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对此表示非常羡慕。
根本不需要羡慕这件事的武皇后却没有出来。
李隆基很担心她某日会在自己身后飘过,那就更可怕了。作为同样失去过权力的皇帝,被政变拿下的皇帝,他还没能放下对人间的执着。或许武后的心态很好,又一次及时调整到最适合生存的状态中。
正如她在太宗后宫中籍籍无名,在感业寺中低调诵经,先抑后扬进入皇帝后宫……成为太后,放权,夺权,称帝,被夺权,深宫病故之前理清思路。
如果说人生经历有助于修行,那这倒是顺理成章。
……
白居易又收到请帖,去和喜欢的古人一起喝酒,陶渊明和李白醉眼惺忪,勾肩搭背:“诗人多薄命,就中沦落不过君。”
这是白居易悼念李白的诗,他觉得自己和李白一样,深深的怀才不遇。
“谁教冥路~作~作诗仙。”
这是李忱写的《吊白居易》,不是说白居易很吊哦,而是凭吊白居易。李忱继位之后就想任用白居易,很可惜,白居易没能赶上这一天,半年前他刚刚去世。
文人们总在醉生梦死,人间无数的痛苦,明着说容易被逮起来,暗地里借古讽今又觉得不够坦荡自然,不说话却添烦闷,唯有喝酒写诗而已。
到地府之后就无所谓了,喝酒可以畅快且不说,更可以对人间时直言,不论是褒贬评论,都可以畅所欲言——然后被反对派畅所欲言的骂,偶尔还会堵在路上,用地府的解决方式来解决争论——动武。
最终捧唐派和贬唐派文人双双被抓去服役,新的一轮争论又起。
……
狄仁杰:“当今唐皇除了恢复佛教之外,万事都做得很好。”
斐度:“我也不赞同。老夫早年间正直,到老了也避免为了自保……给人行贿。”
韩愈:“我还是那句话,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但有信念的人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谁都拦不住。
魏征、颜真卿、刘宴、姚崇、郭昕、高适、李德裕……等数十人前来情愿,想要去重整河山。他们当然可以自行去投胎,但他们情愿的目的很简单:“希望阎君能保证我们能投胎到丞相、将军、节度使家中。二十年后,还人间海晏河清,还阎君太平盛世。”只是没法明着说还给阎君轮班休假。
“人都说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还望阎君顾念民生疾苦,慈悲为怀。”
“人间太平了,地府也就清净了。”
“凭我们这些人,足以还人间太平。”
阎君们在百忙之中关起门来听他们说话,没想到说的是这些事。他们也开启屏障,互相低声询问:“如何?”
“太理想了,这哪能成功。”
刘庄有些焦躁:“为什么不能?地府真的不能干预人间的事?除了设立地府,保证三界的怨气不要积累太深,令恶人有其果之外,我们就只能坐视不理吗?人非草木,岂能无动于衷。既然人间兴替不全由天命,天命也可以更改,我们为什么不能改动?”
“因为我们的智识有限,不能顾全万钧。”
嬴政比较婉转的说:“天帝安排的皇帝,似乎也没有顾全万钧。”不是很婉转,但他已经尽力了。还记得咱们在十六国时期经历了什么加班地狱吗?当时安排好的皇帝呢?虽然说当时局势焦灼,没有人有能力有条件统一天下,但难道这是天命安排的?显然不论是昊天上帝玄天上帝还是五帝,从来不安排人间。
既然天帝不安排,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些什么?眼看着事情就在眼前,有能力,能办事,偏偏不做,这叫人很难过。
别的阎君比较冷静:“这不是无动于衷,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未必会齐心协力。”
“春秋战国的能臣谋士投胎到人间,由此引发群雄逐鹿楚汉相争。汉朝的名臣投胎去人间,由此三国鼎立,十六国纷乱不休。他们有能力,想要荡平天下,却各为其主。”
这才是问题关键,他们大可以逆着局势回到人间,源于灵魂中的能力也不会被肉体磨灭,但去了人间之后呢?会受到立场的影响,也会受教育的影响。丞相之子会忠君爱国,节度使之子难道不想自保?不想逐鹿一方?
“谁也不知道二十年会发生什么事,人间从来不缺忠臣良将和勇士,缺的是用他们的人。倘大厦将倾回天无力,皇帝昏聩奸佞当道,即便管仲乐毅在世,诸葛亮王猛常随左右,武庙名将分列十六卫,也无能为力。”
现实残酷先不用提,这个人员安排真是棒棒哒。管仲能给国家搞钱,诸葛亮王猛搞好内政,剩下就是打仗了。
嬴政沉默良久,想起自己特别想要的李牧。这话说的不假,六国并非没有人才。
于是就把这些话告诉他们。
人间有很多优秀的人才埋没着,皇帝只要用心找,仔细用,可以中兴。而且你们计划的太简单了,投胎去之后,很难说父亲会不会获罪、被夷族。
话说的没错,但这道理他们看的比阎君清楚,早就考虑过了。拦住他们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投胎去依然随机,看气运,虽然他们有九成九的概率会成为人——还有0.1成的概率变成祥瑞——但若是随机到了桃花源记那样的地方中,岂不是白去一趟?
嬴政叹气:“投胎这件事如果不随机,不要让某些愚昧的牲畜投胎成人,天下就太平的多。”
“就是!”
“那不行,要投胎的魂魄和人的数目不相等。”
“我是说如果。”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刘庄从桌子下面掏出一份卷轴:“内人近些年(二百多年)间看了小说无计其数,自己也动笔写了一份,拙作,诸位见笑。”
明德·特别爱写点什么·马皇后写的小说。写地府对人间严加管控,不达标的人禁止投胎成人,长此以往,人间充满了圣人一样的精魄,矛盾和纷争变得非常柔和,再也没有人存心害人、损人不利己。遇到外地入侵时人人奋勇争先,万众一心。
阎君们传阅之后,用‘你妻子真是天真可爱’的眼神瞅着他,随即继续低头工作。
……
张议潮还未彻底恢复祖辈的荣光,但也已不再是奴隶。他的军队取名为归义军,‘唐’的大旗再次飘荡在孤城上,吐蕃一次次前来攻击,归义军早已破釜沉舟,凭着一腔孤勇和指挥得当,屡战屡胜。甘州、兰州、瓜州等附近州城的唐民听说了归义军的大名,纷纷起义呼应。
恰逢吐蕃的丞相和将领内斗不休。
孤城遥望玉门关。
从张议潮几岁开始,期盼大唐神兵天降,十几岁时,感生民疾苦,三十多岁时,决定自己成为大唐,把大唐带到这里来!
张议潮必须要让三千里沙漠之外的大唐和陌生的大唐皇帝知道这里的消息,所有人都相信大唐不会放弃边关,十路使者分批出发,要向那位从未谋面的皇帝传达捷报,这是玄奘和悟空两位大师曾经走过的路。
越过无边草原、沙漠戈壁,有九组人生死不明。
最终,只有悟真和尚一路到达了遥远的天德军,消息被送到长安,和尚也被送了进去。
路途遥远,他到天德军时已经是两年之后,大中四年,李忱正在宫里彻夜读书,他始终紧张,脑子里的弦始终紧绷,既担心失去帝位,又担心没能当好皇帝。勤政+努力读书+以游猎的名义出门微服私访都不能让他安心,还想悉知天下各州郡的内情,正想找一个人来秘密的为自己编撰资料,把天下各州的风土人情以及民生利弊全都整理好,这样大臣再来奏对时,不信他们不敬畏皇帝,不信他们对民生疾苦不严阵以待。
张议潮凭借一己之力,重整旗鼓,朝朝秣马,日日练兵,缮甲兵,耕且战。先后收服了十州,肚子掌握军事行政财政大权,自行耕战,农业水利搞好了,贫瘠之地转眼间五谷丰登,把境内打造的强盛骁勇,吐蕃首领尚延心、回鹘首领仆固俊等相继率众归降。
次年先把亲哥哥送到长安去,半是献图,半是留给皇帝一个人质。
皇帝能做的也只是高官厚禄,让他继续当节度使,至于粮草只能自行解决,兵源也是一样。
献图有不一样的意义,不是地图那么简单。
地图,泥土,白茅草,代表的都是神圣的土地。
李忱兴奋的去祭祖:“宪宗尝念河、湟,业未就而殂落。今当述祖宗之烈,其议上顺、宪二庙谥号,夸显后世。” 给加谥号!!啥?你说我侄子?什么侄子?
给继位前就中风不能言语行动的顺宗加谥号至德大圣大安孝皇帝。顺宗李诵真有点害羞,他现在突然体会到开国皇帝亲爹的感受,那真是凭空掉下大批财宝,荣耀,十分荣耀。
宪宗李纯看了看气的快要撒泼的孙子,欣然想着李忱,连郑氏的相貌都快要想起来了。
李炎平时很豪爽,如今也不得不酸,既酸且怒:“大中元年,大破北狄,稳定北方,靠的是我的部属,还有卢龙节度使张仲武。大中四年,收服十州,和他有什么关系啊?是张议潮自行起兵!”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是再活五年,张议潮就是我这一朝的功勋!!这混蛋运气太好,白捡的皇位,白捡的武功,还白捡了一个堪称全才又忠臣的张议潮。
气的他几乎头疼发作,攥着拳头锤桌。他多想派兵和张议潮打一波配合,把吐蕃彻底带走啊!只恨这身体不争气。
“谁让你服丹呢?”*8
“命途多舛就是我!为他人做嫁衣就是我!好,好一个李忱,如今把我的功勋一抹平。”
李渊同情的把他抓过来摸摸头:“好了好了,如今说起大唐的开国皇帝,人都说是我儿子。”
李治也拍拍他:“现在人都说武后,我看等以后,关注媚娘的闲散文人更多,这都是虚名。”没有几个人记得天皇大帝曾经拥有最广阔的大唐疆域,但我猜他们一定记得,在前朝唐朝中,有一个能让大臣以身侍奉的则天皇后。我现在就等着那些三流文人写那些不入流的不可描述小说,但我估计先写的肯定是李隆基和杨玉环。
李隆基也叹气:“开元盛世已经和安史之乱还有……捆在一起了。”只要提起开元盛世就要提起抢儿媳妇导致几乎灭国。又指另外几人:“他们几个,凡提起韩愈的谏佛骨表,就要提起这几个依次迎佛骨的笨蛋。”
很多时候,文人比皇帝出名的多。
第295章 及时的补全了。
李纯想过提前给他盖房子以示嘉奖,但郭钰在短暂的了解了帝镇的权力组成部分之后, 开始肆意吃醋, 禁止儿孙们前去帮忙。孙子们纷纷表示赞同, 本来就不想去,且不说以前关系不好, 还被他骗的一愣一愣的,到现在谁的儿子都没能继位,被一个装傻充愣的叔叔截获了皇位, 他还假模假样的模仿太宗!
郭钰虽然心里觉得自己是个老太婆, 可这样就更能放得开了, 撒泼和娇嗔只是音调和语气上的差别:“我不许!你们不许帮他盖房子!要盖,让宪宗一个人儿盖去!谁的儿子谁管!如今不是人间我也不怕说, 他和我没关系。”
这也就是在阴间, 敢说这样的话, 在人间万万不能。虽然是贵妃总摄六宫, 也时常见到非己所出的儿子,摆出一副视若己出的样子, 其实根本不用操心。皇子的功课有皇帝指定的教师负责, 日常生活起居用度安排有中人们(太监宫女)按照法度去做, 贵妃就等着太监们把皇子洗白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过来时, 看心情说几句漂亮话。这很简单, 祖父教过她凡事要小心谨慎,到死为止。
李纯瞪她:“同为大唐皇帝,何分你我!”
隔着壁垒看热闹的王菱:“小郭娘子说得对!不是你生的, 不是你养的,那管他干什么?”
李亨一边吃嫡母塞过来的零食一边点头称是,他的生母杨氏如今也和王菱住在一起,在这个叫贵妇没有安全感的地府中,一直到现在,她们还觉得熟悉的人住在一起比较好。
王菱:“脆吗?”
“嗯,特别脆。这叫什么?”
“不记得了,名字怪怪的,一种民间小吃。一开始是小片,下油锅一炸就变大了,说是大米做的。”
没错,这就是又酥又脆的炸年糕片。四四方方的雪白年糕片,炸好之后从里往外那么酥,用荷叶或苏子叶一包,趁热撒上一丁点盐沫,犹如雪饼,吃起来还有鱼鲜味。
那边争论到底应不应该给李忱盖房子以示嘉奖,这边李亨继续吃:“有鱼鲜味,奇怪,难道这里放了鱼肉糜?”
王菱哈哈大笑:“想得到好!普通的小摊上哪有这样讲究,这是炸鱼炸虾的油。”她也正是被炸鱼的味道吸引过去,才看到有这种奇怪的小东西。没想到那家店拿炸鱼当幌子用,根本不卖。
李旦随之咔嚓咔嚓:“不错不错。”
吃了一会,聊了聊阴间比人间优越的美味——人间的民间没什么好吃的。一样东西要好吃,首先就得精米细面、放油放糖,自从大唐国力衰微之后,这些东西都用作供佛和官员享用。
穆宗李恒夹在父母之中有些为难,平心而论不想去,但是怕父亲生气,他一瞪眼我就腿软。
李旦不动声色的教他,虽然你的名字比我多了个偏旁和帽子,你可以像我一样啊。降低存在感,跟着祖宗同步撤离。
抱着胖胖肃宗溜走的人又多了一个。
李纯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瞪了郭钰一会,看她又为子孙而悲戚,叹了口气,不盖就不盖吧,谁说当爹的非得给儿子盖房子?虽然这在人间是天经地义,在这儿可算了吧。“这风俗汉时未有,是太宗皇帝造出来的。”他谨慎的眺望,随即握住郭钰的双肩:“我不遵太宗祖制,听你的便是。”
郭钰在感动之前,也左右看了看,太宗果然不在这里,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感动的牵着皇帝的衣服,赶紧享受郑氏来添乱争宠前的日子。若论姿容仪态和生前的感情,郑氏不足为虑,她只担心母以子贵。
……
前些年张议潮抓住吐蕃宰相三人,于阵前枭首,大奏凯歌而回。
很多人赞美李德裕,但李商隐的赞美和他的诗一起飘扬:成万古之良相,为一代之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