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主母从来没这样和蔼可亲过,俯下身段,唇线一弯,眼神极为温柔,一直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
“小田,你父亲对你好吗?平常生活有没有亏待过你?”
“我父亲他……我和他不怎么熟悉,他平时也不怎么和我说话,只和弟弟说话。”
“小田,你的那两个姐姐对你好吗?”
“我的两个姐姐十八岁就嫁人啦,我七岁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林玲七七八八介绍了他们家里的情况,就一个字:穷。
梁曼听得直摇头:田穗底下有个体弱多病的弟弟,为了给弟弟治病,两个姐姐早早就嫁了人,连田穗这个优等生都被迫辍学打工。
一家子老小的全部收入都给了她弟弟结婚买房,连母亲的化疗都差点放弃了,哪里还有什么好处给田穗呢?
可怜见的,半岁没了父母,半岁被换了包,她……还有整个孙家,都亏待了这个孩子!
梁曼不禁搂过了她的肩膀,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道:“小田,阿姨不知道你以前吃了那么多的苦,以后你就呆在田家,阿姨会对你好好的,你就把阿姨当作妈妈一般,好不好?”
林玲露出小鹿受惊的眼神来,怯生生道:“阿姨,我受不起,你,你是薇薇和苇苇的妈妈,和我没有关系的。”
“傻孩子,这有什么受不起的?你只管把这里当家好了,阿姨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梁曼是真心实意想对她好的。
田穗这孩子总比孙蔷看着顺眼多了。
***
晚上,梁曼把这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书给了丈夫看。
多余的话她就不说了,报告书上都写的很清楚了,究竟谁才是孙家的孩子。
她期待着丈夫的反应,好歹说一句:我们家对不起田穗,让孙蔷白白吃了二十几年的饭吧。可是,孙启农在这不大的客厅里走来走去,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叹息了一声又一声,思考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居然说道:
“这件事我知道了,暂时别让小蔷她知道。”
连提都没提田穗。
这就是孙蔷在他心里的分量!
梁曼知道他的心眼是长偏了的,没好气道:“知道?!难道你还想自己骗自己吗?小蔷根本不是我们孙家的人!”
但是孙启农一本正经道:“那时候她才半岁大,她能知道些什么?!都是她母亲李白英搞出来的破事,大人的事情找大人算账!别怪在小孩子身上!”
梁曼这下终于坐不住了:“你仔细想想看:是李白英故意掉包了孩子,还是你问都没问,就把保姆的孩子抱了回来?!”
——抱错孩子这件事,错的的确是李白英,可是起因不是孙启农的糊涂吗?哪怕是找个熟悉婴儿孙蔷的人问一问,也不至于把保姆的孩子抱了来!
孙启农还在狡辩:“我那时候……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孙家有两个婴儿在,这个李白英啊……她肯定不安好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准备收拾这个假冒的孙蔷吗?!”
孙启农摇了摇头:“她只是个小孩而已……”
“小孩?田穗那会儿也是小孩子,你怎么不说,她这么些年平白无故吃了这么多苦?我们对得起大婶他们一家人吗?对得起你哥哥的在天之灵吗?!”
梁曼一提到他的哥哥,孙启农终于有些不淡定了。
他仔细一想,这么对待侄女,只怕将来无颜面去见地下的哥哥。
可是……他也实在不忍心怪罪小蔷啊。
那个孩子,是他二十多年的心血,也是他的父爱寄托所在。想一想,这件事将会对她产生多大的打击,他就觉得于心不忍。
要知道,孙蔷皱一下眉头,他都不忍心的,怎么敢告诉她这么残忍的真相呢?
最终,他叹了口气:“这份鉴定报告我收着,我会安排田穗她进家门的,只不过……你也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安排好小蔷的落脚。”
梁曼瞪了他一眼,丈夫如此的“宽容”,实在让她无法忍受。
可,看到丈夫蹙着眉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好像心事重重了不少,她就无话可说了。
二十多年来,这家里对小蔷付出最多的人是他。眼下公开了血缘的真相,只怕最受打击的人,除了孙蔷本人以外,就是他了。这当女儿养了二十多年的侄女,忽然被证明了是假的,是个骗局,这二十多年的爱又置于何地?!
归根到底,亲子鉴定简单,但是付出的爱无法收回,这又该如何是好?!
也难怪孙启农如此的愁眉不展了。
**
林玲过了几天平静的生活,孙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梁曼给她加了一点工资,安排她住了一个老妈子的宿舍,其余该有的待遇一件也没实现。她还是个下人,根本没法把孙家当做自己的家。
当然,这倒不是梁曼言而无信,而是她的丈夫孙启农面对一封亲子鉴定报告,就跟死了一样的平静。
林玲早就猜到了如此,书中曾经有一段孙启农的心理描述——那就是,假如孙蔷的面前有一颗子弹,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她挡子弹。这么一个疼爱孙蔷犹如生命的男人,你能指望她把孙蔷咋地?
除非孙蔷自作虐,让孙家人实在无法忍受了,那么孙启农才会与她决裂。
除此之外,她实在找不到其他扳倒孙蔷的办法。
好在,随着莫夕的肚子一天天大了,孙蔷的眼神逐渐开始变了。
有一次,家里来了个老中医给莫夕开安胎的方子,听说这老中医给人把脉是一绝,孙蔷也过去凑热闹。
老中医给孕妇把完了脉,梁曼忽然问道:“张医生,我们要准备蓝色的衣服,还是粉红色的衣服?”
老中医神秘一笑:“蓝色的好看。”
梁曼会心一笑,但是孙蔷的笑容就勉强多了,她又打量了下三婶的肚子,不知道,这孩子将会分走多少遗产?!
莫夕不明白中国人的一语双关,等医生一走,梁曼才告诉她:“你应该怀的是个男孩,这个老中医给人把喜脉很准的。”
“什么?握握我的手就知道是男是女?”
“对啊,当初我怀双胞胎的时候,就是请他把的脉。他一口咬定是个龙凤胎,果然是一男一女。”梁曼对老中医的话深信不疑,她怂恿莫夕赶紧准备准备男孩用的东西:“女孩的裤子和衬衫都别买了,准备一下男孩的吧,奶奶她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可我还是挺喜欢女孩的……”
“以后再生个女孩不就得了?先把这个男孩生下来再说!”
孙蔷忽然开了口:“老中医也有把错脉的时候呢,说不定三婶肚子里的是个女孩。”
莫夕喜欢听这话:“我想要个女孩,男孩子,太调皮了。”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人家老中医都看过了,肯定是个男孩,不用你瞎操心。”梁曼坚持自己的观点。
孙蔷就站了起来:“我还是去练习一下钢琴吧……”
刚刚走到走廊,她就回头瞪了梁曼和莫夕一眼,这要真的是个男孩,老太太还不宠上天了,到时候她的地位在哪里?
不行……
她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
这天,林玲注意到了孙蔷单独出了门,于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孙蔷来到了一家酒吧,名为“蜚声”。
孙蔷从侧门进去的,她既不是来玩的,也不是来约会的,而是包下了一个小包厢,叫来了一个小姐。
孙蔷来这种地方次数多了,知道这里的男女喜欢乱玩,常备着一些特效药的,比方说紧急避孕药,比方说,怀孕以后无声无息就流产的药物……
她点的“头牌”很快就到了。是酒红色头发,大波浪卷的一位“公主”。她姣好的面孔,长长的睫毛,以及火辣的身材,足以称得上“尤物”这两个字。
但孙蔷对她的身材不感兴趣,只是问道:“可以让怀孕的女人生不出孩子的药。小姐,你这里有的吧?”
“有,不少人还问我要这个呢。”
“公主”也见怪不怪,有一些失足女孩同样也会问她这个问题。
孙蔷很快问道:“效果怎么样?会不会肚子痛?!”
“效果很好的,也不会肚子痛的啦,就是睡一觉孩子就没有了。”
“那去医院检查得出来吗?”
“如果去医院检查的话,医生顶多就告诉你,身体不适合怀孕就流产了。”
孙蔷点了点头。
这样的人流药物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现在三婶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心头恨。一想到将来这个孩子,将会瓜分家产,将会夺去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她就恨的牙痒痒的。
这个药,可以帮她解决所有的问题。
最后,公主以200块钱的单价,给了她一盒八颗药。包装和胶囊上,印的都是娱.乐城的商标:“这是我们娱.乐城的特效药。如果效果好的话,欢迎多介绍几个人来买……”
孙蔷又给了公主两千块钱:“以后,你就当没见过我这个人,知道么?”
“知道。”
第41章 、041黄雀...
孙蔷前脚刚走,后脚,“蜚声”就迎来了两位陌生的客人。
一男一女。
林玲打车跟着孙蔷来到了这个酒吧,看着她进进出出,手中拿了什么东西,一派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样子,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她想要进去一探究竟,但是抬头一看“夜总会”三个大字,就停住了脚步。
一个女生逛夜总会不太好吧?
于是她一个电话拉来了师兄陪逛。
梁若榆一听说她要去那种场合,二话不说就开车来了。
林玲第一次进去还有点小紧张,于是对他道:“咱们提前说好了,逛逛而已,不泡妞。”
“好,逛逛而已,不点牛.郎。”梁若榆也是一本正经。
林玲瞪了她一眼。她担心待会儿出来个波大腰细的妞儿凑热闹,挑战师兄的忍耐力。但是师兄只是担心她被哪个牛.郎给占了便宜,他们两还真是互相不放心的很呐……毕竟都没来过这种地方。
进了夜总会,师兄点了客房。
一男一女过来玩,夜总会的人也见怪不怪,还以为是男的约了女的出来打,炮的,还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情.趣双人床。
进了包厢,林玲脸红。
她好像看到了许多情.趣道具?
梁若榆则是道:“这种地点抓黄一抓一个准。”
林玲深以为然。
点了一杯鸡尾酒,林玲就和服务员聊上了,得知上一个女性客人单独点了一个小姐。梁若榆去柜台问了问,林玲就如法炮制点了那个陪酒公主小C。
但是这位公主的心思显然没放在生意上,而是放在了她师兄身上。
小C可以轻易地看出来:这位大帅哥的个子起码有一米八七,整个人帅得仿佛T台上的世界名模。
于是,小C迎了过去,用妩媚动人的笑容:“帅哥,要来一发吗?免费的哦。”
“咳咳咳……”林玲咳嗽。
梁若榆不理睬她,林玲则道:“我们要问你几个问题。”
小C不愧是头牌公主,她把失望都收了起来,乖乖巧巧地倒了一杯酒,撒着娇道:“尽管问,我答不上来,就自罚三杯。”
林玲清了清嗓子:“刚才那个小姑娘过来干嘛的?跟你说了哪些话?”
小C很有职业道德的样子:“对不起,这是客人的隐私,我不可以告诉你的。”
梁若榆道:“酬劳很丰厚,抵得过你一年的坐台收入。”
“那我宁愿坐一年的台。”小c别有暗示道:“也不想放过我看上的男人。”
“那么坐一年的牢呢?”男人冷冰冰道。
小c愣了愣,没想到这男人这么不怜香惜玉,当机立断道:”我可是良家妇女,你不能把我怎么的了。”说着,她若有若无的暗示道:“再说了,外面可是有很多大哥看着呢,你敢威胁我,就不担心你的小女朋友的安全吗?”
林玲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啊,弄不出来证据小心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那就太不合算了。
结果梁若榆拿出了手机,拨了某个电话,按了外放功能——
“喂,小苏啊?”
话筒里传来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小c勃然变色。
梁若榆装蒜:“叔叔,现在还在警察局值班吗?”
“是啊,怎么了,打我电话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下,发财他扣在我们家里都一个月了,你要是再不接回去的话,我妈她就要把发财收为己有了。”
嗯……发财是苏家的一条狗。
“收就收吧,我这刚升的局长,事情多,连儿子都管不过来还管得了发财吗?不说了,马上我要去省里开个会,你跟你妈打个招呼吧,啊。”
“好的,叔叔。”
挂了电话,那小c顿时端坐的笔直笔直的,声音也不再娇媚,而是十分的谄媚恭维:“原来你是苏局长的侄子啊,我们这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你听我说,我们这是小本生意,以前的那一套大保.健早就不做了。”
梁若榆俯视着她:“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刚才走的那个女孩说了什么话吗?”
“可以可以。”
小c点头如同捣蒜。
出了酒吧,林玲拿到了一小袋的透明粉末状药片。
根据小c所说,孙蔷拿到的药物就是这种,还一次性购买了四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