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摘下高岭之花——海派蜡烛
时间:2020-05-19 08:52:27

  近距离的吸入烟雾,李晏猛烈的咳嗽起来,他伸手抓住老人的外衫,眼睛呛的通红。
  “说吧,”那自称“道士”的老蛮人慢悠悠的说道,“你费劲心力布这鬼门阵,是想见谁呀?”
  “咳咳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青年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只是……咳咳……见这家阴气太重……想做法驱鬼而已……”
  “砰!”
  这蛮人看似苍老,力道却是极大,一下子便将李晏整个砸到地上,扯着他的脖子拉到阵法近处,此时被诱入阵中的厉鬼依旧在七关中打转,然而少了人血作封,过不多时,便能脱困。
  不停在原地打转令厉鬼烦躁不已,一双利爪四处挥舞,擦过了李晏的鼻尖。
  “装什么傻呐?”老蛮人凑了过来,“隋朝没灭的时候,老头子祖上也是有名的方术大家,就算如今老眼昏花,你这点小伎俩,还瞒不住我这双招子,换了你师父来还有点看头。”
  李晏双手抓地,用力绷住了身体,鼻尖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蛮人上下打量着他,忽而,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沾满了烟渍的黄牙。
  “我本以为你也算是名师出高徒,不过瞧你这怂样,估计也就是被人耍着玩的哈巴狗。”
  这么说着,他手上用力,迫使李晏抬起头,“老道今日便教你个乖。”
  “你觉得自己在做封魂阵?”他阴阳怪气的说道,“不,傻孩子,这是驭鬼桩。”
  “……不可能,”李晏吞了一口唾沫,“驭鬼桩需要在汉白玉上刻引魂经……噫!”
  手指死死的扣住青年的脖颈,老蛮人冷笑一声,“说你傻你还真傻,阵法一道,固守于形式最不可取。”
  “寻常人布驭鬼桩不过是害怕厉鬼破阵而出,自然是怎么保险怎么来,可若是布阵人不惧鬼怪侵袭,或者要引之鬼无需限制,便可以更剑走偏锋一些。”
  “我见你一路上布阵无数,此鬼门阵规模之大,世所罕见,要真是发动起来,恐怕真能叩开鬼门!”
  叩开鬼门?
  这是李晏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惜啊可惜,这撞到了老夫手里,”老蛮人眯了眯眼,“这最后一环扣不上,再巧妙的心思也是白搭。”
  “不不不不,”李晏挣扎了起来,“这是误会!我没有!真的没有!只是封魂阵而已啊!”
  “嘘,”老蛮人食指抵在唇上,“别吵,你听。”
  青年茫然的看向他,却骤然听到了一声炸雷般的鼓音!
  咚、咚、咚!
  咚、咚、咚!
  在他梦魇里不停回响的擂鼓之音,与此时此刻回荡在战场上空的鼓声重合,震的他双眼通红。
  “你听,攻城开始了。”
  说完,老蛮人扣住李晏的脑袋,对准厉鬼挥舞的利爪撞了上去!
  “噗嗤。”
  尖利的勾爪像切豆腐一般刺入了毫无遮拦的脑门,殷红的鲜血淌下,隐约能看到一缕缕白色的脑浆。
  见血之后的厉鬼顿时发了狂,扑到青年身上又抓又咬,眨眼间李晏身上便多出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啧,要不是为了防备你师父找到痕迹,杀你哪用这么麻烦。”
  这么说着,老蛮人松开了手,转身就要去抹掉地上的铜钱,然而脚下一抬,却纹丝不动。
  他惊愕的低下头,就见一双鬼手,正死死的攒住他的脚踝,将他钉在了原地!
  “好……疼……啊……”
  变了调的哭泣声幽幽传来,李晏的肉身被厉鬼啃噬,而他的腰部往上,神魂竟然脱离而出,抓住了老蛮人的双脚,唯有下半身与肉身相连。
  “咕噜。”
  厉鬼咬断了青年的脑袋,残缺的头颅掉到地上,滚到了老者的脚边。
  光洁的额头上有着手指粗细的血洞,像是被人用吸吮过,可以看到洞口的红痕,而红痕之下,是一张扭曲到了极致的脸。
  剧痛之下,男人五官早已变形,一双眼睛瞪的极大,不依不饶的冲着他看来。
  “好疼啊!!!”
  李晏猛地抬头,两行血泪从眼眶淌下,失去了焦距的眼睛充满了怨毒。
  他要化鬼了!
  这老蛮人祖上虽是方术大家,然而传到如今已只剩旁门左道,不查之下,竟被眼下这一幕骇的脑中空白,只是一瞬迟疑,便被整个人卷入了阵中!
  “滚啊!”他破口大骂,然而双腿被青年死死抱住,挣扎之间,已被李晏爬上了后背,对准脆弱的咽喉,一口咬下——
  真阳涎,便是活人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骇人的惨叫在空荡荡的庭院上空回荡,鲜红的液体顺着被撕开的喉咙喷涌而出。
  李晏趴在濒死的蛮人身上,他长出了尖牙,变出了利爪,眼珠通红,直愣愣的看着犹带腾腾热气的鲜血溅到了铜钱之上。
  回过头,厉鬼依旧在大口大口吞噬着他的尸身,对即将消散的命运毫无察觉。
  他张开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模糊的哭嚎。
  “好疼啊……”
  点点金光从铜钱出逸出,顺着无形的边界飞舞,而在九幽之中,凌玥看着眼前完工的塑像,若有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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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你真打算让人在这面前跳舞?”自打见了舞法天女像就赖在地上不起来的烛龙问道, “我只要多看一眼就有笑死的风险, 竟然还能有人看着这个跳舞?”
  “别碍事,”凌玥踢了踢他的屁股, “回牢里去。”
  此时金身塑像已经落成, 数十丈高的“舞法天女”矗立在雷狱之地前,撇开那张令人出戏的脸不谈,倒还真有几分神采飞扬的味道。
  驻守工地的魔头与厉鬼在完工那天就收拾细软跑路了,是以,诺大的地方竟然就只剩下了这一人一蛇。
  “东家, ”烛九阴从地上坐起,两条人腿并拢成蛇尾, 对着塑像甩了一下,“烦人的家伙都走了, 咱们聊点正经事吧。”
  凌玥歪头瞧他, “说说看。”
  “那群家伙如今这么顺着你, 无非是心中本就对波旬有怨气, 又自觉奈何不了你,干脆爽一把,等到波旬兴师问罪再把你推出去。”
  男人说的头头是道。
  “九幽本就与波旬息息相关,你搞出这么大阵仗, 他迟早都会发现端倪,不早做打算的话,我怕东家你没命走出九幽哇。”
  凌玥瞥了他一眼,“你倒是乖觉。”
  “既然决定跳到你的槽里, 我自当为你打算,”烛龙理直气壮的说道,“跟着你可比跟着波旬有意思多了。”
  “还是说——你这般不慌不忙,是铁定自己能够脱身?”
  “丑话先说在前面,我可没本事绕过波旬打开九幽之门,放你和那群倒霉蛋出去。”
  他用长长的蛇尾去勾凌玥的小腿,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开启九幽的法子在外,而不在内。”
  “只是,知道这些陈年旧事的人,此间还剩几个?”
  “说起来,烛九阴你……和我师弟也算同辈人呢。”凌玥一手握拳,砸在了另一只手的掌心,“虽然也就比他大个几千岁而已。”
  “……不说别的,你不觉得这个辈分有点乱吗?”
  凌玥自顾自说道:“你们那个时候,是喜欢姑娘含蓄点呢,还是爽利些?”
  “我们喜欢姑娘都是直接抢去洞府里快活几……”烛龙说到一半突然僵住了,表情很是崩溃,“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师弟谁啊?怎么就同辈人了!”
  这小丫头一看就没过花信,说不准连桃李都没到,他又不瞎好吗!
  “直接抢吗,好主意……不,我是说会不会太野蛮了?”凌玥有些迟疑。
  她怎么说也是正经的侯府小姐,在这种人生大事上还是要讲规矩的。
  毕竟她那死鬼爹都那么惨了,死后还跟着闺女丢脸,那岂不是惨无人道?
  “你都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就别遮掩了行吗?”烛龙虚着眼槽她,“你师弟到底是何方神圣,我连夜给他上柱香。”
  “我师弟就是我师弟。”凌玥轻飘飘的搪塞了过去。
  “且慢,”烛龙抬手拉住了她,“你不会……指望他给你开门吧?”
  “把这等大事托在他人身上,你这也太冒险了吧?”
  “并不是冒险,”凌玥扯回了衣袖,嫌弃的睨了他一眼,“只是师姐弟之间的默契罢了。”
  烛龙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两日之后,少女站在神像的肩膀,注视着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人群。
  这些人里,有浩浩荡荡的鬼派大军,十方鬼王难得齐聚一堂,除了翠花,每一个都长了一张充满菜色的脸,仿佛下一瞬就要晕厥过去。
  有态度两极分化的九幽众魔,兴高采烈的魔头与如丧考妣的天魔形成了鲜明对比,其实还夹杂着被呼噜挨个从老巢里拎出来的几个老魔头,一个个拄着拐杖,步路蹒跚,一直在左顾右盼,还偷偷的跟着扭了几下腰,表示自己依旧宝刀未老。
  当他们一齐走到神像脚下,密密麻麻的人头一同抬起,副教主翠花出列,气沉丹田,发出了一声欢呼:“天女大人万岁!”
  有了她带头,无论信与不信,所有人都跟着喊起了“天女大人万岁”。
  一时间,竟如山呼海啸,连大地都随着呼喊震动。
  在或狂热或疑惑的目光中,凌玥抬起手中玉笛,轻轻放到了唇畔。
  笛音响起的那一刻,她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午夜。
  “老爷入魔了!快把凌玥带走!”
  那句昭示着梦魇再一次降临的呼喊响起,梨夕夫人拦在女儿瘦小的身躯前,在一边喊着“侯爷杀人了”一边四散而逃的下人中,她就像是逆流而上的竹筏,随时都会在激流中粉身碎骨。
  别去。
  凌玥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娘亲走向注定的命运,然而每当她想开口,滚落到脚边的头颅就会撞向少女的小腿,侍女死不瞑目的眼睛瞪视着她,带来了一种无声的警告:
  “不要轻举妄动。”
  “小姐怎么在这里?”毒蛇的嘶鸣如约响起,笼罩在她头顶的是豺狗的利爪,“是来送侯爷最后一程的吗?”
  凌玥闻言望去,看到了被魔气吞没的高大身影——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
  “哦,侯爷他呀,渡劫的时候入魔了。”即便没了少女的配合,记忆里的折叶依旧在滔滔不绝,“走火入魔嘛,要么变成疯子,要么变成傻子,我瞧侯爷大约是后一种,估计是魔气冲脑,只知道要杀人了。”
  “拦住他!”
  娘亲撕心裂肺的喊声随着男人突围而出的身影越来越近,凌玥抬起头,注视着一步步走来,缓缓举起手中长刀的男人。
  “哎呀呀,侯爷已经认不出小姐来了吗?”折叶的喋喋不休仍在继续,带着令人心烦的得意。
  像是忍无可忍一般,凌玥一把抓住他的脑袋,扣到了身后的墙上,“闭嘴!”
  即便如此,她的眼睛也一瞬都没有离开那道越走越近的身影。
  近了,真的近了。
  凌伯海高大的身躯距离她不过三步之遥,闪着寒芒的刀尖已抬过头顶。
  差一点,只差一点。
  一道闪电划过,惨白的雷光照亮了阴暗的角落,也映白了男人模糊不清的面容。
  凌玥注视着父亲的眼睛,然而那双已被血色占据的眼珠并没有看她,而是死死盯着她身后的一角。
  少女转过身,捂在男人面部的手缓缓收回……
  然后,她对上了一双,充满了窃笑与恶意的眼睛。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全身的魔气逆流而行,凌玥抬手捂住了脸,点点湿意落在了指缝之中。
  她像脱力般跌坐在地,举刀的凌伯海与讥笑的折叶分立于两侧,像是两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不远处,梨夕夫人伸手的动作也随着眼中的焦急与愤怒定格,与这人间炼狱融为一体。
  然而,凌玥不怕了。
  这场自她六岁起便如影随形的噩梦,已经到此为止了。
  无边莲池之中,折叶猛地睁开眼睛。
  他翻转右手,一朵漆黑的莲花静静绽放在掌心,而那毫无杂色的花瓣正在枯萎、掉落,露出了藏在其中的花蕊。
  凝视着凋零的莲花,清俊的面容霎时间一分为二,左脸眉眼弯弯,嘴角勾起,而右脸则眉头紧皱,眼睛瞪大,嘴角下撇,透着说不出的震惊与痛苦。
  “死了!死了!终于死了!”他的左脸欣喜欲狂,却又在下一刻咬牙切齿,“……怎么可能?!”
  男子手心的黑莲已彻底枯萎,化作了一枚指节大小的种子,然而预想中的力量始终没有涌现,然而是右脸渐渐有了挣脱发狂的趋势!
  凌玥没死,死的是他种下的那朵魔莲!
  但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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