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烦躁:“早说弄死他了,偏——”
说不下去了,嫌恶的一扭头。
茶爷叹:“他也可怜。不过你多留意些,别真让他做出不可弥补的错事来。”
来人怒了:“我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月神剽窃我家主神的灵感,他就是个盗版!”
茶爷也替他觉得冤枉,但仍是提醒他:“因为你家的神和他家的神关系匪浅?还因为你们长得太像?”
“像个屁!”一想到这个来人便忍不住狂暴:“明明我好看得多。我有翅膀的!”
唯美有力的翅膀,那个人有吗?有吗?
“客观公正的讲,你是比月狐阳刚,月狐更符合女子的眼光。”
“哼,创造我们的手不一样。”
“但,你不能否认的是,月狐真做出什么,你家的神也不得安稳。”
来人又烦躁不已:“弄死他就好了。”
什么玩意儿,月神也是,诸神创世,她弄了个神经病出来,还得别人来兜着。
忽然心中一动:“我听说,有个丫头,是那神经病撒下去的种子长出来的一个,很有性格——”
“你拉倒吧。”茶爷毫不客气打断他:“幸亏那丫头走运,父系血脉与獬豸有些关联,如今人家已经是正正经经獬豸的子弟,你拿她去填坑?”
你胆儿真肥。
来人讪讪:“其实若是以大礼相聘——”
茶爷睁大眼睛,跟獬豸讲“礼”,你怕是疯了。
“唉,我就是想着,有个像样的,不定能治好他的疯病。”
茶爷无语:“你糊弄谁呢,病因在哪儿你不清楚的?再相像也不行。”
一阵静默。
“呵。”忽然来人笑出声:“那么巧,末始转世,半路子獬豸,龙子,凤子,还有一个神秘的‘冥子’,凑到一块了。莫不是天意?”
茶爷饮了口茶:“天意你又不是不能看,你倒看出什么了?”
他都看不出来这天意要怎么走,多少万年前已经开始不对,现下去看,谁知准不准。
长吁短叹,走了,背影寂寥。
人走后,茶爷看天,也寂寥。
还有一个人,也觉得有点儿寂寥。
养好伤的竹子竟平生头一回感到无所事事,他能干的徒弟自己走了门路组团下凡投胎了,他先前已经把目前能报的仇出的气全做过来,眼下,不知能做什么了。
明明差点儿困死在竹阵里的时候都没这样子过。
竹子思索,难道生病了?
这种时候,是该找个朋友之类的说说人生感悟,但——朋友?他从没那种玩意儿。
唉,该把刎拦住的,那么老那么老的一个老头子了,下凡不是白白糟蹋名额吗。
刎:我有你老?
思来想去,还是找不到一个可和平叙旧的人,竹子摇了摇头,顺着感应掐指一算,脸色顿时精彩,他那个不省心的徒弟,这会子正被人给戴了环保帽!
这可真是师门之耻啊!
忽然好兴奋,果断将自己气息压制了再压制,化为一缕空气,熟门熟路的直下三界,把自己挂在柳梢头上。
柳梢头,黄昏后。
貌美的男子脸黑如铁,对面女子心虚慌乱直着脖子虚张声势。
“姓杨的,你该很清楚我家招你上门为了啥,你自己不能生可不能让我家断了根儿。”
柳梢儿一晃:不能生?入赘?这是给他徒弟安排了什么销魂的命?
姓杨的俊小子面无表情,眼底风起云涌,看了会儿那跋扈女,又看了会儿那女子身后身材倍健的男人,眼底的风和云倏的散了。
开口,暗哑低沉:“我感念你父亲的救命之恩事已至此,我们和离,我净身出户。”
“你当然净身出户。”女子犹嫌不足,叫嚣:“是我休你,我不将你不能生的秘密说出去已经是开了恩。”
一阵风起,柳条晃动,在夏夜里有些凉。
杨小子没有多想,开口:“好。”
他痛快答应,女子反而一怔,看着那张俊美的颜,忽然疯癫:“你从没喜欢过我!从没!你只是感念我爹的救命之恩!”
杨小子看着她,笑了:“我真心在宠你。”
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对你好,虽然不是因为你。
女子崩溃,嚎啕大哭。
就是这样无微不至却偏偏不是出于喜爱的好逼疯了她,哪怕他打她骂她可心里有她呢
柳梢儿上的竹子叹气:这下凡没用啊,还是没开情窍。
杨小子绕过女子,俯视坐在地上的男人,眼底寒光闪烁,让精壮的汉子不寒而栗。
“我答应了恩人,让其子嗣绵绵富贵得保,哪怕不是由我亲自做到,我也会督促别人做到,你——懂?”
连连点头。
“我不用你!我不要你再插手我的生活!你滚!滚!”
在女子的歇斯底里中,杨小子挥一挥衣袖离去,只带走一缕风。
竹子跟着他,眼看他声名起,眼看他功勋建,眼看他位极人臣富贵荣华。
很好,又是完美的单身狗的一生。
自己是一只单身狗却把给他脑袋涂绿的女人一家护得周全,那叫一个蒸蒸日上子孙繁茂啊,弄得那女的经常在半夜哭啊笑啊骂啊咒啊,都不知道自己这一生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了。
很好,达成恩人意愿,也优雅的报复了对自己的不忠。
就是这个情窍
竹子觉得不能白下凡一回,不行自己这个做师傅的便牺牲一下吧。
跟着她来到下辈子,呱呱坠地,怎么又是个男的?
为了徒弟!
竹子硬是让隔壁邻居有了孕相大了肚子产下一女,顺理成章,他成了他徒弟的青梅竹马。
第一千九百零三章 师对徒(二更)
当然,这些都是幻术,并不是真的。且竹子要小心不能扰乱原本的轨迹,不然天道就该来强制驱除了,他自有分寸,因此游刃有余。
从两小儿第一次见面便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一直到两人长成,并完美的将寄身的这户家庭在合理范围内保持了与邻居各方面的门当户对。
他敢说,只要小徒弟要娶妻,他是唯一的完美人选,当然,小徒弟要萌动,他也必然是唯一的完美人选。
呵,戏弄个小傻子,难吗?不难。
只是——
“柳儿,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不要跟别人说。”
哦呵呵,应该是表白了吧?
小小少年内心争斗良久,终于扛不住巨大的压力选择找人倾诉秘密,隔壁的青梅竹马自然是唯一的完美人选。
“我发现,我,我我我我可能,喜欢,喜欢,喜欢男子。”
哈?!
竹子恨不得敲开他脑壳子看一看,你这辈子是男的哟,难道灵魂里的女儿心开始苏醒了?
无论如何,这辈子他就是喜欢男子了,改不了了,而不能改变性别的竹子算了,下辈子吧。
下辈子,夜溪是个女孩,竹子做了准备,自己以女身跟她手帕交,万一她又喜欢女的呢?若是喜欢男的,呵呵,他八字特殊,当女儿养的。
完美。
“柳儿,我跟你说个秘密。”
嗯,说吧,我有两手准备。
“我有了大志向。”
忽然不妙。
“我要做女和尚,普度众生。”
“柳儿柳儿,我跟慈航寺的住持约好了,明天就剃度。”
“若是我家人找我,你千万帮着遮掩着,事成之后我帮你要住持亲手开光的姻缘符。”
“还帮你预定生子符。”
柳儿:我可去你的吧!
得得得,下辈子来个命定的邂逅一见钟情吧。
再来一世,第一次见面,一支铁箭呼啸而来,速度太快,他不能做出超越凡人的身手,正中喉咙,啪叽死了。
“来人,这人突然出现在战场附近,衣衫整洁,鞋底灰尘不沾,必是蠢货奸细无疑,拖下去鞭尸悬挂示威。”
已然化作空气旁观的竹子:呵呵,鞭尸哈,你给我等着!
再再一世,竹子干脆做了皇帝背后神秘的大国师,让皇帝下诏书,把那个谁,送来做炼丹童子。
师徒俩成功汇合,正当竹子琢磨他徒弟这辈子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时,被他亲自选的炼丹童子刺杀了,那么准呢,匕首插进喉咙。
童子:“妖师,祸乱朝纲草菅人命,受死吧!”
竹子:“”
童子:“妖师,敢这样瞪着我,挖掉你的眼睛让你做个瞎眼鬼。”
很好,瞎眼鬼,你给我等着!
只是凡人的国师死了。
再来!
这次是个孤儿呢,竹子简直喜极而泣。
果断收养,并将年龄设定只比她大十岁,性别见机行事吧。
感情就要从襁褓中培养!
喜滋滋的养孩子。
可是——
“爹!”
笑容僵硬在脸上。
一个称呼,纠正了十几年都没纠正过来,竹子有些灰心了,看着她冉冉升起叱咤风云,适当的让自己圆寂了。
看着她哭得稀里哗啦,嘴里爹啊爹啊叫不停,竹子心越来越堵,一个摆尾,跑了。
他得查查,那些个小崽子都投去哪了,不能让自己一个憋屈。
一查,诧异,竟不是同一界?
哎哟,他徒弟从来单独自己一个界,这么多世了都一样。
竹子想了想,转去别的地方,找到其他人各个往前查了清楚。果然,相比于夜溪,这些个,简直就是往地里撒豆种,一个坑里撒几个,一个坑里撒几个,没哪个落过单。
夜溪,是独盆独户的稀世名花啊,或者是毒草。
地府为何这样做?打了什么主意?
竹子分别跟了众人观察,每个人都观察个几世,最后不得不承认他徒弟太独了。
其他任何一个,无归凤屠也好,萧宝宝空空也罢,还是慕离容无双,或者说明慈们,人家个个真的是在过着凡人普通生活,柴米油盐,喜怒哀乐,生动真实,或者说,不出格。
可他徒弟——
总能把自己活成人尖尖。他刚来单身狗那一世,首辅。然后是首富,国师,将军,首领,女大儒可想而知,他没来之前的每一世也是如此。
地府都不安排的吗?
地府:我们也没法子啊,生死簿上写不了她,我们想安排也安排不下啊,所以才把她单独放在一个界,就生怕她跟其他人联合起来他们再压不住了,他们也很辛苦的好吧。
竹子:是金子永远发光!但!这样还怎么体验人间疾苦?
所以,逛了一圈回来的竹子果断在夜溪重新投胎时动了手脚,让她天残。
看不见,她成了国画大师。
听不见,她成了古琴大师。
手不能用,她成了算术大师。
脚不能用,她成了武林盟主!
竹子那个气,不肖徒,就知道跟你师傅对着干。
心一狠,五感皆闭,手脚全瘫,我看你还怎么蹦跶。
很好,蹦跶不起来了,才出生的小娃太异常,被丢进马桶里,重新投胎。
竹子:
夜溪:你给我等着!
有这样一个生命不息折腾不已的徒弟,竹子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竹子很想去地府跟鬼差商量一商量,你们就不能在她魂魄上动动手脚,让她别那么聪明?
鬼差:呵呵,头到脚脚到头,密密麻麻整三层,每一层都是最高衙门出产的生魂链,我们做手脚?够得着吗?这样的麻烦丢下来,我们也很不情愿呀。
竹子发愁,这样还历练什么?岂不是让她更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不行,得想个法子。
忽然,他想到一件事,或者说,一个人。
返回神界,直接找上茶爷。
“炼器名家,有个叫名勿幸的女娃,此时在哪儿?”
茶爷还没从他突然现身的惊吓中回过神,啊一声。
竹子鄙夷一眼,脑子老成木头了吗?
茶爷羞恼,取笑:“怎的要收个二徒吗?”
“你只管说,她在哪儿。”
茶爷一声呵:“欠你的吗?”
竹子淡定道:“你不说,我就要欠你了。”
休怪我对你做些什么不好的事。
显然茶爷早已习惯他的作风,只翻了个白眼,掐指一算:“哟,你可快一些,不然那丫头立即疯魔去。”
竹子不由起了丝紧张:“她疯了不影响她身上的霉气吧?”
茶爷:“你该知道她那身霉气不简单,你想做什么?劝你三思而后行。”
竹子却没时间与他废话,要了地址,嗖一下赶去。
茶爷眉头深皱,叨叨:“真是什么都赶一块了。”
竹子赶路,倏忽而至,到了现场正是气氛最紧绷的时候。
名勿幸死死拉着竑的衣领口,疯狂大叫:“你骗我!你骗我!我全知道了,你——”
后脖子一疼,眼皮翻了翻,手上身上力道忽的消失。
竑大惊:“勿幸!”
第一千九百零四章 画地为牢(一更)
一声肝胆俱裂的“勿幸”喊得软倒的名勿幸神魂一震,重复清明,眼角一滴泪滑下。
但愿不相识,便能不相思。
竑抱着名勿幸,凶神恶煞看向来人。
竹子淡然的很,丝毫没被现场爱恨情仇的气氛感染,手指一点,竑便不能动了,抱着名勿幸僵立当场。
大惊,眯眼:“我从未得罪过阁下吧。”
这人他不认识。
竹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右手往名勿幸头上虚虚一罩,一道灰色的浓雾从其天灵盖钻出,源源不断汇入竹子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