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了太学一段时间,只说君子和而不同,虽然教育理念有不同,地府的太学不重视文学教育,对诗赋的教育有限,也缺乏某些教育,竟然不像人间那样拔高读书人的身份,教他们的读书习文竟是自娱自乐之用,又让好好学习的学子们去做差役的工作,还要挖土铸墙,但政治理念几乎完全一致。
刘秀大肆夸赞那篇《谏佛骨表》写得好,偏僻入里,只可惜鸣钟敲不醒聋子。禅宗的百丈禅师才是佛家楷模——他自耕自食。
在场的虽然也有笃信佛教的人,但能坐在这里的人都认为在国家贫瘠的时候,大搞排场的迎接佛骨是错的,你爱这个,下班之后回家念经还不够么?
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胡辣汤就是他发明的。”
“胡椒那么贵,他怎么舍得?”
“战阵在前,还管什么胡椒贵不贵?”
“真的假的呀,看起来不像。”
“不放胡椒也可以,姜芥用起来也是一样的,普通人没吃过胡椒尝不出来。”
李世民:“我喜欢,行军打仗时喝胡辣汤很好。”只要是又热又暖的东西,都有助于激励士气。
长孙皇后小声说:“那是,你煮这汤煮的最好。”
他脸上一红,迄今为止,他还是善于烤肉和炖汤:“和刘彻烙的饼很配呀。”
背地里议论的虽然是胡辣汤,其实更想感慨的是他哪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夜深人静时,谁不曾感慨过,如果自己当年没有碰到伯乐,又哪有大展宏图的机会呢?
不论后来情况如何,是生是死,能有机会一展所长就很幸福。
皇帝们听刘秀吹了一拨太学如今的成就,就各自和身边人聊天,正在各自和原先的大臣现在的朋友热情聊天,忽然感觉有不少目光看向自己,回望过去,看到熟悉的深情眼神,就有些感动。远远的对视了几眼,确认了对方是自己不会忘却的人。
正式的宴会结束之后,又移步到太学的花园中,这里花草不多,只有些梅兰竹菊、茉莉、晚香玉,除此之外就是槐树、松柏和竹林,精心规划的水道纵横,还零星散落着无数的奇石,专门有供人玩流觞曲水的地方。酒瓮和酒勺摆在不碍眼的地方,众宾客可以自行和友人或仰慕的人闲聊。
扶苏看郦道元站在较高假山上往下看,倒是没看人,在专注的看着小溪:“您在看什么?”
“啊,是您啊。”郦道元说:“您看这里的小溪水潭,按照人间布局,如今黄河改道,是不是应该改一改?”
小溪边上恰好是树荫下,乱世对垒,种了无数的菖蒲,散发淡淡幽香。
“祭酒把此处布置成这般模样,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吗?”
“用意颇多,只是要学子自己去悟,听说是神鬼给出的建议,人间山川河流是聚气藏风的天然阵法,如此布置,可以令此处的灵气与山川大地一样,万古不灭。”
以韩愈的文学水准,外加与会者的水准,他先来了一首感谢阎君厚爱,再写一首表达对新生活的期待,与会者一人一首诗庆贺了一番,不多时就集出了一本诗集。
“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让王勃来写序?”
“是啊,王勃为何没来?”
风流名士只要有酒喝,就能下笔如游龙,无数优秀的作品井喷而出,咕嘟的比趵突泉还热闹。
在场的学子们感到有点恐惧,不知道又会有多少诗文位列课本之中,又觉得有点庆幸,眼看着这些作品被创造出来,到考试的时候如果需要写上创作时间和背景以及相关历史资料,那容易的多。
“诸位都尉,阎君召见。”
正在吟诗作赋期间,忽然就来了几份调令,将六位都尉全部抽掉走。如今藩镇跋扈,吐番、南诏、回鹘都在入侵,突然皇宫被人攻破霸占,这几位本来在休假的都尉也被紧急带走了。
扶苏本来在愉快的和几个旅游爱好者一起探讨人间风景,他也喜欢游玩和交友,只不过生前这份爱好被压制了。正在谈论到天下奇景,见到都尉们都被调走,他也起身告辞:“我也得回去筹备了,告辞,诸位待到天下太平时再去我那里做客。”不仅阿嫣的施法有用,他施法也有一点点作用。尽量提供更多的装备,别让郭昕那样的好将军又被对面的地府抢走。
张巡:“等得到!”
刘盈倒不着急:“你走吧,我和我娘回去。”
扶苏把他拽走:“你研制的站笼,你得监督。凡事开战,必有玩忽职守欺上瞒下,一心只想保住乌纱帽,不顾大局的人,以如今人间的局势来说,这种人恐怕不少,先给他们准备好。”
邓绥还不打算回去:“这种人送到我哪儿去即可,放在城墙边示众和送到我哪儿去没有什么区别。”
刘盈笑道:“不一样,示众更能平民愤。要不然你那儿的大门要被挤破了。”
典农中郎将们想了想,也各自回去。该收割的收割,该杀的猪牛羊就杀掉。
不论用得上用不上,边关得屯兵做好准备,匠作监依然负责军需物资,典农负责种植畜牧和酿造,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要不是脑残,谁能让紧要的地方缺乏物资呢?不管用得上用不上,万事万物都准备好,然后再安安静静等结果,听候调遣。
韩愈有些惊讶,问清楚情况之后:“我能做什么?”
刘秀想了想:“什么都不必。或许可以写篇文章,安抚唐朝的新鬼,唐朝的鬼魂时常遭遇国家动荡,会恐慌。”
新君即位才一个月,就展现出了有多混蛋。李恒已是沉溺声色,李湛则更是夸张,亲爹死后一个月,继位刚一个月,就开始每天早晚打球,比起专业运动员也不遑多让。他同样组建了官方球队,每天努力训练为乐,除了打球之外就是宴会喝酒,规定好的朝会经常翘掉,等他上朝的大臣等到昏倒,无数大臣催促他去商朝,他都能拖延到中午才出场,这对于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子来说,只是普通混蛋,但他是一个皇帝。
宦官/力士/马球队选手作为既得利益者,无不希望并鼓励皇帝继续沉迷于此,皇帝沉迷与什么项目,相关人就能获利。
帝镇中的李恒深深叹气,还想以此来说自己其实挺好的,你看我儿子更混蛋。
但是祖宗们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李湛如此混蛋,显然是随他的父亲,从小有学有样,大臣们虽然叩头泣血,百般上书,却没听说太皇太后和太后有什么举动,劝谏或压制皇帝。
武瞾每天用‘你看我说的是不是很对’和‘这要是我在人间当太后……’的表情看着每一个人,人间两宫的不作为让她那段话看起来非常对,还挺有先见之明。
她多方施加暗示,让人们觉得她这样的太后,其实对大唐很有好处。
皇帝们尽量抵抗这种暗示,奈何人间的局势推波助澜,显得她很正确
不论是哪家的皇帝,对于她如果在人间,一定会严格管制皇帝,把朝政都管制起来,绝不允许宦官替皇帝执政。一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武瞾用酷吏也没那么可恶了。。。现在或许就需要一个会用酷吏的皇帝,把宦官们都处理了。
李纯祖孙几代人都遥望着则天皇后的华屋,互相看看,无话可说。把李恒按在地上用针扎吧,试图把这些事都归罪于他。
但在其他人眼力,李纯也没好到哪儿去,难道他不能选一个更好的儿子?
李纯硬着头皮:“没有。除了长子之外,比较好的只有他。如果不选他,别的儿子,生母家世低微,年纪又小,还不如李恒呢。”
“独夫民贼啊。”
皇权衰落的象征之一,就是百姓们对于皇宫好奇,并恶意闯入,甚至还能成功溜进去。
皇帝白天打马球,晚上去打狐狸,上午睡觉,日以继夜的投身于娱乐事业中。
有没有沉湎女色还不清楚,但他好像和自己身边英俊的力士有点不清不楚。
直男·李世民:“令人作呕。”
直男·李治:“可恶!”想起了大哥和他的男宠,以及儿子和他的叛徒男宠。
直男·李隆基:“喜欢女人还不够吗!?”
【人间】
同样想搞点娱乐的还有染坊张韶和算卦老头苏玄明,俩人一起喝酒的时候苏玄明说:“我给你算了一卦,我估计你能坐在龙床上吃御膳啊!”
张韶说:“说得对啊!我找到人生理想了!人一辈子总得干点轰轰烈烈的事啊。”
计划一下就开干,俗话说的好,要劫劫皇杠,要票票娘娘。抢个娘娘虽然有点难,但是吃点御膳应该不难。
张韶也算是个工头,自古以来盐工矿工都是谋反时的精兵,又有力气,又穷困,没有土地。他问了问小伙伴:“你有什么梦想?”
工友们没有什么梦想,只想吃饱穿暖娶老婆生孩子,目前为止那件事都没做到。但在张韶提出这件事时,众人纷纷表示同意,听起来就很爽呀,吃御膳啊,这要是能吃一次,死都值了。
当一群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某一件事时,很难不成功。何况染坊众人对皇宫知之甚深,知道如何出入几道大门,群策群力的开始思考筹划,往运送紫草的大车里一藏,嘿嘿。
紫草是一种染料,也可以入药。染布可以染出美丽的深深浅浅的紫色布料,入药叫做紫草膏。
染工们攻入皇宫时,皇帝还在和小伙伴们一起打马球,听说消息之后,马球运动员们保护者皇帝一顿狂奔,李湛以前只喜欢右神策军,对左神策军不管不问,每次两边打架就疯狂当黑裁判,吹黑哨,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左神策军输!可惜这次距离左神策军距离近,还安全。
左神策军的兵马使宛若深宫怨妇偶遇皇帝,又宛若山村老光棍新娶媳妇,他从军营中狂奔而出,把皇帝从马背上抱下去,抱着皇帝的双足喜不自胜。
染工门声势浩大的进入宫殿,正是御宴还没怎么动,张韶和苏玄明坐在龙床上互相敬酒,这边夸对方:“料事如神!”
那边夸张韶:“神勇无敌!”
酒至半酣,二人忽然冷静下来,不约而同的思考起一个问题:“接下来怎么办?”
“以后呢?”
“还有以后吗?”
没有了,很快这一百多人就整整齐齐的站在城隍眼前,长安城的城隍有些迷茫,他博古通今,就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你们,嗯,你们就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吗?”
张韶看着苏玄明。
苏玄明一脸无辜:“你说过,死也值得。”
张韶:“我以为你能掐会算,堪比诸葛亮。”
校尉不爽:“呸,若是诸葛丞相在此,焉能帮你?”我们丞相是挑选主公的!你,算个屁!
判官更是愤怒:“呸!竟敢侮辱我们武侯!”
“就凭你,也配谋反?”
“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也敢和武侯相提并论?武侯事事谨慎,从不求助于算卦这等虚无缥缈之事。”
几个盲从的染工虽然怨恨皇帝,还是委屈掉泪:“要是吃饱了死也值得,没吃饱啊。”
御宴虽然丰盛,那也不够一百多人个个吃饱。
城隍喃喃自语:“我方才上奏,说有人谋反攻入皇宫…情况未明…”我还以为这一百人个个都是能以一当百的精兵猛将,是某个大臣畜养的府兵,意欲改天换日。是我想得太多了……我现在再说这就是染工们因为一时激愤或饥饿做出这种事来,阎君恐怕会以为我在开玩笑。
苍天啊这都是真事啊!
旁边的判官也替他发愁:“这些人可怎么判呢?杀人也没杀几个,自己个儿都被杀了。除了为首的这俩人之外,余下的看气向还不坏,就是愣头青。”
苏玄明一怔:“老朽云游天下,以占卜为生,为人指点迷津消灾解惑,诸位鬼神为何以为老朽是坏人呢?张韶命中确实能享用御宴,难道老朽说错了?”
判官:“你怎么没算出来你们都会死呢?”
“这,医者不自医,精通周易的人也算不出自己”
没等他说完,城隍:“让他住口,拉下去关押起来。判官们,先把这些从人审了。我先写奏表……”我看看怎么给阎君解释是我想的太多太严峻太阴谋论,其实这件事很单纯。
甚至过于单纯,单纯的可笑。
人间有传言说谋朝篡位要下地狱——失败的——染工们纷纷跪地痛哭求饶祈怜。
李世民全程不发一言,心说回去之后我再煎两壶药吃,这比东汉末年不差。
人世间的荒诞和皇帝本人对皇权的漠视令人发指。
李湛应该有的惩罚不是挖土筑山,也不是被人拿来练习针灸,他应该去睢阳地狱。
阎君们倒是不太紧张,多年来的经验让他们知道,就算改朝换代了,死人也要一批批的死,何况仅有一百多人什么都做不到。等到第二封奏表和派去人间观察的都尉送回来的同样的消息时,他们一脸迷惑。
朱砂痣阎君:“就着?就这样就抖搂我的画,我好好的睡着觉,硬是被你们抖出来了!”
刘庄:“我忍不了了,等这个李湛下来,我非要亲自打他一顿不可。”
阎君们表示赞同。
“阿政怎么不说话?”
“难道你觉得这事有假?”
嬴政疑惑的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正因为是真的,这行为才令人迷惑。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怎么说呢?太没头脑了!从皇帝到禁军,以及谋反——姑且称其为谋反——的这些人,竟然好像集体变傻了一样。
都尉询问:“我看话本里的帝王将相就够儿戏的,怎么这事如此荒诞?”
阎君点头赞同:“是啊,若是戏台上敢演这样的故事,茶壶都飞上去了。”
众人静默良久,依然迷惑的各自散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嬴政越想越气:“真是,恨不能提前收走皇帝的性命。”
蠢到令人愤怒也是可以了。
李世民回到阴间,有点无力的把这件事告知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