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摘下高岭之花——海派蜡烛
时间:2020-05-19 08:52:27

  最重要的是,他断顿了。
  是的,他断顿了。
  你没有听错,神秘的钟山之神,摸鱼大王,贪吃界的主宰,断顿了。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第一天没有迎来送饭队伍时,其实烛龙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毕竟他还记得自己正在玩的新游戏,不出意料的话,外面应当正被搅的风雨飘摇,这种特殊时候,天魔们分不出心力来投喂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当第十天还没有人来给他送饭时,烛龙出离愤怒了!
  虽然作为一名上古神明,他几百年不吃不喝也没事,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轻视钟山之神的威严!
  再饿下去他就要监守自盗了!
  用尾巴卷着枯骨给人头山上的倒霉蛋们换了个发型,烛龙摇晃着硕大的脑袋,做贼心虚般左顾右盼,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外出巡查不算违背契约”,再吹上一口冷气把囚犯们冻的更结实一点,烛牢头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的离开了盘踞了数百年的山谷。
  只不过,这趟放风之旅刚走出山谷就差点折戬沉沙——雷网实在太密集。
  作为波旬的合作者,烛龙或多或少可以影响这些萦绕在山谷外围的雷电,行使一些牢头特权,但这绝对不包括把犯人丢在原地,然后自己跑出去玩。
  话虽如此,作为一头上古神兽,想用区区雷电就劈死他也是不太现实。
  可问题是,个头越大,打的越疼啊。
  九幽天魔们出入这里,都是小心翼翼的挑着雷网空隙钻过来,若是失手了,也不过是挨个一两下,抗不过去就当今日是烧烤风味,抗的过去,就当改头换面,拥有了一番广阔的新天地。
  但那是因为他们个头小,想被两道雷同时劈中靠的不是实力,而是霉运。
  要是放烛九阴这延绵千里的身材,这盘山而居的体格,还有肚皮上这几百年积攒下来的肥肉……一口气被劈个百十来下都算是运道上佳。
  用尾巴尖挠了挠脸颊,烛龙深吸一口气,收紧腹部,大股大股的白烟自头顶升起,包裹住了整个蛇身,等到烟尘尽散,庞大恐怖的神兽已经消失,站在原地的,只有一名身穿玄衣的阴柔青年。
  “哼,没想到这幅模样还会重见天日。”
  烛九阴很不习惯的活动了一下手脚,向前迈出了一步。
  下一刻,一脚踩空。
  “唉哟!”
  几百年没变过人身了,谁来告诉他,两条腿怎么走来着?
  雷狱之地外,为舞法天女塑造金身的活计正干的热火朝天。
  无论你是鬼派、魔派,是原生天魔还是后天魔头,此刻都是被舞法天女折磨到头秃的可怜人。
  “拉这边,拉这边,你到底会不会干?!”
  负责拉墨线的天魔和小鬼扭打在了一起。
  “这脑袋顶上的到底是什么?”
  拿着作为样板的画像,两名女性魔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可能是绿……花环?”
  谁都没注意到,诺大的工地上多了一张陌生的脸。
  单看皮相,这人也称得上一声俊俏,但配上那妖娆扭动的水蛇腰,就只剩下了一声大大的“噫!!!!”
  这人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一路走来是左看看、右瞧瞧,看到有意思的还会上手摸一摸,像极了没有见过市面的乡巴佬。
  偶尔有魔头被搞烦了,张嘴就想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结果刚一对上眼睛,后勃颈就出了一层白毛汗,整个人吓得都僵了。
  抹掉嘴角边流出的口水,烛九阴娉娉婷婷的走过一动不敢动的苦力们,跟着捧着鸡鸭鱼鹅的侍女身后,闻了闻那飘散而出的香味,露出了陶醉之色。
  通过侍女们自以为无人察觉的交谈,他知道,她们手中捧着的,都是献给某个叫做“舞法天女”的家伙的贡品。
  于是,他决定跟着她们,然后把贡品和那个蛇口夺食的舞法天女一起吞了——事情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男人抬起头,注视着足足有数十丈高的泥塑,塑像的五官还没雕完,从头到脚都灰扑扑的,不过在他的正前方,有两个女魔头正一边看画像一边商量着给泥塑涂色,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多了一名不速之客。
  烛龙抬头看看泥塑,又低头看看铺开的画像。
  烛龙瞥了几眼画像,又仰头去瞧做了一半的泥塑。
  这么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随着一声轻轻的“噗”,他的肩膀快速耸动了起来,整个人越来越向下缩,当双腿像尾巴一样甩在地上时,压抑的狂笑终于从喉咙中爆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的肚子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波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烛龙笑的天昏地暗,笑的日月无光,笑的工地上经历了冬夏交换,才堪堪停了下来。
  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把天空中飘下的雪花统统用热风吹化,正玩到一半呢,一道黑影遮住了他的视线。
  凌玥面无表情的俯视着这条擅离职守的贪吃蛇,“我接到消息说,有个娘里娘气的妖怪在神像面前犯了羊癫疯,原来是你啊。”
  “谁娘里娘气!”烛龙在压制笑意的间隙反驳,“雄蛇就不能扭腰吗!这是歧视!”
  “雄蛇当然可以扭腰,雄龙都可以扭,但你能不能先从地上爬起来,他们都不敢干活了。”
  凌玥一边说一边向周围一点下巴,果不其然,无论是苦力还是技工,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不行……”烛龙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哈哈哈哈……我不能见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够我笑上哈哈哈哈哈一千年了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捶起了地。
  就在凌玥以为他就会这么笑死在当场的时候,这位大爷又捂着眼睛,跟没事人一样蹦了起来。
  “我说新东家,”他已经恢复了阴柔的语调,但还是透着按抐不住的兴奋,“这个塑像什么时候能够完工?”
  “之前是谁说要玩游戏的,现在就喊上东家了?”凌玥对他的殷勤表达了不屑。
  “值了值了,真的值了!”烛龙对她的嫌弃不以为意,仍旧喜滋滋的说道,“别说十天不吃,一百年不吃都值了!”
  他已经等不及要看波旬到时候的脸色了!
  而在不远处,匆匆赶到的落山抱着坚果心如死灰。
  拆!必须拆!
  办完事就赶紧拆!
  如果真的让波旬大人见到这个……就换她看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
  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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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恶心, 李晏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跟着一队军士走过遍布尸体的战场。
  那日幽州城一战后,西蛮的大军便叩开了大晋的国门。
  纵使有五龙山弟子力挽狂澜, 然而修士对修士, 凡人对凡人是战场上不成文的铁则,纵使李溪客心中有百般怒火,也只能发泄到文氏兄弟身上。
  不出半月,这些曾经望着天堑兴叹的蛮人就已君临上京城下。
  幽州城破后,李晏见到了太多张熟悉的面孔, 只不过他们都从记忆里的笑脸变成了毫无生机的铁青,只能任由他拖着卷着尸身的草席, 埋进了一个个坑洞里。
  李业的墓,是他和李溪客一起挖的。
  那一日, 这对已经无比陌生的堂兄弟没有刀剑相向, 而是用手一点一点的挖开了黄土, 将那个不肯瞑目的男人送入了坟茔之中。
  墓碑是李溪客削木成板, 再一笔一画写出来的,李晏将额头磕出了血,却连抚摸一下都伸不出手。
  他知道,哪怕只是沾一下, 对于父亲都是一种亵渎。
  埋葬完李业,李溪客头也不回的走了,从始至终,他没有再跟堂兄说一句话。
  而李晏带着满手的泥土, 找上了文子真。
  “你要加入收尸队?”白面书生目光如炬,像是要看到他心底,“你是柳千易的弟子,又是人教传人,只需要做一名旁观者就够了。”
  然而,李晏沉默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这是我的家事”。
  文子真对此不置可否,但他到底也没有硬拦着,默许了青年出现在打扫战场的队伍里。
  李晏不知道自己是否骗过了这名感觉敏锐的金丹修士,但他确实需要一个避开所有耳目的机会。
  西蛮军队在大晋境内高歌猛进,看似柔弱的晋人在国难当头之时都变成了硬骨头,伐晋军连下三城,守城军民竟无一投降。
  男人打光了就女人上,女人死净了,半大的孩子们拿着农具冲上城门,恨不得从每个人身上都咬下块肉。
  仇恨这种东西,似乎是无师自通。
  然而,抵死反抗挽救不了晋军的颓势,在内忧外患的夹击下,所有的放手一搏都变成了负隅顽抗。
  一开始,李晏需要对照着纸人上的阵图,小心翼翼的寻找着正确的方位,到了如今,阵图已经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就像他们攻陷的每一座城镇。
  其实李晏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赎罪还是单纯只是想找件事来让脑子无暇多想,就像他也不知道这阵法成型后会有怎样的发展。
  他只是学会了“逆流而上”。
  “嘶。”
  火石摩擦的声响从身畔传来,一点火苗陈旧的烟斗上亮起。
  “今日会下雨。”走在李晏身后的老蛮人望天阴沉的天空如此说道。
  受了潮的烟草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平日里令人退避三舍的霉味此时却盖过了战场上冲鼻的血臭。
  “下雨的话,那个放火的小子就嚣张不起来了吧。”压低的声音里充斥着掩藏不了的窃喜,一名扛着草席的强壮蛮人把目光从路边的断肢上移开,舔了一下嘴唇,“如果仙师大人撕碎了他,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抢到一块。”
  会来干收尸这脏活的蛮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食腐的习性,李晏曾无数次见到他们贪婪的啃食着晋人的残尸,有时候劲头上来了,就连已方的尸身也不放过。
  “收起你那副馋相,”老蛮人抽了口烟,恶狠狠道,“统领有令,未时全军总攻,到时候这破地还是现在鬼样子的话,你今晚就会进锅!”
  此言一出,李晏脚步一顿,下意识的望向了上京城的方向。
  纵使他所在之地距离那座皇都还有数里,却仿佛能嗅到记忆里浮世繁华的香气。
  “楞着做什么!”一块滚烫的硬物敲上了他的后脑,挥舞着烟袋锅的老蛮人踹向他的小腿肚,“还不快去打扫?!”
  李晏踉跄了一下,这才发现整个收尸队只剩下了自己和老者,连忙瞅准一个没人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老蛮人看不到的拐角,他才解下了身上的钱袋,从中数了十七枚铜钱出来。
  他师从阵法大成的柳千易,看图识阵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那神秘人留下的阵图乍看繁杂纷乱,让人找不到入手之点,仔细推敲却会发现是由无数个小阵环环相扣而成,每一个都正好卡在了他所学之中,是以布置起来竟然有种得心应手之感。
  他手中的铜钱被称为通魅,经过万人手,沾过童子眉,是阻断阴气的宝器,也是布置封魂阵的必备之物。
  说来讽刺,这十七枚通魅正是柳千易赐下,让他平日里练习阵法所用。
  顾名思义,封魂阵最大的作用便在这“封魂”二字上。
  布阵者须以通魅布下小七关,再佐以真阳涎,将引入阵中的游魂封在小七关中,阵中阴鬼便永生永世难觅出径,只能不停在七关之内徘徊,直到阴气散尽,彻底消散。
  此刻距离最后通牒的未时只有两刻,李晏当即拖着空草席躲入一间门户大开的宅院之中,快步穿过前屋,来到了开阔的后院之中。
  宅院中空无一人,唯有庭院里的石子路上残留着醒目的猩红,暗示着曾经发生过的惨剧。
  战乱之地,新丧之鬼,就算李晏未开阴眼,也能感受到盘桓在庭院上方的阴冷之气,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饱含怨恨的眼睛,正冷冷的注视着他。
  强迫自己忽略来自四面八方的寒意,青年来到了庭院中央,将备好的通魅取出,按照记忆中的走势,一枚枚摆在了空地上。
  此时的通魅已染上了薄薄一层手汗,阳气愈发充足,阵法仅是初具雏形,便驱散了李晏身周寒气,令他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有了小七关,下一步便是用“活符”引鬼入阵。
  李晏所选的“活符”,就是自己。
  只见他步入阵内,封住身上七脉,笼罩周身的阳气顿时被浓郁的阴气冲散,阵阵阴冷侵入骨髓,令他难以克制的打了个冷颤。
  没有了阳气护体,隐藏在庭院中的鬼蜮便蠢蠢欲动起来,一滩乌水从灌木丛下漫出,飞快的流向了青年所在的平地,水滩渐渐鼓起,隐约能看到一个狰狞的人形。
  来了,来了!
  李晏屏住呼吸,看着鬼影迈入了七关,向自己伸出了利爪,就在爪尖即将碰触到他的衣襟时,一只手突然插入阵中,将他整个人从中拖了出来!
  “能见到这个,还真是没让老头子白等。”嘶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抓在胳膊上的五指犹如铁钳,李晏僵硬的扭过头,就见老蛮人正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
  “你、你……”他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文家的小子说你有鬼,老道本来还不信,”老蛮人一咗烟袋嘴,将呛人的烟气尽数喷到了他的脸上,“要不是我盯了好几天,还真差点让你给糊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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