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不听交给孟师叔,她很是放心。
孟平生对不听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回问月门,你根基很好,等……”
“啪。”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不听泼了一脸的茶水。
孟平生:“……”
阿璃:“……”
不听冷冷道,“滚,问月门算什么东西。”
阿璃几乎要跳起来踹他一脚,“不听!!”
可不听连看都不看她,瞬间移行,人就这么跑了。
阿璃急忙对着还在懵神的孟平生说道,“师叔抱歉,我这就把他抓回来,让他给您负荆请罪!”
说完就跑去追不听。
孟平生缓缓回神,抹掉脸上的茶水,倒不生气,就是挺难过。
混世魔王遇上一个就好,他妈的他还碰见了两个!
他是人品不行了吗???
等等。
孟平生精神一凛,这该不会是他们合体骗他,又要逃吧。
“阿璃!”
不听跑得很快,但阿璃明显感觉得到他在等自己,否则这会连他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可他又不是真心等她,仍在狂奔。
阿璃苦苦追了半日,追得天都黑了,总算是追上了不听。
不,应该是说他不跑了。
她一手抓住他,气都快喘断了,这家伙简直就是个人来疯,气死她了!!
她拉下脸来求一个追杀了自己五年的人她容易吗?这都求动了,回头他泼了孟师叔一脸的水,气、死、她、了!
“你跑什么!去问月门不好吗?”
不听的脸上冷得要掉冰渣,“我不去问月门,不去任何门派。”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去问月门,不去任何门派。”
为他的去处想破脑袋瓜子的阿璃又气又笑,“你不去问月门不去任何门派,你要干什么?入了凡间,你会自己赚钱买吃的吗?会什么手艺养活自己吗?你要是去深山老林里住,也要盖房子啊,况且难道你要一辈子待在那,天天抓鸡捕鱼过野人的生活?”
没瓦遮头,成天吃不上一粒米,吃不到一碗面,他以为那种日子很开心吗?
他以为躲在深山老林里很自在吗?
山里不但野兽多,就连蚊子也很可怕,半夜能将人抬走他知不知道?
阿璃想到自己的这五年,简直都红了眼。
不听看着她,说道,“我要跟着你。”
“啊?”阿璃真真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打算,她气道,“我可是在逃命,你是没看见我师叔追杀我……”
“我就是要跟着你。”不听抓住她的手,死死抓着,“我要你。”
“……”饶是阿璃脸皮厚有八尺,也禁不住一个男子当面说这种话,“别开玩笑。”
“我没有。”不听已经很不耐烦,他一点也不想解释这种他以为她早就明白的事。
原来她完全没有想留自己的念头。
所以她才这么吃惊,这么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一遍又一遍地劝他跟别人走。
他很烦。
烦极了。
就算离开阿璃,他也可以过的很好,九州再凶险再难,能比水牢里难熬吗?
可他就是想跟着她。
他想要阿璃。
谁都不行。
“不可以。”阿璃没有一点犹豫,这种逃跑的日子她一个人过就够了。
不听字字道,“你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去。”
阿璃微顿。
“你也没问过我,愿意去哪里。”
“我……”阿璃语塞,她确实没问过他。
不听说道,“我不愿意去,哪里都不愿意。可如果你去,我哪里都愿意。”
阿璃说不出话来了。
这、这家伙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不,这分明就是赖上她了!
不听的性子太执拗太偏执了。
阿璃恼了,“那你也没问我要不要你跟,好好听着,我不要你跟,因为我没钱养你。”
不听想了想,晃了晃百宝袋,“我有。”
“……百宝袋里的珠宝都是我的。”
“不给你。”
阿璃甩开他的手就走,“你无赖,你不讲道理!”
不听有些丧气,取了百宝袋追了上去,说道,“还你。”
阿璃立刻抢了过来,又听他的声音愉悦起来,“你可以养我了。”
“……”这家伙还学会诈她了!
阿璃决定跟他讲道理,她停下步子看他,语气尽量温和,“不听,我现在的处境远比你想象中的要难,要辛苦。”
不听认真问道,“比在水牢难?”
……没有
——出师未捷身先死。
——比惨竟然还比输了。
这是什么世道!
她不服。
阿璃不气馁,打算说他个七七四十九天。
不听忽然俯身抱住她,箍得死死的,语气冷似冰,“你再赶我走,我就真的去问月门了。”
——那不是很好?
阿璃眨眼。
又听他说道,“然后烧光问月门,把你的同门,通通扔上天。”
“……”阿璃叹气,“劝人不是这么劝的,这样不对。”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以威胁的话语留人,最留不住人,留住了也不真心。”
不听想了想,“哦。”他的脑袋压在她的脖子上,这里又软又香,他喜欢这种味道,“那你还要赶我走吗?”
阿璃觉得赶不走,就算是要送他去问月门,也不是现在。以他这个暴脾气,还真有可能把问月门给拆了。
“不送了,松手。”
不听松手了。
可他发现阿璃有点不开心,心事重重。
阿璃怎么能不愁,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不听。
藏两个人可比藏一个人难多了。
“阿璃。”
阿璃没有逃,偏身看去,孟师叔已经赶到。
阿璃立刻伸手抓了不听的脑袋就往下一压,“快跟师叔说对不起。”
不听皱眉,没动嘴。
孟平生抬手道,“罢了,都是混世魔王,就不要装什么大好人了。你……”
阿璃颇有觉悟道,“我们这就去找息壤。”
有一堆话要说的孟平生立刻被这话堵了嘴。
他都还没发挥!
孟平生以为她又在耍滑头,谁想她竟真念起了咒术。
阿璃虽然讨厌师叔不信她,可师叔是个好师叔,就是性格太刻板了。
如今被不听泼了一脸的水也不恼,着实让她良心不安。
那就好好找息壤吧。
反正——她可以抢在师叔前面将息壤召回体内。
想罢,她更是凝神循迹。
那蓝色丝线从她身体缓缓钻出,蔓延至了远方。
所指的方向,正是他们刚离开不久的小镇。
此时天色已黑,小镇在月光的映照下,平静而又神秘。
蓝色丝线一直穿过小镇大门,阿璃顺着它指引的方向走,等蓝色丝线到了尽头,耳边便传来叶子轻轻交错的声响。
她抬头看去,息壤所在的地方,正是在这棵枇杷树的树茎底下。
阿璃沉思片刻,说道,“难道枇杷树会哭是因为息壤掉落在了它的脚下?这树因此成精了?”
孟平生说道,“不曾听闻过息壤有这些功效。”
他看看周围,没有人过来,跟白日的拥挤全然不同。
“怎么此刻没人来这里打坐修炼?”
阿璃说道,“听韩师弟说,这树一哭就有人,不哭就没人。”
“韩师弟是谁?”
“桃花殿的弟子,我路上认识的。”阿璃又补充道,“师叔放心,我没说我是问月门的。”
孟平生这才不说。
桃花殿素来喜欢跟他们问月门作对,出门在外,不要起不必要的冲突为好。
他见没人,便化了一把铲子在手,准备去挖息壤。
又怕像上回那样息壤被阿璃“吸”走,回不来自己手里,肃色拦住要进围栏内的她,“你,退下,离息壤远点。”
阿璃乐得逍遥,抓了不听一起往后退,悄声,“我们离那个怪师叔远点。”
她见不听又往上看,便也往那看,依旧什么都没有。
她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眼瞎,瞧不见一个跳舞的姑娘,遂朝孟师叔问道,“师叔,这树上有人跳舞吗?”
孟平生头也没抬,“没有。”
“……”太敷衍了吧!
阿璃挨着不听看树顶,问,“她跳的好看吗?”
不听点头,“好看。”
“那她在哭吗?”
“没有,脸上没表情,就跟……”不听想起来了,“哦,跟你那个面瘫的师叔一样。”
……度云劫?阿璃挑眉,那她大概能脑补出来了。
幽冷舞姬!
不听又道,“你看不见为什么还信我?”
“因为你是不听啊。”
“哦。”不听皱眉,“那希望不要有人变成我去骗你,不然你就上当了。”
阿璃想了想,“那我们来对个暗号。我想想……唔……到时候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本人。你就答‘是’。”
不听皱眉。
阿璃继续说道,“当然那个冒牌货肯定也会这么说,所以你要冲我眨眨眼,眨两次。”
“哦。”这个暗号可以有。
如果没眨眼,那就代表那个不是他,是冒牌货。
他忽然喜欢上了暗号。
这就代表这是他和阿璃独有的秘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哒、哒……”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阿璃边隐身边“嘘”了孟师叔一声。
还在顺着蓝线挖息壤的孟平生瞬间携铲隐身,还不忘给那土坑施了个障眼法,在外头看来没有异样。
这会树也没哭,阿璃不知道是谁。
等那人从月色下露脸,阿璃才看清楚原来是赵如兰。
赵如兰手里提了个小桶,眉头紧拧,快步小跑过来,张望了会四下,就开始爬树。
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搅和得树叶哗啦作响。
“咚。”
有个小如石头的黑影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在那土坑里。
在一旁隐身的阿璃和不听走到树下抬头,只见赵如兰正在树杈上取着什么,又不断放进那小桶里。
那暗处忽然又有人蹑手蹑脚地蹿了出来,声音又急又怒,“镇长,镇长。”
“赵如兰。”
“死寡妇!”
“臭婆娘!!”
一人怒气冲冲爬上树,一把将她揪住。
好在赵如兰身手不错,没被他扯得摔下去,反而朝他踹了一脚。那汉子登时从树上跌落,摔了个四脚朝天。
阿璃一瞧,嚯,这人可不就是今天酒楼里的掌柜。
大概是赵如兰太过凶悍,没人敢上树了,底下的妇人汉子软了声,“镇长你就下来吧,你这是何苦呢?”
“对啊赵娘子,你非要逆着整个镇子的人吗?”
“你又想我们枇杷镇变回只有枇杷的镇子吗?那种穷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
“你是我们镇子的大罪人!”
“少给我扣帽子!”赵如兰终于跳了下来,扫了他们一眼,恶狠狠道,“谁都别拦我。”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上前拦她,四个大汉两个妇人死死摁住她的手,还将她手里的桶给抢走了。
“你们疯了!你们疯了知道吗?”
一人骂道,“是你疯了!是你放着那么多的钱不要!”
“赵如兰,当初是你提的主意,劝服我们跟你一起干,可现在你带头反悔,你是人吗?”
赵如兰大声道,“我当时只想让你们温饱,谁想你们贪得无厌!我后悔了,迟早我要拆穿它,什么神树,都是假的!”
“你要是敢这么做,你们赵家一家六口人就别活了。”
“……”
“废话少说,赶她回去。”
赵如兰不愿走,可根本架不住这几人的推攘。
等他们都走了,阿璃还有点好奇,这是吵什么呢,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听已经跃过围栏,走到那深坑中,拾起一个尾指长宽的木制东西,随后拿给阿璃,“那个人落下的。”
阿璃拿着这东西细看,没见过。
长宽如尾指,不过比尾指扁多了。
她问道,“孟师叔,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又回去挖坑的孟平生依旧是看也没看,“不知道。”
“……”能不能不敷衍我!
阿璃皱眉,忽然有轻风拂过,树又低声呜咽起来。
她蓦地睁大了眼,似乎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