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泓直接看向玲珑,玲珑也是满脸迷惑,元泓让人把求见的人带上来,才一打照面,就见着门外少年嘴甜的喊,“姐夫!”
玲珑目瞪口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苏昙浑身上下风尘仆仆,浑身上下就剩下一张脸勉强还能看出个原来的模样。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署房里,还有别人在,回头过去就见着了玲珑。这下是真的面色如土了,“阿姐你怎么在这?”
元泓看了好会这对姐弟,发现玲珑也真的不知道,这小子竟然会跑过来。
“你怎么来了?”元泓早已经见识过苏昙的胆大,再见一回,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苏昙没有听到元泓这话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当即就有了精神,“我是来投奔姐夫……”他说着看了一眼玲珑,见着玲珑的脸色不好,“还有姐姐的。”
“投奔?”玲珑上下打量了好会,苏昙这一身的样子,的确是过来投奔的。
“好好的,投奔甚么?”玲珑语气不善,“家里难道还少了你的地方?”
苏昙听得头皮发紧,只是笑嘻嘻的去看元泓,“姐夫,我都来了,总不能把我赶出去吧?”
“中书学不上了?”元泓问。
苏昙摸摸脑袋,“中书学也没有甚么意思,一日到晚都是读那些经典,再要不然就是当众背书。若是背的滚瓜烂熟,那就是极好了。”
这话也就只有少年人才说的出来,元泓有些想笑,回头见到玲珑两眼冒火的盯着这个小舅子,还是咳嗽了一声,“夭夭,人都来了。总不能把人赶回去。”
玲珑抬手起来,作势要打。
苏昙怪叫一声,立刻就伏低身子,一副宁可被打,也不愿意回去的样子。来之前他就做好了打算,反正姐姐这关是必须要过的,被打几下也无关痛痒。只要能留下来。
元泓捉住她的手,好声劝了好几次,玲珑终于才放过了苏昙,元泓吩咐人添了碗筷,让苏昙一起用饭。
一顿饭用完,元泓让人先送苏昙去休息,苏昙临走时候,依依不舍,看的玲珑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我这个弟弟,现在满心满眼的就剩下你一个了。”
元泓看了一眼玲珑,“小孩子心性罢了,其实这样也好。”
“好甚么,吵吵闹闹的。”玲珑说着,过去写信。苏昙这样子,看着是偷跑出来的,家里这会恐怕已经知道了,还得写信过去安抚。
苏昙到了刺史府,就和在自家里一样,只不过眼巴巴的瞅着元泓,想要元泓把他带在身边。
元泓曾经带他上过沙场,虽然和他一块呆在中军,不必亲自上沙场厮杀,但除此之外,什么对他也没有遮挡。指挥作战,杀戮满地,一概也没瞒着。平常人见着,至少也要做一个月的噩梦。苏昙倒是适应良好,而且还能很快跟上骑兵的步伐。
他也有提拔这个小舅子的心思,只是之前看岳父岳母的意思,还是想要将小儿子留在身边几年,他也就不作声了。
苏昙跟着过来了,他也没有把人送回去的打算。留在刺史府里,苏昙过的快活。
元泓马上就要出兵打仗,前方朝廷引入了柔然,但战事还没有有明晰的走向,下了令,让他这个刺史带兵镇压。
他对此意见驾轻就熟,临走之前,他特意带上玲珑去外面骑马一会。
自从到晋阳之后,他总是有数不清的公务,有时候一连几日都不见不着人。现在临走,还是想陪她一会。
玲珑喜出望外,特意换了衣裳和他一块出去。元泓公务缠身,她忙着和那些贵妇打交道,也没有多少精力出来游山玩水,一直到现在,晋阳城郊她都没去过。
不过到了城郊之后,玲珑满心的欢心,也没有多少了,一样的平地,一样的山峦。和洛阳城郊相比,除了没有那么多平地之外,基本上差别不大。
“听说晋阳的冬日要格外寒冷,为夫给夭夭猎一头狐狸,做个手筒如何?”元泓一边调试弓弦,一边回首问。
玲珑正满心嫌弃,听到元泓这问话,点头,“那我还要白色的。”
元泓仔细端详了下她的肌肤,“红色的更好,衬夭夭的肤色。”说着,元泓回头看了一眼玲珑,“夭夭跟上。”
说完,他双腿夹了一下马腹,拨过马头,玲珑立刻跟上去。
她骑术尚可,不过比起元泓还是稍有逊色,元泓特意放慢了速度,在马背上还偶尔回头,看看她是否能跟上。
玲珑看到草丛里跳跃的兔子,立刻抽出箭矢张弓就射,隐秘间她似乎瞧见丛林后有野兽毛皮的花纹,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开弓射了过去。
然后就听到呀的一声,有人坠地的声响。
而后林子里头有奔跑和拨开枝桠的声音,还没等玲珑出声,元泓就已经骑马弛到她的身前。
“何人?”元泓开口。
只见着几个人把挡在面前的枝桠给拂开,露出后面的人,只见着小尔朱氏被两个壮实婢女搀扶起来,可见小腿处被划开了一道。
“方才是谁射的箭?!”小尔朱氏惊魂未定,她被两边侍女搀扶着,对着面前年轻俊美的晋王发问。
她的视线在那张俊美出尘的脸上停留半分之后,直接看向元泓身后护着的玲珑。
玲珑在元泓身后,看不清楚,前方到底如何,但是她知道自己那一箭似乎没有射中野兽,反而射中了人,正要出来答应。元泓却抢在她前面,“是我。”
元泓直接下马,“刚才看到草丛里有虎斑,以为有老虎卧在石后,所以情急之下,射了一箭,不料想伤到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小尔朱氏脸色奇怪,她看了一眼还在马背上的玲珑,“那一箭当真是大王射的?”
元泓颔首,“正是。”
他嘴上说正是,可脸上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小尔朱氏眼睛不由得黏在元泓脸上,“怎么是大王,不是王妃呢?”
“我之前明明看到是两匹马……”
“那夫人怎么确定不是我呢。”元泓捡起一旁的箭矢,直接递给她。见小尔朱氏一双眼睛只是看着他,“情急之下,误伤夫人,十分抱歉,不如我派人送夫人回去。”
说着,元泓就要后面的人过来。
小尔朱氏出声制止,“不必了,只是划了一道而已,”她别有所指的看向后面的玲珑,“大王的箭术未免比传言里的差了太多,我在晋阳,也听说过大王射术出众。”
“射不中,是经常有的事,尤其是在马背上。”元泓抬手,“既然夫人没有事,那么太好了。就先告辞了。”
元泓说完,回身就走。小尔朱氏吓了一跳,她之前就在这里了,没想到晋王妃像是知道她事前躲在这里似得,开弓就给了她一箭。
“大王伤了人,就打算这么不管了?”
元泓回首过来,脸色的神色没有改变半分,“不是不管,夫人若是受伤了,应当快些叫医官来看,以免伤口恶化。”
“本王不善于此道,要我如何?”
小尔朱氏见他是真的不管,见他真的往前走了几步,要上马而去,急的直接挣开左右婢女,直接走了几步。
“夫人腿好了?”元泓回头问。
其实那一箭是擦着她的小腿过去的,裤腿被划破了一道,并没有伤到皮肉。
“既然如此,那么就太好,到时候本王一定和王妃亲自去给镇北将军赔不是。”说完,他就翻身上马。
玲珑在一旁看了许久,元泓的表现可圈可点,但看在她的眼里,还是有些怒气。她把玩着手里的鞭子,用了不少力气,才没让她一鞭子打到她脸上去。
小尔朱氏行事比起她那个姑母真是差不了太多,就连勾引男人,也是当着她的面。
小尔朱氏见元泓就这么不回头走了,还想上前,元泓却快她一步,已经驰马到玲珑身边,“夭夭还好么?”
元泓替她把这罪名背了过去,她应当给他一个笑容,可是她直接拉过马去。元泓见状,直接追了上去。
小尔朱氏直接追上。
有小尔朱氏这么一桩,玲珑早已经没有了游猎的心思,她加快速度,到了外面的大道上,直接撞上苏昙。
“你怎么来了!”玲珑见着弟弟,大吃一惊。
夫妻俩相处,怎么可能还带上个碍事的。玲珑故意不带上苏昙,谁知这小子竟然还自己跟过来了!
“我听说阿姐和姐夫打猎,我就跟来了。我都在府里呆了那么久,也该出来了。”说着他侧首看向后面,见着小尔朱氏跟在元泓后面,元泓后面是一众卫兵,可那个年轻贵妇,竟然无视那些卫兵,直接想要绕到元泓身边去。
苏昙眼珠一转,直接驰马过去,隔断了小尔朱氏的路,和玲珑一左一右,把元泓左右牢牢把持着,苏昙皮相很好,眉目间和玲珑颇为几分相似。
他隔断了小尔朱氏所有靠过来的空间,他回头对小尔朱氏笑,“这位婶婶,我以前没有见过你,请问是哪位啊?”
小尔朱氏见着苏昙,还没来得及答话,就立刻被后面过来的卫兵隔开。
“我派人送夫人回去,”玲珑在马上开口道,“到时候我会亲自去和镇北将军告罪的。”
“阿姐,”苏昙开口没个遮拦,“姐夫这是被人看上了啊,这可怎么得了!”
玲珑闻言狠狠剐了元泓一眼,元泓被她这一眼瞪的手足无措的。
还没等元泓开口,她直接抽了一下马臀,远远的跑开了。
他被别的女人觊觎,按道理怪不到他头上去,可是玲珑还是一口气气了好多天,哪怕元泓带兵打仗去了,也没有让她为之侧首半分。
一直到苏昙的信送过来,说元泓受了伤,玲珑才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满脸惊恐和不知所措。
第94章 咬钩
元泓坐在大帐内, 手里拿着军报, 沃野镇镇民反了,在他赶过去之前,造反的头领已经将朝廷派去的宗室打败,并且俘虏了两名朝廷将领。
朝廷对这些叛军, 可谓是一败涂地。
他看着手里的军报, 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军帐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几个人。他手指轻轻捏了下眼头处的两点穴位,放手下来。
多出的这两个人,打扮怪异。既不像六镇未汉化的鲜卑人那样, 圆顶披幅帽圆领短骻袍的打扮。也不是汉人交领束发。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除去后面留下一圈,前额发顶全部剃掉, 因为已经到了炎热的时候, 军帐开了个口子, 用作通风。
一股牛羊身上的腥臊味, 随着人在帐内的停留, 渐渐的浓郁起来。
“我们奉可汗的命令, 过来助都督一臂之力。”最终,坐在最前头的人还是沉不住气,开口道。
来的人, 全都是柔然可汗应魏帝之请, 派来助魏军一臂之力的柔软人。六镇之前是朝廷的爪牙, 居住在六镇的镇户们,世代为兵,再加上未经汉化,习性彪悍。这把刀曾经打翻过柔然,当刀不听使唤,对着自己刺来的时候,朝廷竟然也都毫无办法,竟然还要请来柔然这个曾经的敌人来充当打手。
逼到了极点了,连敌我都不分。这样的君主,也真是让元泓开了眼界。
元泓颔首,“这个我知道,多谢柔然可汗,诸位远道而来,想必也困乏了,先去休息沐浴。到时候再请诸位过来议事。”
“将军不怕人打过来么?”为首的柔然人开口了,“我们休息倒是没甚么关系,但是你们的皇帝却是很着急,我们过来的时候,也见着你们的将军被人给抓了。”
“多谢关心,不过这是魏国之事,等到出兵的时候,会来请诸位的。”元泓伸手向帐门的方向请了一下。
在场的人,除去元泓之外,都是从草原上来的。见着元泓没有半点马上出兵的意思,又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路上一路狂奔,到了现在还真有些饥饿,几个人从军帐里出去了。
等人出去之后,元泓看了一眼身后的文士,“朝廷真的是饮鸩止渴了。”
文士生的儒雅,听到元泓这么说,不由得笑了笑,“朝廷如此,才有大王的可乘之机。”
文士名叫王鹤,原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偶尔一次对答之中,发现他办事稳妥,对答流利。
元泓见他头脑精明,而且口齿伶俐,干脆任命为主簿。
王鹤原来做过商人,洛阳扩建的时候,因为托人找到了门路,供应扩建城池所用的木材,发了一笔财,但却被当时负责的宗室抓住了说供应的木材有瑕疵,上下打点了一番,才得脱身。
后来从洛阳回来,也无心经商,干脆就在晋阳谋得一个职位。原本不指望这辈子再有什么前途了,谁知竟然遇见了元泓。
王鹤善于察言观色,而且办事,尤其是整治粮草供需格外是一把好手。他长于经营,在晋阳的时候,曾经经营粮草,让粮草格外富足。
元泓有意栽培他,将他也调到了身边。
元泓听到王鹤那话,神情似笑非笑,他喜怒不形于色,光看一张脸,实在是不明白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王鹤却不紧不慢,“朝廷此举,乃是饮鸩止渴。乱象已生,六镇彪悍,难以匹敌。就算朝廷借着柔然的势头,能勉强镇压下去,但也元气大伤。到时候,将无法制约各地豪强。到那时候,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元泓坐在那里,他当然明白王鹤的意思,他看向王鹤,“此刻倒是个机会,不过想要瞒着朝廷,却也不容易。”
“这又有何难。六镇镇兵就是天上所赐的利器,六镇和朝廷胜负都有,六镇人多,镇兵也多,如此多的降兵,朝廷完全应付不过来,偷天换日,做的隐秘,朝廷此刻已经无力他顾,又如何能识破?”
元泓靠在那里,他两眼看着帐顶,“我是宗室,又是亲王,陛下不放心我的。”
“东郡王之子,贺若将军,大王认为如何?”
元泓眼眸动了动,他看向王鹤。王鹤微笑,“贺若将军是大王的舅父,若是他能为大王所用……”
贺若家这些年,被皇帝削弱,一直到战事频繁,朝廷颇为捉襟见肘,才重新被启用。之前就算是贺若仪,也是被朝廷高高捧起,打算就做一个富贵闲人那么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