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现在嘛,连席子都没有,也没有办法去砍木头,只好找个地方坐下来念佛,思念丈夫和儿子女儿,顺便思考当前的困境——今晚上住在那儿?一会吃什么?
然后就被铺天盖地的祭品淹没了。
祭品准备的可比陵寝快得多,在阳间,杨坚正让杨素努力为皇后和自己寻找风水宝地呢。虽然他六十多岁了,可没想到自己会死的这么早,也没给皇后准备。
过了一日,刘彻和孙权游玩归来。一起去看了新的参军戏,那滑稽的胖子满脸肥肉都好笑。去赏玩美人歌舞,又去买了几本新书,一起骑着牛晃晃悠悠的归来。
“我感觉有什么不对。”
“哪来那么多祭品?谁来了?杨坚?”
走过去一看,是一位姿容不算绝艳却非常引人注目的中年女子,不是很端庄,随意的盘膝坐在地上,眼前摆着一桌酒肴,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自斟自饮。
刘彻:“你是独孤皇后?”不错,这样的女人到可以做个宠妇。
独孤伽罗抬眼看过来时,眼神明亮且有点锐利。“你是汉武帝?”她晃了晃手里的书:“这是你的书?”她在镇子里仔细看了看,收获了到处乱放的书一摞。可选择的还有斧头和锄头、草席等各种乱放的东西,以及树上唾手可得的蔬果,但都没拿,就拿了一本书,一本历史书。
刘彻眯起眼睛点了点头,低笑道:“你可真有意思,你的陪葬品呢?怎么在这里只有这些吃食?”
“还没修。”独孤伽罗问:“武帝有多余的宝剑和书籍么?借我一用。”
“拿酒来换。”刘彻有点哼哼唧唧,半鄙夷半无奈:“我现在和陶渊明一样,有酒即可说事。”
孙权摇摇晃晃的说:“我也是。”喝的太多了,爬到牛背上之后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二人醉醺醺的对她点头,各自回自己家里,倒在床上酣然入睡。
独孤皇后思考了一会,继续看书。
忽然天边闪过一道光芒,一个年轻而阴沉的少妇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先看到了对方乳白色裙摆飞扬起来一点,又飘飘落下,再往上抬眼,看到这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不,她的容貌年轻,但明显不是少女。“你是谁?”
吕雉看到她这张脸的一瞬间,就阴沉下去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能在四十多岁时依然保持非常快乐的生活。她能嫁给年纪相仿又情投意合的丈夫,光明正大的干政,能理所当然的嫉妒,废了个太子再立的还是自己的儿子,这实在是…活成了吕雉理想中的样子。这些年来活成她理想样子的皇后并非一个两个,但独孤伽罗是其中最张扬的。
她收敛起自己阴郁的情绪:“我姓吕。我对你可是仰慕已久。”
不不不不,别这样夹枪带棒的,有仇去揍刘邦,不用对着不相干甚至可以拉拢的人乱发脾气。现在的丈夫挺好,虽然不能干政时要温柔,不能对他发脾气,还要拿捏好嫉妒的分寸,但是很好。
(再过一千多年,毛先生说: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首要问题。)
独孤皇后心说:怨妇脸。刘邦诚然是是非不分,爱小妾的都是混账,管我什么事?
吕雉揉了揉太阳穴,拢了拢头发,轻松的笑了起来:“刚跟人吵了一架,你见谅。我着实被那糊涂蛋气坏了。你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陪葬品也没有?”
“唉,我哪能想到自己死的这么早。重病时开始修造也来不及了。”
吕雉把话题拽回来:“我着实羡慕你,夫妻们情投意合最难得,能并称二圣,也不知是怎样的情分。那《开皇律》我们都瞧了,制的极好,听说你与杨坚共掌朝政,这法律中有多少是你的手笔?”
独孤伽罗也不想说什么情投意合的问题,自己死后,过不了一两个月,那罗延就要高高兴兴的和他那些小美人欢愉,徒留我一个人在这不漆黑也不阴冷的阴间晒太阳。
为什么有大太阳!这叫人如何伤悲!
“倒是有一些。”
俩人就聊了一会法律,聊得还算不错,但吕雉对于她想强行规定大臣不可以纳妾这件事,有点看法:天真!幼稚!不论是谁,都想要更多的美人。
法律就涉及到服装——用料和颜色是法律规定的等级,从服装就聊到了首饰和发式。
独孤皇后确实有些苦恼:“我这里连一面铜镜也没有,也不知道头发乱不乱。”
吕雉从怀里掏出一面掌心大小的菱花镜:“我虽有修行,身上也没法带大镜子,你先拿去用。”
“好。”独孤伽罗接过来照了照自己的脸,到没看见‘鬼魂一样的气色’或者是书上写的‘面带鬼气’,反而看到一张年轻二十岁的脸,惊的她猛的一下站起来。“我,我好年轻啊。”
皇后们几乎是同时扑回来了。不爱闲聊但是热爱写点东西的明德皇后在旁边观察她,记录她。
妇好敲着壁垒叫她:“独孤伽罗吗?过来聊聊呀,我,妇好。”
商朝的历史对于独孤伽罗来说有些过于遥远,很多史书在秦始皇之后的几次大型焚书中付之一炬,南北朝时期毁掉了很多古籍。她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或者是忘了。
吕雉:“那是商朝的王后,也是我的朋友。”
妇好和她就明显有点年代差异所带来的隔阂,聊的并不好。
独孤皇后不觉得同时是几个商王后之一的王后有何卓越之处,妇好也不觉得这丰满而没力气的女人有哪里好。
赵飞燕对她满怀敌意:“你和杨坚关系好吗?死后也会长相厮守吧?”刘骜夸她说她聪明,非常聪明!还很欣赏的样子。赵飞燕扪心自问,自己唯一的短处就是不够聪明哦。
独孤伽罗看她也不顺眼,总觉得这女人过分诱人,瞪着一双貌似天真没城府的大眼睛,扭着水蛇腰,说话都像娇嗔。这要是让杨坚看见了,岂不是要与其私通?“呵呵,那可未必,你想要?”
“我们仨过的好着呢!”
吕雉并不为其解释。
卫子夫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祭品虽多,却一点肉末没见到。
因为二人都信佛,隋文帝曾自立法号称‘总持’,又呼独孤皇后为‘庄严’,耗费巨资修建天下最大的禅定寺纪念皇后,又召高僧大德五十余人进宫做四十九天宏大法会,又讲《维摩诘经》,杨广也乖乖坐在下面听讲。
独孤皇后气哼哼的赊账,和这个爱做生意的皇后买了一顶帐篷。
宝剑和明镜都由吕雉相赠,还送了一张桌子。
吕雉拍着桌子:“我儿子亲手做的。”迄今为止帝镇中只有这一个优秀的木匠。
……
自从北魏开始有‘中元节/盂兰盆节’一说之后,地府的鬼魂们就都很期待。
问题是,盂兰盆节随着佛教传入中国之后,地府还没这个计划,也不会开鬼门放所有鬼魂回去团聚,鬼门的设置如漏斗,漏下来容易,倒灌出去困难。要知道,地府生活的不是只有最近一百年刚死的鬼。根据记载,两千年前有个鬼还隐没与人群中。这要是开了鬼门,众鬼都去人间探亲,最后再悄悄的留在人间不肯回来,得添多少麻烦。家人都死光的鬼也去人间溜达,说不准会借尸还魂,也麻烦。
自打一千年前,鬼魂们就提出要求:希望到地府之前能回老家看望家人,不要死在哪里就就地被抓走,有时候就在隔壁县,鬼差也不肯通融,不让他们回家去探望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很是不近人情。
阎君们听他们恳求的多了,就多立了几块三生石,让人过去可以照见生前的影像,意念专注的人甚至能通过自己的遗物或灵位作为媒介,看到旁边发生的事,听见声音。
当年根本没机会想回乡探亲是否可行,当年的鬼差一个个忙的像条死狗、死驴,那吐出来耷拉下来的舌头不是故意装样子骗人,是真的累。就一直被否决,告诉鬼魂们:“等家人也死下来就团圆了!”
新鬼们只好在心中暗骂。
那些死在阎君辖区的外国鬼呢,如果在这里有命案,就就地下地狱。如果没有命案,都是成批次送回他们老家,再怎么安排是对方地府的事,有些人害怕回去之后被称重,就宁愿留在这里种地经商。
鬼魂划分归属有两个原则,一个是生在那个地府辖区,一个是死在那个地府辖区。
幸好地府的辖区比人间国家的辖区要大,这种麻烦事不算太多。
最近,鬼魂们联名请愿,求一个真正的盂兰盆节。不能人间说有,阴间说没有啊,难道这是他们编的?
阎君:“对啊!我通知你们了?”
“一个个挺能猜的!”
“嚯,有一半文人的工作捧臭脚和瞎掰。”
“问过阎君了吗就过节?”
“就是就是。”嬴政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打算每年一度的出去看自己的城池翻修的如何了。
本来修的挺快,但最近阎君们顶不住新鬼的哭诉苦求,就召集建议。
王猛赶在其他人之前提出建议,为自己成为阎君的道路添砖加瓦:即便不能让所有的鬼都回去探亲,也可以按照表现来划分嘛。三年之内工作认真表现出众的鬼,可以在鬼差的带领下逆行回去探亲,如果生前修心修身、德行出众、乐善好施,或是在死后立功了,还可以给家人托梦。
法子也就这么点,别人也想出来了,可是说的没他快,也就不必再说了,讪讪的加一句‘我也想出来了’一点都不露脸。
结果就是给他翻修城池的工匠和鬼仙被调走了一半,去扩修鬼门。
嬴政坐在车上,从窗口往下看,唔……
每一位阎君都有化身镇守各自的城池,而他不行,他没有化身。他只在这里登基,然后继续派人代管。
地上的石砖铺完了,旧的阎君殿推翻重建,墙壁上的彩绘也已经完成,城墙也刷过了,沿街的房舍翻新等事,基本上都完成了。这是一座崭新的城池,从陈国被灭那年开始修,修到现在足有十多年,差不多修好了。
现在要等的是他格外要求的东西:“飘在宫殿顶上的,令人敬畏且美丽的东西。”
青石山中的白胡子老头们:“……你画出来我们给你做。”
“鼎行么?你拿个鼎我可以让它飘在房顶上。”
嬴政考虑了一会,总觉得鼎会掉下来砸到房顶,房顶砸坏了不可惜,我那大鼎多漂亮啊。就画出来了,他希望房顶会出现一条趴着睡觉的龙的幻象。
白胡子老头们正在慢慢给他做幻象呢。
现在这龙已经有了雏形,一个大方脑袋后面接了一大坨身体,正在抠细节。
扣好了龙脸龙身和鳞片等细节之后,还要手动晕染效果。
阎君的法驾落下,他横看竖看,勉强在这东西上看出来是个龙的雏形,让人把东西搬下来,慰劳这些老修行。
回去时正有几个番僧在阎君殿前嗷嗷乱叫,誓不回去,说自己来中土传法,事业未竞。愿为阎君诵经祈福。
阎君们并不多言:“不回去就得服役。你们三十年前闹了一通。还逃避服劳役,我们这里的劳役和赋税够轻了!”
“少来点你们这样的人,我们就有福了。”
嬴政对做龙的速度不太满意,这帮老头真是不着急,做一会歇半天,估计十年之后能做好,希望隋朝能撑到那一天——他现在觉得那个朝代灭的都挺快,只有刘邦的除外。气哼哼的回来:“按律拉去阴山背后挖石头!”
“别生气。有件事要你去。”
“什么事?”
“有个小国家的地狱,因为信仰衰败,国家被人灭了好几次,希望能并入我们这里,你去谈一谈。”
嬴政皱眉:“谈什么?要归附,带着他们的领地归附过来即可。”
阎君们沾沾自喜的笑了:“他们的冥王呢,嘿嘿嘿”
“喜欢对美貌的鬼嘿嘿嘿”
“他们希望并入我们这里,由我们代为镇压地狱,以前的辖区也归我们这里,敌人也归我们。希望能封一个高官,并不受阴律管辖,同时不追究他们过去拿鬼魂取乐的事。”
“喵喵喵!”
“以前我不喜欢扩张。”白发阎君感慨良多:“但扩张之后就不用送鬼回老家。”
之前那些鲜卑人就在自己的领地上,根本不用送回去!
嬴政的眼睛亮了:“好啊!我们屯兵十万,总该有些用处。”
“等一下!先不要动武。”
“你是最凶的阎君,你去谈这件事。”
阎君们互通底线,底线完全一致:地狱和辖区归我们,敌人我们可以挡。不可能封高官,必须受管辖不满意就滚到阳间去,以前的恶行由我们酌情追究——老实滚开就不追究,敢闹事就翻旧账全部清算下地狱善哉善哉。
白发阎君语重心长:“祖龙,你看我们日常的所作所为,好像不能改变人间的情况。但这天下之大,海外诸国之中,只有我们的国家百姓向善,喜欢安居乐业,喜欢开垦和耕种,别的国家都喜欢侵略抢夺。这是我们对他们的魂魄产生了影响,让恶人留在地狱中被打磨干净,给善人以嘉奖。天地间的气向虽然无形,却非常重要。”
嬴政心里想着这次居然能出国巡游,我带一万士卒出去够不够呀?点头:“对!”
阎君们感慨了一番:“阴间的公理和正义长久不衰。”
“如果连神明都没有道德,百姓也太惨了。”
“你说的是喜欢和凡人私通的那谁嘛?”
“对。还变天鹅,凑不要脸。”
“我以前以为所有新研发的东西,都会让人越过越好,没想到……别的国家是饥荒了就去打仗抢粮食,咱们这里是富裕了就出去打仗。”
嬴政问:“我带两万禁军,应该够了。四名都尉。”
“阿政怕对方设伏呀~”朱砂痣阎君乐滋滋的摆弄着几颗珠宝:“我陪你去。我保护你!”
“这……”同为阎君,你从头到脚找不出一点威严来,你去怕是要给人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