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板则像是脑门挨了一棒被直接被打蒙了似的,在那里“那个、那个”了好久之后,才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拖把和毛巾……都挂在屋外来着……”
说完他试图缓解一下室内那略显沉闷的气氛:
“而且不就是墙上的霉斑嘛,你们才来的时候不是也都没发现吗?”
“我们刚刚才发现那更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但很显然,某人并没有让他蒙混过关的打算。
“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看到了那个,相比陈警官也不会讲那个故事了,对吧?”
“……”
在陈警官默默点头的同时,老板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还继续吗?”
回过头看向其他人,唐雪凝认真的问道。
“真不明白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张师傅在这沉默中突然开口了。
他带着一副不屑的表情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之后,大声说道:
“只能说你们见识太少——俗话说疑心生暗鬼,你们就是想太多了。
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你们就是因为听了故事才会觉得那个像是人影的,不然哪有人注意霉斑像什么形状?
好了,下面轮到我讲故事了吧?”
面对这种无法反驳的正论,大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是话虽如此,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出此刻小屋内的气氛越加诡异了,不时有人将目光偷偷飘向那个角落,似乎担心那里的东西突然动起来一般。
接着,张师傅开始讲起了他听说故事——一个长途司机圈子里口耳相传的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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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香烟的烟气被重重的吐出,但随即,这白色的烟气便混杂在了面前的雾气中消失无踪。
蹲在车头远光灯前查看路面的老陈终于站了起来,微微皱起了眉头。
雾是在太浓了……
潮湿浓稠的雾气几乎像是能挤出水来,不到十米开外就已经只剩下了白茫茫一片,四周的一切都好似融化在了这近乎饱和的水汽里,只余下了时隐时现的模糊残影。
“路上没有轮胎印——也就是说执照在这场雨停之前短时间没有车经过,但路面保养还行,和听说的情况差不多。”
利落的上车,老陈向着在车上已经等得有些焦躁的货主廖老板解释道:
“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在雾里迷路,放心吧。”
“没有迷路吗?那还好,也就是说应该还来得……”
廖老板喃喃自语似乎终于放松轰下来之后,还没等老陈将货车发动起来,他就又开始担心起了其它事情:
“可是这么浓的雾气,你说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啊?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雾气能浓成这样的,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啊。”
“你都赶上所谓千年一遇的大水了,雾气浓点没什么奇怪的。”
而老陈虽然对这么浓的雾气也有点吃惊,但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过远不止万里的他面对这种情况要冷静得多——反正自己再怎么瞎猜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做好当下。
一边给货车打火,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口回应着:
“就这雾气还算好的,你是没见过高原上的暴风雪,狂风夹杂着雨水和细碎的冰粒——运气不好还能碰到乒乓大小的冰坨坨一起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别说下车找路了,车窗你都不敢开。”
“可是……”
廖老板显然依旧不太放心。
“放心,有我在,不会迷路的!”
这不是老陈吹,他是真的有底气。
长途汽车司机,最怕的就是迷路,所以很多时候宁可多开几十公里,也不愿意跑所谓的近路。
耽误几天时间浪费半箱油料还不是最惨的,坏在荒郊野外的小路上,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但对于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老司机中的老司机——老陈来说就完全不是这样了,作为一个原本跑高原公路的退伍运输兵,他有着丰富的驾驶经验,紧急抢修的水平也堪称专业级别,一米八的壮硕体型和藏在座位底下的藏刀让他更是从来不畏寻常的车匪路霸。
所以他很多时候敢跑一些早已经因为各种原因废弃的,或那种只有县级地图上才有标注的小路,这让他在跑运输的时候往往比别人时间更短,成本也更低。
而这一年南方发大水,长达数周的连续降雨使得泥石流阻路道路的情况时有发生。
为了保证供货,货主给的单价也就比往年高出不少,在被阻断的道路前,甚至有货主甚至出五倍十倍的高价,就为了自己的货物能按时抵达目的地。
而在一个阻断区前找到老陈的廖老板,就是这些心急如焚的货主之一。
不过老陈来点快钱的如意算盘却被进山后不久,就被这突然涌出的浓雾彻底打破了。
“轰~”
引擎的轰鸣惊起一片煽动翅膀的声音,不知名的鸟雀在浓雾中逃向了远方。
货车在这白茫茫的世界中不急不慢的缓缓前行,显得格外渺小与孤独,沿着荒凉的公路驶向了浓雾中不知名的彼方。
在雾气中,整个世界变得如此的陌生。
如果孤身穿行其间,还真有一丝超现实主义与魔幻的色彩。
但是现实却总有那么些不和谐:
当老陈的货车又一次发动的同时,后视镜上一对车灯的反光也突兀的亮起。
“奇怪,后面有车过来了……”
而廖老板也注意到了尾随的汽车,不过似乎是因为前不久遇上的泥石流,使得他精神特别紧张,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此刻他在意的就是另一方面:
“你说他们不会是劫匪吧?”
“劫匪?有什么劫匪会出现在这种天气、这种暂时废弃的公路上?”
老陈觉得廖老板这种心态十分可笑,他笑着回应道:
“我觉得倒很可能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想让我们带路的……”
“嗯?他们靠近了……”
但老陈话还没有说完,一直注意着后方的廖老板就尖叫了起来:
“小心!他们加速冲上来了!”
“这么大雾还能怎么小心!?放心,这种地形他们超不了车的……咦?”
这一次,老陈的话同样刚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那小车还真的就用着不要命的高速出现在他左侧的浓雾中。
而且更奇怪的是,看起来对方还真的就是想要超车。
“你们TMD不要命了!?”
两车的距离还在飞速接近。
这种情况下任何应对失误都会有灾难性的后果,哪怕现在货车的速度不快,但急打方向避开还是很可能会因为浓雾,一头撞入两侧满不知情况的山林;但什么都不做就是两车撞在一起的重大事故,哪怕小车必然车毁人亡,但老陈也讨不了好,后续处理更是无比的麻烦。
经验与驾驶水平的高低就在这种时候就表现出来了:
老陈没有丝毫的慌乱,他仅仅是先轻踩刹车,接着方向盘上的双手先是猛的左打之后迅速搬正。
——货车在公路开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C形曲线,两车以毫厘之差擦身而过,而超车的小车几乎是立刻就消失在了浓雾中。
“王八蛋!这种地方都敢别车!赶着去投胎啊!”
正冲着小车消失的背影发泄了一通经典国骂,副驾驶上的廖老板却扑了过来,在老陈惊异的目光中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嘘!小声点……”
廖老板这时面色铁青双眼鼓起,太阳穴上的血管一根根的凸起,一副犯病了的模样。
但他对自己现在状态恍若未觉,仅仅是在对方的车尾灯也彻底消失在浓雾后慢慢转过头来,带着惊恐的表情将一支手指竖起放在嘴边低声说道:
“他们……他们说不定还真是赶着去投胎的……”
第6章
“真是赶着投胎的?你说什么胡话呢!?”
以前跑高原公路时,老陈每年都能遇上好些被高原反应弄得神志模糊/满口胡话的人,这种事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仅仅是伸手解开廖老板/上/衣的衣/领,接着就是一个耳刮子。
“别发傻了!告诉我,是不是你犯了什么事儿,有人要要你的命!?
我TM才不管你干过什么,但是别把我牵连进去!”
“真不是!真不是啊!我一个小老板有什么地方值得让别人处心积虑的干掉啊!
你刚刚那下没有看到后面那辆车的司机了吗!?”
和老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廖老板那焦急万分却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那玩儿里面开车的东西不是人啊!”
“不是人?你哪只眼睛看到的不是人?”
老陈左右指了指车外的浓雾,没好气的说道:
“这么大的雾里就刚才那样怎么可能看清司机的样子!?”
“真的!真的不是人啊!”
廖老板现在整个人都有些疯疯癫癫的,他就那么歇斯底里的重复着,看起来吓得不轻。
“别来烦我!先一边呆着去!”
不过现在,老陈一时间也没空理他了
——那一对车灯再次出现在货车的侧前方,似乎它在绕了一圈之后又开了回来,但这一下老陈也算看明白了,就这表现,要么对面那司机是精神/病外加/喝高了,要么就确实有什么问题。
不然没人会在这个天气,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要命一样的直冲过来!
哪怕真是杀/手,也断然没有选择这样和目标同归于尽的道理吧?
——看来今天没法善了了!——
虽然想了很多,但老陈手上却一点都不慢。
或许面对这种情况一般司机会选择急刹或是变向,但老陈却是立刻换挡、加速一气呵成,那疯狂的车灯擦着车尾擦身而过。
而就在双方擦身而过的同时,老陈几乎是下意识的发现对方的车况有些不对:
对方的车实在太破旧了,原本以为是褐色的车身事实上是车身上无数的锈蚀;对方的轮胎状态也很奇怪,感觉有些分明的棱角,在雾气中还甩出了一些细碎的残影;透过对方那破碎的挡风玻璃,里面的司机实在太瘦了,瘦得简直可以说是皮包骨头。
而更加让老陈觉得古怪的,是南方公路的特点之一,就是公路如果修建在平地上,那么道路两侧不是农田就是村镇,而如果是在山区,那八成道路的其中一面就是陡坡或悬崖。
但就对方汽车现在那像是在机场跑道开车的顺畅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
——那王/八蛋到底是开在什么路上的?这附近到底什么地形?怎么他那么开都不会撞树和翻车?——
这次对方的尾灯都没有消失,就在老陈不解的目光中拐了一个大弯再一次跟了过来,颇有些不死不休的感觉。
看着那对从斜后方迅速靠近的车灯,老陈咬了咬牙摇下了车窗。
“朋友,大家出门在外都是求财,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吧?”
从车窗探出头去,老陈冲着逼近的车灯大声喊道。
“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价吧,然后大家各走各路。
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别以为我不敢直接撞过去!”
而老陈得到的唯一回应确是急速变大的车灯!
在得到这样的回应后,老陈也是把心一横,看准双方交错的时机猛将方向盘一甩。
长久以来的驾驶经验告诉他,与其让对方撞上自己,不如自己主动撞过去!
哪怕以后会麻烦许多,但麻烦是活下来以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算上货物近五十吨的货车随着他的动作在狭窄的公路上一歪,几乎是以一个垂直的角度向着对方开始加速,但仅仅一瞬间之后,几乎是本能的,老陈重新打正了方向。
他愣了快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靠着远光灯的照明看到了什么:
——那哪里是车!分明就只有车的外壳,从那没有车前盖的部分看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锈迹斑斑的发动机四周,是无数尚在鼓动的内/脏,而被拉伸扭曲仿佛如同麻绳般的肢体填/充着其中的缝隙。
而在那些扭曲的身体上,尚能勉强辨识出扭曲变形的面孔,哪怕远远看去都能够感受到那无尽的痛苦,而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虽然还有人形,却也是烂得五官都看不出来了!
停下车,用哆哆嗦嗦的双手连忙掏出一支烟点燃叼在嘴里,老陈满脸的茫然。
但仅仅是片刻之后,在烟火中老陈的面孔变得暴虐狰狞起来。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怜悯的看了眼抓着脖子上玉佛不断自言自语的廖老板,老陈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不过同样,现在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怕个铲铲,老子不信五十吨撞不赢你这顶天十吨的小玩意儿!——
“老子终于是看出来了,你是想要老子的命是吧?”
在再次闪了闪远光灯之后,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划破了浓雾中诡异的沉寂。
“好啊,来啊!有种过来啊!”
双手在微微互握之后一根根的放上了方向盘,接着在连轰几次油门之后,老陈开始了等待。
而似乎明白了老陈的想法,那对车灯也缓缓的出现在雾气的另一头,在大约三五百米外与老陈遥遥相对。
但这种反应,反而坚定了老陈搏一把的信心。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