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帝颜面长泣,令全国上下举丧十二月,以示其丧母之哀痛。小暖听了这道圣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书彦,幸亏他前天将方芸玲娶进了家门。
小暖坐了一会儿,华玉便来了,“贵妃娘娘让奴婢送您去重华宫歇息。”
小暖被华玉扶着出慈宁宫时,一直用帕子颜面痛哭。长辈亡故,不哭、不哭得死去活来视为不孝,就算哭不出眼泪,也得跟着干嚎。
小暖见华玉扶着她出宫竟无一人上前阻止,不禁感叹今非昔比,她的美人婆婆在宫里也变得强硬起来了。
小暖刚被华玉扶去重华宫,三爷就被建隆帝召入了侧殿。建隆帝问道,“昨日后晌,你来看过你皇祖母?”
“儿臣来过,陪皇祖母说了会儿话。”
建隆帝不再追问他们说了些什么,目光灼灼地吩咐道,“你传朕旨意,让乌羽回京见太后最后一面,也不枉太后养他一场。”
慈宁宫中到处都是建隆帝的耳目,皇祖母昨日亲口说了不想见乌羽,想为宁平长公主留住血脉之言,建隆帝当然知晓。他知晓了还要召乌羽回京,又是何意?
三爷躬身行礼,“是。”
建隆帝这才满意了,让严晟去拟旨送信。
三爷到了天章阁,令卢正岐拟旨后呈到御前,建隆帝亲手盖上玉玺后,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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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8 章 毒瘤
听闻建隆帝召乌羽回京,小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昙郡王还在西凉呢,皇祖母去世,圣上怎么不召他回京?!”
太后一死,建隆帝马上就想把乌羽杀了秒除后患,他也不怕他娘死不瞑目!让三爷去传这道圣旨是什么意思?让他在与乌羽的表兄弟情和与建隆帝的父子情之间选吗
这还真是建隆帝会赶出的恶心事儿,三爷现在下了传出了圣旨,乌羽接旨回京是个死,接旨不回京就是抗旨不尊,也是个死!
现在建隆帝如愿了吧!小暖的火气腾腾地涨,她气得乎乎的,想骂人!
怀孕之后的小暖火气尤其的大,三爷按住她的小手,低声道,“乌羽不会进京的。”
小暖握着小拳头,“我知道你既然送出圣旨就已有计策,可我还是压不住火气。三爷,什么都不做,我会憋疯的。”
对习惯了东奔西走的小暖来说,这段子在府里安胎的日子异常地煎熬。
三爷点头,“待皇祖母下了葬,你接着打理铺子的生意,满三个月前,尽量少出府。还有,西北和漠北的生意尽量收一收,接下来那边会不太平。”
小暖沿着河西走廊,布下了不少店铺和商队,棉坊和绫罗霓裳的货物竟有河西走廊卖出了大周,生意正火红。
听到要打仗,小暖心里不禁担忧起来。刚从诸侯封地里敛入国库的银两还不够发军饷的,今秋北地大旱,多处颗粒无收,军粮要从何处来?
“三爷,不能用更温和的方式解决吗?不是说上兵伐谋,下兵才伐战么?”小暖很是认真的问,开战就要劳民伤财、就会死伤将士,照她说,能不站还是不要战为好。
三爷搂着她的肩膀,纠正道,“《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并无下兵伐战一说。”
小暖承认自己学问不精,摸着三爷腰间的双鱼佩道,“反正意思差不多,大周将士窝里斗,伤的都是自己人,得不偿失。”
按说这些朝政之事,是不必解释给小暖听的,但是小暖有此疑问,三爷便耐心解释道,“常理来说,确实如此。不过此战不能用常理估计,此时不战,遗患更甚。”
竟三爷一解释,小暖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在前朝即大唐王朝式微乱像纷起之时,柴氏先祖揭竿而起,吞六合灭八荒建立大周。但对远离中原腹地的区域,主要是西北和漠北,却无实质的控制权。
西北和漠北的民政、军权,还在归顺大周的那些藩王手中,世代延续。几任周天子都在尝试将其军民大权揽入朝廷,但藩王岂肯甘心?几十年来斗智斗勇之下,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除与匈奴相邻的黑山口关隘外,西北和漠北大片疆域虽然按大周的官职对原有的藩地进行了改制,但朝廷派过去的文武官员都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无法施展手脚。太平了几十年,两北之地兵强马壮,若是再不加以辖制,早晚必反。
小暖没少看朝廷的邸报,对三爷说的两北局势也不陌生,只是不知已严重到了如此地步,“漠北黑山口能由朝廷的禁军把守,也是因为那里凶险无比,藩王不愿伤损兵力吧?”
三爷点头。
“他们食我大周俸禄,拿我大周军饷,却不愿为国效力,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那些银两,还有咱们铺子交上去一份呢。”小暖记得上次邸报中,兵部尚书陈莫就列举了养兵马过多,致使朝廷负重难行。而西北和漠北的军队所占的比例,占到了四成往上!
“对,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在小暖看不到的地方,三爷眼里尽是肃杀。
若是只不效力尚算好的,但他们不只不效力,还图谋不轨。上次于田李家敢派人来绑架小暖,就足见其之野心和猖狂。
在柴严昌联合李家绑架小暖之前,三爷想的只是利用漠北战乱让乌羽立功回归。但出了此事后,三爷震怒,定了清缴两北之策。
战必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但若不战,任毒瘤越长越大,将来死的人更多。将毒瘤尽早根除,方能换来太平盛世。
盛世太平,他的妻儿才能得安乐。
小暖抬头看着三爷冷硬的下颚,心中一跳。这一站必定凶险,若是到了紧要关头,三爷怕是也会出战吧。她抬小胳膊紧紧抱住三爷的精瘦的腰,不想让他去。
可是这话小暖不敢说出口,怕说了就会成为真的。
三爷低头亲了亲小暖的发心,“今晚让岳母过来陪你,我需在慈宁宫陪圣上守夜,你这几日只需辰时进宫转一圈即可。”
“能行吗?”皇祖母死了,小暖该日日跪在灵床旁陪灵的,便是不能跪着,跟在易王妃身后坐在垫子上也像那么回事儿。转一圈就走是不是太招人恨了?
“能。”三爷答得坚决,“你顾好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向皇祖母尽孝了。”
这么轻松?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不孝地盼着她将孩子生下来之前建隆帝也死了,她就能一块轻松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跟三爷说,不管建隆帝如何可恨,那也是他老子来着。
秦氏身为朝廷命妇,也是需要去慈宁宫祭拜太后的。本来以她六品诰命的品级,只能在皇宫外磕几个头哭一顿,但因为小暖的缘故,她得以入慈宁宫祭拜。
见她扶着小暖入宫,在宫门外祭拜的众三品诰命以下的女眷,均是羡慕嫉妒恨地盯着她们娘俩。
秦氏现在已经见惯了大场面,被这些人盯着也不会觉得心慌意乱手脚发抖了。她一脸伤痛地扶着小暖进了慈宁宫,跪在太后灵床前哭得伤心欲绝。小暖本来不觉得多难受,但听娘亲一哭,她就受不了了,跟着一块哭了起来。
这对母女哭得实在太伤心了,宫女劝了三回,她们才勉强止住悲声。建隆帝隔帘见此场景,悲伤道,“秦安人母女这才是真因太后驾崩而悲伤,而不只是装腔作势。”
他身旁的柴氏子弟听了,不由地转头看三皇子。三爷没有开口,却一脸难掩的伤心。
他能说自己听到小暖哭,便觉得心都揪在一起了么?
秦氏不晓得建隆帝说了什么,她只是按着村里老人去世的规矩,老老实实地哭了一顿罢了。哭完出了慈宁宫,虽然还红着眼睛,但她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小暖看着娘亲能如此收放自如,实在是佩服极了。
两人刚出宫门,就见柴玉媛踩着凳子,从马车上下来了。
第1229章 胖成了柴智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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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外的碰面,谁也没料到,都有些意外。
见到柴玉媛,小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看着娘亲。这是柴玉媛还是男扮女装的柴智岁?
柴玉媛见到小暖母女,心中先是一紧,然后用手扶住后腰,挺起还没显怀的肚子,好让弃妇秦氏知道,她又怀上了陈祖谟的孩子。
哎呦真是辣眼睛……她摆出这动作这神态,跟柴智岁更像了。小暖抽了抽嘴角不敢再看,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秦氏的想法跟小暖差不多,她低头扶着小暖,“咱快上车吧?”
见小暖母女在自己面前头都抬不起来,灰溜溜地上车走了后,柴玉媛更得意了,抬头挺胸地走向宫门口。
侍卫抬手将她拦住了,“皇宫重地,未经宣召不得入内。”
柴玉媛不敢造次,转头看母亲。赵氏从容上前,“这位将军,妾身柴赵氏,与儿媳、小女进宫吊唁太后。”
顾长河又重复一遍,“圣上有旨,若无宣召,三品以下诰命和皇亲不得入内。”
她们家现在哪还够得上三品!赵氏脸上发烧,暗怪自己心急了,没打听清楚就跑来受辱。柴智瑜的妻子辛氏给婆婆解围,“母亲,方才贺王府的管事过来传话,祖母让咱们在此等候她老人家一同入内。”
赵氏得了台阶下,赶忙退到一旁与众人一起等候。
不大一会儿,静太妃并贺王妃、世子妃一同来了。见到赵氏在此等着,静太妃果然道,“你和智瑜媳妇随老身一同入宫,玉媛有孕不宜走动,且在外边候着。”
柴玉媛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可以进宫刷脸的机会,哪肯轻易放弃,“祖母,玉媛想给……”
见静太妃的脸沉下来,柴玉媛把话吞进肚子里,眼睁睁看看祖母带着儿媳、孙媳进皇宫,将她一人留在宫外。
宫门口的女眷们见此场景,落在柴玉媛身上的目光便十分的不同了。柴玉媛是第一个被晾在宫门外的皇氏近亲,好好的一个郡主,却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远去的马车上,小暖摸着自己的脸担忧道,“娘,女儿不会胖成柴玉媛那样吧?”
秦氏笑道,“娘怀着你的时候就长了个肚子,咱们家就没胖人,你也胖不起来。”
小暖这才松了口气。
刚从登州赶回来的绿蝶忍不住感叹,“如今的陈夫人,跟她初到济县时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柴玉媛当初多漂亮啊,那双狭长微翘的丹凤眼狠辣异常,却也能勾人心魄,如今却胖得只剩下一道缝了。
秦氏觉得自己不便多说什么,可不说,她又实在憋得难受,便婉转道,“如果柴智岁能瘦点,没准也长得挺顺眼的。”
小暖笑得肩膀直抖,“也不知道我爹现在看着柴玉媛,是个什么心情!”
秦氏道,“你爹那人穷讲究,怕是连看也不想看她一眼,面上还得应装出夫妻恩爱的模样。”
小暖觉得娘亲说得对极了,她爹就是这种人。
柴玉媛出门后,陈祖谟迫不及待地去了青柳房中。他当然不敢在太后大丧的日子里行苟且之事,只想多看青柳几眼,洗洗眼睛。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青柳想求陈祖谟放她出府做事。明着说是不成的,青柳提起开铺子的事儿。
“老爷正在打听的赚钱营生,奴家倒是打听到了一处。南城龙雨巷口有家开了几十年的脂粉铺子,因店家要搬到南方去,想将铺子典卖了。那处铺子不只位置好、口碑好,还有不少老主顾,老爷若将它盘下来,稳赚不赔。”
陈祖谟在王府做了这几年幕僚,也攒下了些银子,想置办些家业,免得总要看柴玉媛的脸色度日。
青柳的眼光他相信,不过,“盘下来不难,稳妥懂行的掌柜却不好找。”
青柳毛遂自荐,“奴家在尚书府时,曾帮着尚书夫人打理脂粉铺子,对这一行的规矩门道很熟。”
陈祖谟眉头微微皱起,让青柳去打理铺子,他从未想过。
“老爷,您让奴家去吧。奴家过去了,以后您在府外也就有了个能安心歇脚的床榻。”青柳跪在地上,抬袖握住陈祖谟的手,露出被柴玉媛掐得大片紫青的胳膊。
她不诉苦,只含情带泣地哽咽,“老爷本是天纵之才,却被困浅滩不得伸展。奴家心疼您,可奴家无能,能为您做的也只有这些小事了。”
听着青柳的肺腑之言,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胳膊,陈祖谟握紧她的手道,“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我让陈忠去看看,若是价钱合适,便将铺子盘下来。”
青柳将头轻轻压在陈祖谟膝上,满脸欣喜。
过了三日,陈祖谟便用三百两银子,连铺子带货盘了下来,陈祖谟去转了转,对这前铺后小院的门脸房很是满意,立刻让青柳带一个小丫鬟过去打理生意。柴玉媛被陈祖谟连哄带劝地抚平了怒火,没再闹着带人去踢翻铺子。
陈祖谟将青柳安排好后,竟有种置办外宅的心情,心中不免得意。
绿蝶去龙雨巷买包子时,见到了斜对门铺子内精干装扮的青柳,回来把这件事跟小暖讲了。
小暖问道,“马得铜现在在哪儿做事?”
因陈家用不了太多的下人,马得铜早就出了陈府,去了哪小暖却不晓得。
绿蝶立刻道,“他托了关系,在西城的街道司当差,听说很有些油水。”
小暖捏了捏小下巴,她爹是嫌脑袋上的绿帽子戴着不够结实,才把青柳送出来,让她跟老情人重聚吧……
见姐姐一脸沉思的模样,正在给她画像的小草立刻道,“姐姐,小草去把那家铺子搅和黄了?”
搅和黄了还怎么看戏?小暖摇头,“让她待着吧,卖胭脂水粉得的那几个钱,还不够青柳自己开销呢,爹拿不到银子的。”
小草哦了一声,“爹没了三百两银子,一定很心疼,他攒钱可不容易,这怕是他的全部家底了。”
小暖笑而不语。
陈祖谟的戏小暖还没看上,却看了建隆帝的戏。建隆帝不知哪根筋不对,竟将柴严昌从大理寺放了出来,并让他进皇宫给太后守灵。
柴严昌老实在皇宫里待了两天,因哭晕躺在侧殿休息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建隆帝震怒,立刻封锁宫门捉拿柴严昌,哪知侍卫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这个逆。
不只柴严昌不见了,一直称病闭门不出的大皇子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守大皇子府的侍卫甚至说不清她是何时失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