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学的。”连齐挑了一下英气的眉头,俊脸上浮现些许逗弄的笑意,“你不会的事情,我尽量学会,以备不时之需。”
这话是拐着弯嘲讽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会梳头,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啊,古代的发髻那么复杂,花样又多,平日里有芷兰给她梳头,根本用不着她亲自动手。苏晴呼了一口气,怪腔怪调地道:“我知道自己笨手笨脚,不用你来提醒。”
“你听过张敞画眉的典故吗?”连齐深邃的星眸里柔光流转,凝着她道,“汉代有个叫张敞的人,官任京兆尹,他每天早上雷打不动为妻子画好眉毛,才去上班。一个男人,肯放下架子,耐心细致为妻子画眉,说明他对妻子用情至深。”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我给你梳头,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把苏晴照顾的无微不至,总有一天,她会知道这个世上真心对她好的人,只有他一个。
她会更加依赖他,直到再也离不开他。
苏晴被他的话甜到心坎儿里,腮边的笑容犹如十五皎洁无缺的满月,她佯装懵懂,茫茫然问:“什么道理啊?我不明白。”
连齐凑近,薄唇贴在她的耳边,清晰吐字道:“道理就是,我喜欢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苏晴的俏脸被他温热的吐息蒸的泛红,伸手推了一把他的胸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这个。”
“嗯,正事要紧,我们先下车。”连齐低声笑了笑,掀开车帘,利落跳下马车。
苏晴搭着连齐的手,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灵惠寺古木参天,青灰色的脊殿掩映在芳花碧树间,大殿里传来如缕的诵经祝祷声,四周不见来往的香客。
净空住持亲自来迎,“阿弥陀佛,贫僧已恭候王爷尊驾多时。”
连齐招手命人抬了一箱金银上来,然后向净空行了一个合十礼,“本王与王妃前来为未出世的孩子进香祈福,要叨扰住持几日。”
连婧柔俏皮地笑笑,“皇祖母每年都给灵惠寺捐了不少的香油钱,七哥不必如此客气。”
净空呵呵笑道:“一年多未见,公主还是这般顽皮。”
语罢,他往旁边让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贫僧已备好厢房,各位施主请。”
苏晴连齐他们跟随住持来到一处院落门口,净空要去大殿诵经,告辞两句便走了。
厢房干净轩敞,布置得格外雅致,几十名影卫散布在院落周围,保护他们的安全。
连齐刚进屋子,就皱眉吩咐常福把点着檀香的香炉搬走,弄来几盆兰草摆放在高几上。
孕妇不宜闻到熏香,对孩子不好。
连婧柔和苏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聊了些闲话,连婧柔还要回宫向太后复命,不能多留,便带上侍卫和婢女下山了。
傍晚时分,寺院映着渐渐西斜的霞光,显得古朴肃穆,钟楼上传来浑厚悠长的撞钟声。
这是到吃饭的时间了。
寺里的斋菜清淡味道却不错,大鱼大肉吃惯了,偶尔吃点清粥小菜别有一番滋味。
苏晴用过晚膳,与连齐坐在茶室商议要事,芷兰在一旁煮水烹茶。
“我们先来梳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连齐手执团扇,为苏晴扇风,“有关妖星的传言,最早源于法师之口。”
一提到妖星这两个字,苏晴眉间的愁绪就如同遮住月光的乌云,挥散不去,她在内心咒骂无良法师一万遍,“我看那个狗屁法师才是妖星,他全家都是祸国殃民的妖星!”
可怜她的孩子还没出生,就遭受各种流言蜚语,指指点点,她这个当妈的怎能不生气!
“你放心,我会让他死的很惨。”连齐轻抚苏晴的后背,“我买通陛下身边的德顺公公,从他那里打听到,法师当时看到窗外有一群白鸽飞过,就跟陛下讲起妖星降世,危害帝星的言论。”
德顺公公原本是陛下身边最得脸的第一大红人,法师来了之后,靠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的陛下对他深信不疑,还专门为他修建了天音阁,恩宠自不必说。
德顺早将法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无奈找不到法子将其拔除。连齐和他有共同的仇人,不用连齐怎么说,德顺就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禀告给他。
芷兰分好茶,放下茶筅,“王爷,茶泡好了,请用。”
“你先喝茶吧。”苏晴摆了摆手。
连齐放下团扇,用茶夹夹起茶杯,细闻茶香,继续道:“法师将妖星定位在皇宫西南方向,五行带木的皇室女子身上,妖星出现的前兆是他的父母当日必有火光之灾。陛下让德顺公公去调查西南方向是否有宅邸失火,一查就查到七王府。之后陛下命人寻来苏晴晚的生辰八字,交给法师推算,确定了妖星所在。”
“那群白鸽肯定是法师的眼线放出来的信号。”苏晴笃定道,“不然法师怎么会神机妙算知道锦汐院失火,然后把妖星的火头引到我的身上。”
连齐的薄唇碰上茶杯的杯沿,眉头不抬“嗯”了一声,“我们目前要做的事情有两个,一是找出锦汐院失火的原因,揭穿法师的阴谋,二是查出法师背后的势力。法师那边我已经着人暗中调查,已经有些眉目了。”
“你还记得吗?”苏晴托腮盯着他,眼眸清亮有神,“那天中午午睡醒来,我说我看到一团火焰,你还不信。失火的那天,地板上腾起的幽蓝色火焰跟我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连齐慢悠悠呷了一口茶,道:“失火那天是白天,屋子里并没有点灯,那团火焰来的确实诡异。”
苏晴脑子里“叮”的一声灯泡亮了,道:“我小时候暑假住在乡下外婆家,听村民说,他们夜晚经过坟地,会看到鬼火,可吓人了。初中学过化学的人都知道,其实这个鬼火,就是死人骨头化成的白磷,夏天气温高,白磷的燃点低,很容易自燃。所以我怀疑,有人在锦汐院内室埋了磷粉。”
连齐觉得有道理,点头,“我立刻命人挖开地基查看。”
第二天一大早,影卫传来消息,连齐对正在磕水煮蛋的苏晴道:“你猜的没错,锦汐院内室的地板下面果然藏有磷粉。”
苏晴剥着手里的鸡蛋,问芷兰:“锦汐院最近一年之内有没有装修过,拆过地板之类的?”
藏磷粉那么大的动作,不可能做得明目张胆而不被人发现,应该在她穿越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手脚。
“有!”芷兰仔细想了想,突然双眼一亮道,“其实正院原本不是锦汐院,而是锦落院。去年夏末,柳侧妃刚进王府,很受王爷的宠爱,她缠着王爷将锦落院赐给她,王爷便选了锦汐院为正院,让人从里到外翻修装点了一番,娘娘后来才搬过去的。”
芷兰心道,她家娘娘生性柔弱,与世无争,王爷让她挪地方,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就把锦落院拱手让给柳侧妃了。
若是换作眼前这位,就算把王府闹翻天也不会让自己吃半点亏的。
苏晴低头琢磨,难道这事儿跟柳月吟有关?
作者:小仙女们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38章 真相(下)
连齐摸摸下巴,道:“苏晴晚搬进锦汐院之后, 已经是秋季, 天气凉爽,地板下面即使埋了磷粉也不会出事。直到今年暑夏气温高的时候, 磷粉达到燃点自燃,倒也能对得上。”
芷兰不禁问:“距离锦汐院翻修完工, 已经过去大半年之久,应该怎么查呢?”
苏晴喝了一口南瓜小米粥, 抬眸道:“连齐, 你派人查一查当时装修锦汐院的工匠, 我怀疑他们其中有人做了手脚。”
王府院落的建造和装修要在规制以内,工匠的户籍都会记录在册, 查起来有迹可循。
“好,我这就去。”连齐点头应下, 出门唤来竹青, 派他去调查那些工匠, 一个不能漏下。
用过早膳之后, 时辰尚早,连齐扶着苏晴在寺院中悠闲散步。
朝阳从山峦的背后跃出, 霞光染红了草尖上的露珠,高大的菩提树枝繁叶茂,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连齐面色柔和,对苏晴道:“竹青办事稳妥,顺着工匠的这条线索, 相信很快就能查出一些眉目来。”
苏晴莞尔,“你和竹青都是有能耐的人,但凡大事,一股脑儿全交给你们就可以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吃好睡好,安心养胎,别的什么也不用管。”
连齐攥紧了她的手,目光欣慰,“嗯,你这样想很好。”
两人边说笑边散步,迎面遇见礼部尚书傅景明。
傅景明一如既往地温文有礼,语气谦和,“臣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傅大人可是来寺中礼佛?”连齐问道。
傅景明回道:“净空住持约了臣参详佛法,臣正要去往禅房。”
“傅大人请便。”连齐伸手道。
傅景明不急着走,恭声道:“臣想把王爷捐款赈灾的义举公之于众,这样做有利于拉拢人心,压制流言。”
“也可。”连齐颔首,“那就麻烦傅大人了。”
捐款赈灾由他自己说出来会显得贪图名声,从别人的口中传扬出去,却能得到不一样的效果。
“臣不敢当。”傅景明向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陛下英明神武,一时被法师妖言所惑,臣食君俸禄,忠君之事,定然竭尽全力为陛下扫清迷障。”
连齐笑意淡淡,俊美如玉的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若是朝臣都像傅大人这般忠心就好了。”
“王爷过奖。”傅景明抬袖一揖,“臣还要与住持参详佛法,这便告辞了。”
“傅大人慢走。”
傅景明行了一段路,突然顿住脚步,转过头去。
金灿灿的日光从枝叶间漏下,温柔地照拂着菩提树下的一对璧人。
七王爷微微低着头,缱绻的视线紧紧地落在旁边的女人身上,七王妃眉眼明媚望着他,俏丽秀致的脸上扬起甜美的笑容,画面美好的让人不忍心打扰。
只一眼,傅景明收回视线,大步离去。
两日后,竹青回来复命。
他不负所托,查到一个名叫李三万的工匠十分可疑,这个李三万原本家境贫寒,只是个普通的工匠,去年秋天,他结了七王府的工钱之后,便洗手不干,深居简出,与亲朋邻里不相来往。
竹青暗中调查,发现李三万生活富裕,顿顿大鱼大肉,身上穿的粗布衣衫换成绫罗绸缎,家中地窖还埋了银子。
竹青将李三万绑起来严加逼问,据李三万招认,去年柳侧妃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和几包磷粉,让他偷偷在锦汐院的地板下面埋上磷粉。
李三万当时老母病重,家里捉襟见肘缺钱治病,万般无奈之下拿了柳侧妃的银子,替她办事。
“真是没有想到,这事儿竟然是柳侧妃干的!”芷兰的十根手指头死死地绞着手帕,义愤填膺道,“她去年就找人埋好了磷粉,想要烧死我家娘娘!”
“柳月吟那个坏女人,简直比蛇蝎还要恶毒。”苏晴气的牙根痒,“果真应了那句话,坏人永远不怕她坏到明面上,就怕暗箭难防。”
如果失火的时候她和连齐都睡着了,岂不是要被大火活活烧死,命丧黄泉了?
光是想想就有寒气顺着背脊爬上她的后脑勺,苏晴冷不防打了个寒噤,“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她!”
连齐的脸色沉了几分,吩咐竹青:“保护好李三万和他的家人,录一份口供,等本王抓住法师的把柄,再一起呈给父皇看。”
“属下领命。”竹青拱手。
又过两日,妖星之事闹得民怨沸腾,礼部在这个时候放出七王爷与七王妃匿名捐款的单子,百姓瞠目结舌,原来这对夫妻私下捐了这么多钱,做好事还不留名,这是何等高尚的品德与境界!
当天就有无数灾民跪在七王府门前的大街上,叩首感谢七王爷的义举。他们与另外一波扬言铲除妖星的灾民当街对骂,要不是金吾卫及时赶到,两拨人马非得火拼干架不可。
与此同时,灵惠寺的净空住持也放出一个消息,说是两年前,七王妃还是待字闺中的尚书府小姐,她听说一些寒门子弟在上京赶考的路上用光盘缠,到了京城无处安身,她把自己的私房钱和首饰全部拿出来,当成银子,托净空住持拿给那些寒门子弟,让他们顺利参加会试。
净空住持德高望重,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事铁定是真的。
曾经受过苏晴晚接济的寒门子弟,如今也有入朝为官的,他们听说那些钱是七王妃捐的,上朝时纷纷站出来为七王妃说话,舆论稍稍扳回了两成。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芷兰对苏晴道,“我记得那年春闱,傅大人高中状元。他出身诗礼之族,家境优渥,带的盘缠足够开销,不过他在半路上把银子分给了逃荒的难民,来到京城之后,他暂住在灵惠寺后面的瓦房,靠给人抄经度日。”
连齐道:“照这么说,傅景明倒是个好人。”只是人稍微有点迂腐。
“那当然啦。”芷兰重重点头,“傅大人温润儒雅,是个翩翩君子。”
苏晴笑着打趣道:“你记傅大人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看他长得帅,对他有意思啊?”
“哪有!”芷兰脸颊泛红,“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说说的。”
过了两日,连齐带领影卫冲进了法师在宫外的府邸,发现一个密室,里面放置了炼丹炉和很多五花八门的药材,最里面的地牢里囚禁了许多人,这些人里边有年轻体壮的男子,胡子花白的耄耋老者,扎着总角的小童,甚至还有身怀六甲的孕妇。
法师囚禁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炼制长生不老药。
后院还挖出了不少尸骸,是那些因试药而被毒死的人的抛尸之所。
连齐把李三万的证词和法师囚禁活人炼药的证据呈给了庆辉帝。
庆辉帝看后雷霆震怒,当即下旨,将柳月吟押入大理寺,严加审问。
至于法师……庆辉帝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他,德顺公公匆忙进来,跪地道:“陛下,法师服毒自尽,七窍流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