤攸宁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周围,见无其他人,这才将袖兜里的信拿出来递给他。
“麻烦您了。”
宣叔领会其意,将信妥帖地收了起来,“夫人放心,两日内必能送至公子手中。”
“有劳。”
宣叔退下,那本宽阔的肩膀微微蜷缩,脊背亦是佝偻着,从背影看倒真是担得起叔字辈的称呼了。
凤攸宁瞧着,心中悬着个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封信必须尽早送到戚星阑的手中。她不会平白无故地做那些梦,无论是否会成真,她都必须让戚星阑警惕起来。
多一份防备的心思总不会错。
此事交代完,院中已是点起了灯笼,天色阴沉,没了半分平日里午后的模样。
凤攸宁便也匆忙去了荇幽阁拿那封被她遗落在这儿的信。
只是她在屋里找了许久都不曾见那封信。她明明记得自己将那封信放置在了衣柜中,可柜子里的衣裳还都好好的整整齐齐,那封信却不见了。
外面的天色愈发沉了,厚重的乌云一片片地压了下来。
晴微与绮烟瞧着着急,便也忙跟着将屋里翻了个底朝天,可怎么都没见着那封信。
“公主,您会不会记错了?”晴微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
“会不会是落在了笠翁居?又或者是园中洒扫的人给您收到了别处?”绮烟也跟着纳闷儿。
当时凤攸宁将信放在柜中的时候她是在场的,可这信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凤攸宁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努力回忆着那天的事情。
她明明记得清楚,那日早晨是戚星阑亲手将信给了她,之后便被召回宫了,她压根儿没再去笠翁居。
而且洒扫屋子的人怎么敢随意打开衣柜拿东西?
这府里怕是已经来过了什么人……
正这般思虑着,便听得窗外一道强光闪过,紧接着雷声轰鸣,雨滴随之而下,细密。
凤攸宁警惕的后退半步,忽见一黑影从窗前而过,紧接着又晃过一个。
“啊!”晴微也看到了那一晃而过的黑影,小丫头哪经历过这些,冷不丁便被吓得惊叫一声。
凤攸宁下意识的摸出了腰间的软鞭,一步跨至她身旁,“怎么了,晴微?”
晴微颤巍巍地抓住凤攸宁的衣袖,指尖一片冰凉,“公、公主……有、有人在外面……”
“别怕。”凤攸宁将人我往身后护了护,有扭过头去看绮烟。
绮烟虽是没和晴微一样尖叫出声,可此时也是苍白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你们两个找地方待好不要动,我去看看外面。”她说着便要出去,却被绮烟一把扯住了手臂。
“公主,您不能以身犯险!”
凤攸宁无奈的笑了一下,拍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我会武功,不用担心。”
“可是……”
“好了,”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此刻屋里仅点了几盏烛灯,火苗伴着屋外雨落的声音轻轻摇曳,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细细听着屋外的动静。
凤攸宁放轻脚步走至了门口,她们来的时候便只见院子里有两个正在扫地的小厮,这会儿外面除了雨声便是没了其他的声音。
她沉下心来侧耳听了听,忽的听见屋顶的瓦片“咔哒”一声。
凤攸宁下意识的往房顶瞧了一眼,紧接着窗外便见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她慌忙出了门,却见压得极低的乌云之下有一人站在园中,顶着大雨浑身都湿透了。
这场雨来得突然,雨丝细密落下,比前几日的那一场要下得急了不少。
她分辨不出那人的身影,只见他脚下似乎还踩着一人。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凤攸宁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软鞭,拇指轻轻摩挲着皮绳上刻字的地方。
那人没说话,只弯下腰将脚下踩着的那人给拎了起来,朝着这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握着软鞭的手却越发的紧了,心中的紧张和不安让她无法忍受任何人的靠近。
只要那人再往这边走一步,她便会一鞭子抽过去。
凤攸宁紧紧盯着那人的脚步,却见他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总是会更快一些,手中的长鞭依然朝着那人甩去,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彻整个荇幽阁。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发现大家都不怎么留评了……(委屈巴巴)
你们问问我男主啥时候回来也行啊QAQ
(我滴要求并不高~评论像从前一样就好~)
第56章 恩人
“啪!”
回声伴着雨声响在荇幽阁空旷的院子里, 天色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凤攸宁瞧着面前那人的身影微微发怔,隐约有熟悉之感。
“原以为姑娘习得是剑法, 却不成想防身之物竟是这软鞭。”那人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已然拎着一个黑衣人走至了她的面前,手里还攥着她软鞭的另一头。
“是你?”凤攸宁眉头不由得皱在了一起。
眼前之人虽是已被雨淋透,可那张脸她却看得清晰。分明是今日在汀水畔见到的那人,叫什么……严羽白的!
“你为何会在此处?”
“那姑娘你又为何会在此处?”严羽白轻挑了下眉尾, 那双眼睛却像是被外面的雨水洗刷过一般,更加的澄澈,且满含笑意。
凤攸宁警惕的望着他,语气冰冷,“我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因何出入自是无可奉告。”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竟是学会了戚星阑的语气,一句话说完连她自己都惊觉这语气似曾相识得过分。
只是这会儿她也来不及去过多的去思虑此事, 毕竟面前站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容不得她半点分神。
严羽白轻眨了下眼, 微俯过身来望进她那一双满是愠怒与防备的杏眸, “听闻这府邸是承国太子在宫外的宅子,你既说你是这宅子的主人……那便是太子妃咯?”
凤攸宁向来最烦这种语气轻浮浪荡之人, 这会儿不由得将手中的软鞭攥得更紧。
她猛地将鞭子从那人手中扯回, 目光冷冽,“艳遇吧,你到底是何人。”
谁知他却笑了, 将手里拎着的那已经半死不活的黑衣人往她面前一扔,淡淡道:“你的恩人。”
凤攸宁狠狠咬牙,没搭理地上那人,已将手中的软鞭再一次指向了他。
“无论你是什么人,私闯太子府邸便是死罪,当诛之。”她说着手中的软鞭便是有一次在地上摔出“噼啪”两声,朝着面前那人招呼而去。
严羽白见她来真的,脸色不由一沉,灵巧的躲开。
“你这女人好不讲理,我刚刚可是救了你!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不需要。”她冷声说道。
他越是这样,凤攸宁的心中就越是憋气,这会儿手中的软鞭挥得越发快了,力道也跟着加重。
严羽白被她逐进了雨中,本就浑身湿淋淋的,这会儿更是像个落汤鸡。
眼瞧着凤攸宁的鞭子又挥了过来,他干脆往后一仰,躲开长鞭的同时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再没动静。
他这是实打实的一摔,并不像是演出来的。凤攸宁忽然觉得不对劲,赶忙收了手,拧着眉头打量着雨里躺的那人。
“严羽白?”她试探性的唤了这么一声。
没有反应。
恰好晴微从屋里开门冒了头出来,看到地上倒着的黑衣人,又看了眼正背对着自己的主子,瑟瑟发抖。
“公、公主……”
凤攸宁回眸看她一眼,脸色不大好,“屋里有伞么?”
“有的有的!”晴微赶忙回屋给她拿了把伞出来,这才看见院子里躺着一个人,被雨水浇打着亦是一动不动。
小丫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公、公主……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绮烟也跟着走了出来,她朝院里张望了几下,虽是心中紧张,却是更怕凤攸宁有事。
于是便大着胆子主动拿过伞,径直走进了雨中,“公主,奴去看一看罢。”
“哎——绮烟!”凤攸宁来不及阻拦,便觉脚边躺着的那人动了动,忙抬起脚狠狠踩在了他手上。
只见那人身子猛地一颤,紧接着惨叫声回响在院子里。
她垂眸冷冷看着那人,“说,是谁派你来的?”
霎时间,一道闪电劈下,照得整座宅子瞬间亮如白昼。
晴微与绮烟皆是被吓得一个哆嗦,倒是凤攸宁,借着那一瞬间惨白的光看清了那人的脸。
这人她瞧着眼熟,今日应当是见过的……
正这般想着,便听得绮烟那边尖叫了一声。
她慌忙抬头,便见绮烟已然跌坐在了雨中,蜷缩着身子颤巍巍地指着地上的严羽白。
“公、公主!他……他死了!”
“什么?”凤攸宁没想过这人会这么不禁打,况且她的鞭子都不曾落在那人身上,怎么只是淋了雨便死了?
她慌忙迈步进雨中,却忘了自己方才踩着的那人。
“公主!”晴微见她直直闯进雨里,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赶忙提了伞追上去。
凤攸宁回头便见地上那黑影一闪,消失在了荇幽阁的院子里。
可她方才忙着查看严羽白的情况,没顾得上将人拦下,只得恨恨咬牙。
她快步走至绮烟身边,将人扶起,“晴微,先扶绮烟回去!”
“是!”晴微忙把自己手中的伞递给凤攸宁挡雨,这才将瘫坐在地上的绮烟扶了起来,两人打着一把伞踉踉跄跄的回了屋。
凤攸宁垂眸看了一眼地上双目紧闭的严羽白,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果真没了呼吸?!
她不死心,又赶忙去摸他的脉搏——脉搏虽是微弱,但却还是有的。
她正准备将人扶起来,便听得院外一阵声响,原是候在门口的侍卫听得府中的异响而来。
为首的那个,见凤攸宁蹲在雨中,慌忙过去行礼赔罪,“卑职来晚了,还望太子妃娘娘恕罪!”
凤攸宁瞧了他们一眼,缓缓站起身子。
这会儿雨势已比方才要小了,虽然晴微及时给她撑了伞挡雨,可她的衣服还是被淋得湿了大半。
只觉得周身有寒意围绕,甚是不舒服,她不着痕迹的挪动一步挡住了严羽白的脸,凝眉冷声道:“来得正好,这里有人受伤了,去请了郎中来。”
“卑职遵命。”
*
凤攸宁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雨虽是停了,乌云亦是尽数撤去。
雨过天晴,天边出现了一道七彩的虹桥,橘红色的晚霞笼罩着整座太子府邸。
“公主,这是刚煮好的姜茶,喝了罢。”晴微端了碗热姜茶递给她。
那辛辣的味道她闻着不由拧了拧眉头,“这里可有蜜饯?”
晴微摇头。
阑宁居里的下人本就少,好多东西也没有备全,晴微对这里又不熟悉,就算是有蜜饯也是难找到的。
“公主便凑合一下罢,待回了宫再多吃些蜜饯补回来。”
听她这么说,凤攸宁不由瘪嘴。
这还有能补回来的道理?
她端起姜茶小抿了一口,嘴中瞬间被姜丝的辛辣味充斥,只得换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对了,那人如何,郎中可给瞧过了?”
晴微知她说的是昏死在雨中的严羽白,忙答道:“郎中已给瞧过了,说是中了什么蛊毒,经年累月已至此。但到底是什么,那郎中先生也说不上来,许是没见过吧。”
“蛊毒?”凤攸宁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