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眼练了大半天,它的亲鸟白眼圈也在旁边看了大半天,白眼圈没怎么指导,但甘棠一双隼目视力极好,能看出来白眼圈一直在蓄势,一旦绿豆眼掉下去白眼圈立马就能捞起来。
雏鸟生活乐趣太贫乏了,几乎绿豆眼飞行时间里时时都有一大群雏鸟在线观看,绿豆眼最后脱力被白眼圈用爪子带回家的时候群织雀甚至发出失望的声音。
绿豆眼:不能吃房东不能吃房东不能吃房东……
棕羽兴高采烈地凑到甘棠身边:“老三老三,刚刚那个鸟真好玩,还能带着一起飞,以后我学会飞了也带着你飞!”
甘棠条件反射地想打趣两句“怕你带不动”或者“你能带的时候我也会飞了”之类的话,但是话到嘴边看着老大亮晶晶的眼睛骄傲的小胸脯,突然之间甘棠觉得除了“好”以外任何话在现在都不合适。
“好。”
以后如何是以后的事,当下,只需要为这种纯粹的亲近和第一时间就想到你的喜爱 而感动就好了。甘棠一向是这样想的,至于以后这话是否成真不重要,说出这话时的情谊是真的就够了。
虽然话说得气势十足,但接下来几天棕羽明显有点不安,甘棠决定发挥一下姐妹情谊,从生物学到物理学到心理学各种角度开解棕羽。
没什么用,棕羽看上去听得很认真实际上根本没听懂,虽然没听懂但还是很给甘棠面子硬撑着不睡着。
这样过了几天,老大愁老二睡,老三忍着不挤兑。鸟爸鸟妈很冷静,丝毫不怕孩子跪。
终于有一天鸟妈宣布第二天老大就可以试着去飞了,当天晚上甘棠和老大双双失眠。
第二天早上,甘棠顶着黑眼圈对同样顶着黑眼圈的老大唱了一曲“大不了就重头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中考前我们班主任每天给我们放“大不了重头再来”。
现在想起来心情都很复杂。
第4章 超凶的猛禽4
鸟爸鸟妈被甘棠吓了一跳,脖子上的小绒毛都吓起来了。
甘棠讪笑一下对着老大拍了拍肚子,勉强当做鼓掌加油的简化版。
吃完昨天鸟爸特意抓的嫩嫩的鸣禽肉,老大带着一股悲壮感走到了窝边。
甘棠突然发现就几天功夫老大变化很大,平时一直挤在一起不明显,但和前几天一对比就很明显地发现老大尾羽齐全了,飞羽展开的时候修长有力,背上棕色的背毛油润光滑,正面看上去憨态可掬但是背面看上去已经完全是缩小版的老鹰了。
甘棠把心放了下来。虽然老大还很紧张,但甘棠相信只要老大第一次挥动翅膀,它就会马上被天空接受。
鸟爸鸟妈一高一低护卫在离老大不远的地方。老二也站在甘棠身边看着老大,叽叽啾啾地鼓励老大。
老大深吸一口气,环视四周,跳了出去,直直的往下坠。
甘棠和老二脖子伸长爪子抓紧,盯着老大坠下去的地方。
过了不久听到翅膀拍地的声音,又过不久就看到老大摇摇晃晃飞上来了。
老大下到半空开始想起来自己有翅膀这回事然后毫无章法胡乱拍打翅膀,然后打着旋儿滑翔一段以后轻轻落了地。觉得自己不会摔,老大就不慌了,模仿了一下爸妈的动作竟然真的飞了起来,只是还不稳。
但放在刚刚试飞的雏鸟里,能飞成这样已经相当优秀了。只是三个小的不懂,两个大的都敢一起养三个雏鸟也是本身就很厉害还缺那么点育雏经验,所以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或许要等到都长成制霸一方的猛禽各有儿女以后它们才知道这有多厉害吧。
此刻,一窝猛禽里的暖场担当正全神贯注提心吊胆学习飞翔技术,另外四个鸟一水的高冷范,干巴巴鼓励两句就没了话。
“总觉得比起我,老大更像个人变的。”甘棠不禁想道。
看着老大飞得越来越熟练,甘棠也有些跃跃欲试。人类对飞翔的向往加上鸟类的种族天赋,热血上头,甘棠成为隼这么久,头一次感觉一直裹在身体外面隔绝了世界的混混沌沌的感觉消失,对世界的认知清晰了起来。
换言之,甘棠一直在作为一个“人”旁观,但现在她想试试真正以现在的身份来生活。
或许这一天才是甘棠作为一只隼真正出生的日子。
当天晚上,累了一天的老大老二和亲鸟呼呼大睡,甘棠辗转反侧。
如果一心盼望放假时间就会过得很慢,如果担心考试着急复习时间就会过得很快,这就是著名的时间第二定律。甘棠以前吃吃喝喝就跟度假似的感觉一眨眼就过一天,现在期盼着赶紧长大会飞就怎么都眨不了眼。
幸好没睡着。
非洲侏隼栖息地还算广阔,甘棠一家挑选的位置处于半荒漠地带,地上土和沙子混合不清,树的叶片都是小小圆圆而且有些稀疏的样子。
但这里环境算不上恶劣,相反,可能是由于环境不是单一的荒漠或者树林,这里的动物不少,生活在荒漠里的动物和生活在森林里的动物都有。
很多邻居在晚上才开始活跃起来,甘棠偶尔半梦半醒总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噗噗噗嗖——”这是蜥蜴爬过去,四只爪子拍打沙地长尾巴划过去的声音。
“呼——”这是长耳猫头鹰划过上空的声音。
甘棠甚至听到过一次狞猫磨爪子的声音,咔哒咔哒,听着就牙酸。
各种声音都不大,但热闹的种群——比如群织雀——都睡着了,因此这些声音都凸显了出来。
甘棠仔细聆听,夜间的声音比起白天的要更轻微,也更诡谲,甘棠本来胡思乱想着有些昏沉,但一个没听到过的声音一下让甘棠清醒了。
“咔、咔、咔”,这个声音不紧不慢十分规律,像是什么严丝合缝的东西步步运转,卡住,咬合,推动,上升。越来越近了,甘棠甚至能听到两个坚硬的东西摩擦带来的声音。
甘棠瞬间脑内演绎了一出《巨大天敌夜访鸟窝 可怜小鸟家破禽亡》的故事。
声音越来越近了,越来越清晰,仿佛其他生物都为它静默。
甘棠猛禽翻身滚到鸟妈旁边,妈!我觉得有点慌!
鸟妈半夜被毛绒绒的小肉球砸醒,正说服自己“亲生的亲生的”,就听到一阵异响,鸟妈敏锐转头直直对上一双竖瞳。
“叽!”
第5章 超凶的猛禽5
成年的非洲侏隼总是自带沉默寡言的高冷气质,甘棠这是头一次看到鸟妈叫的这么大声。
但这一声里并不含多少恐惧或者紧张的意思。
鸟爸先警戒起来,站到鸟妈身侧,老大老二随后清醒。
鸟妈带着警告的叫声响起,树林里有些隐隐的骚动。老大抖抖身体看清了情况也大声喊“大蜥蜴!有大蜥蜴!”
甘棠原本盯着那条看起来十分凶狠的棕蛇,感受逐渐焦灼的气氛,听到老大一声“大蜥蜴”瞬间泄气。
“那是蛇”甘棠带着点笑意道。
老大拍拍翅膀改口“蛇!蛇!”
群织雀雏鸟平时跟着老大喊口号习惯了,这一下条件反射也跟着喊,声浪一圈圈扩散,到处都是群织雀雏鸟喊“蛇”的声音,还零星夹杂几声“我要吃蛇”的豪言壮语。
鸟爸鸟妈站在窝口,全身的毛炸开,肌肉绷紧,翅膀微微打开,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棕蛇看清楚窝里成员构成后似乎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鸟妈先不耐烦了,短促地“叽”了一声就飞了出去,朝着蛇头的位置直冲过去。
窝处在树主干顶端分叉的部位,倚着较直的一枝,窝口斜对着另一个分支,蛇则盘绕在更平的分支上,头悬空朝向窝口游移。
鸟妈俯冲过去没有击中蛇头,蛇灵巧地晃动躲避躲开了。鸟妈一击不中并不急躁,停在了旁边的群织雀的窝顶上紧紧盯着蛇。鸟爸趁着蛇躲避的动作跳出了窝挡在窝口正面对上蛇。
如果正打架的不是自己爸妈,甘棠都想为这默契的配合鼓个掌。但打架的是自己爸妈,场地还是自己家门口,作为比起成鸟和蛇都称得上孱弱的雏鸟,甘棠只能和老大老二挤在窝最深处,以弱者的姿态被保护在羽翼之后。
不过场面并不显得悲壮,甚至有几分幽默色彩。
非洲侏隼幼鸟会受到蛇的威胁,但成鸟脾气暴躁,任何生物侵犯到非洲侏隼的领地后都会被暴躁的亲鸟暴揍。
所以鸟爸鸟妈的起床气悉数转化为怒气撒在棕蛇的身上。鸟爸正面牵制着棕蛇,鸟妈作为主力攻击数次俯冲直直撞上蛇的头颈,甚至有一次差点抓到蛇眼。当蛇试图攻击鸟妈时,鸟爸就从正面叨抓蛇头。
几番交手下来,鸟爸鸟妈毫发无损,蛇伤痕累累。
到底是晚上,非洲侏隼更适应白天捕猎,再加上忧心幼崽的安危,最后棕蛇从树杈上掉下去钻进灌木逃走以后鸟爸妈并没有去追。
鸟爸鸟妈凯旋时神情从容淡定,丝毫不觉得赶走一条嘴张开比自己还大的蛇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样子。但三个幼崽包括甘棠都觉得亲鸟超凶,超厉害。甘棠晚上靠在鸟妈身侧睡觉的时候觉得安全感爆棚。
“我爸妈好像没有天敌啊?”快睡着的时候甘棠突然想:“我爸妈好像才是这一带众多生物的天敌和导致它们家破兽亡的根本啊。”
想到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大魔王,甘棠在梦中露出了反派的笑容。
桀桀桀
惨遭两位现役魔王围殴的棕蛇现在在哪里呢?甘棠家所在的树下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棕蛇盘成一个奇形怪状的球——棕蛇并不习惯盘成圆形,但此刻它觉得只有这样的姿势能让它感到安心。
尤其周围一片片“我要吃蛇”的声音让小蛇瑟瑟发抖。
棕蛇至今都没想明白,它只是想包夜吃俩群织雀的幼崽,怎么就探到了……you know how的家。明明那个地方每天早晚都叫得最欢,而那个啥的明明都不爱叫啊?
棕蛇缩得更紧了,头深深埋在自己围成的圈里,等待天亮以后趁暴躁小鸟走了赶紧去找找老妈问个清楚。
棕蛇这边一场亲子关系即将陷入危机,非洲侏隼这边其乐融融。
老大飞行技术日益进步。出于个人爱好,老大飞行技巧里最优秀的不是所有非洲侏隼都熟练掌握并赖以谋生的俯冲而是悬停。
虽然不是蜂鸟那种标准的空中停滞,但放在非洲侏隼身上也算是很厉害的技巧了——可能和其他非洲侏隼没有相关需求导致老大根本没有悬停技巧的对比 的原因吧。
就是苦了群织雀,被抢房子,被撩孩子,被抢口号,这下还得接受上门寻访。群织雀圆钝的喙摆出一个委屈吧啦的表情。
老大飞了两天后老二也出窝了。老二平时作息规律与鸟为善从不挑食,像正常鸟那样积蓄力量。幸好也并没有像甘棠担心的那样飞行困难,反而因为老二长得扎实飞行起来后劲更长,比老大单次飞行时间要长不少。
甘棠每天看着这俩毛绒球飞上飞下眼馋极了,但鸟妈拦着就是不让甘棠飞。甘棠虽然觉得自己的翅膀已经越来越有力了,但鸟的事,还是听鸟的,两天而已,很……快……就……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鸟妈表面上击退蛇以后云淡风轻淡定回窝。
其实从鸟妈小时候目睹亲鸟打跑蛇以后就预演过好多次这个场景了。
所以非洲侏隼一代代就这么欺负着蛇过来的(不是)
第6章 高冷的猛禽6
两天时间里够发生很多事。
比如遥远的灌木丛里一条棕色蛇对着另一条略大的棕蛇哭诉悲惨过往,然后大棕蛇用尾巴尖摸摸头顶的小坑但笑不语。
比如群织雀雏鸟里最早的一批已经开始为独立做准备,甘棠三只被鸟妈带着围观群织雀雏鸟学习建巢时说群织雀正在为甘棠它们做新巢,遭到群织雀暗地里怒目而视。
比如老大的飞行技巧已经基本掌握,老二也开始向高阶飞行技术努力。而甘棠看了老二飞了两天以后,终于得到鸟妈允许可以试着飞行了。
站在窝边甘棠往下看,觉得有点恍惚,飞行是人类千百年的梦想,从汉砖上的羽人到做椅子升天的万户再到现代的飞机,人类梦寐以求的飞行甘棠马上就要实现了。虽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但甘棠恍惚主要是因为,有点高。
树本身就很高了,甘棠现在又只有那么一丁点(拇指食指比划),用人类视角来看大概就是几百层的高楼吧。甘棠的心态还没有很猛禽。
老大老二还有亲鸟都是跃出去瞬间展开翅膀乘风而起这样飞的。甘棠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甘棠站在窝边探出去身子展开翅膀,用力扇动。
老大:“噗。”
鸟爸冷静开口:“老三,爪子抠着窝飞不起来的。”
鸟妈提醒:“是栗羽,叫大名。”
甘棠低头,爪子的尖尖都扎到窝里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总感觉窝都被自己带的松动了。身为猛禽的面子都丢了一点点。
甘棠松开爪子,再次扇动翅膀,仔细感受了风托动身体的感觉,“差不多了”,甘棠放空思绪,脑子里倒数了三二一就跳出去,伸开翅膀,感受飞行的感觉。
毕竟头一次飞,拍了两下翅膀都没有很明显的上升,但等滑翔落地后甘棠已经完全不怕了,就像游泳学会漂浮以后就恐惧感迅速减少一样,知道自己不会摔成非洲扁隼以后甘棠立马大胆。
甚至在下午甘棠能控制飞行方向以后试图来个空中漂移,一下撞进了某个倒霉的群织雀的窝里。甘棠觉得万分抱歉,群织雀欣然接受道歉并迫不及待把甘棠请了出去。
老大眼睛一亮有了个想法,然后被甘棠毫不留情按灭了头顶的小灯泡。
老逮着一个嚯嚯不太好,毕竟以后还要住人家房子的。
当不惧怕天空以后,甘棠越发感受到飞行的乐趣所在。飞行速度每次加快,甘棠都觉得自己还能更快;飞行高度每次提升,甘棠都觉得自己还能更高;对自己的认知逐渐清晰,甘棠就对自己的极限逐渐期待。
隼,哪怕是仅仅二十厘米高的非洲侏隼,也是天生的天空之王。平时的非洲侏隼再娇俏,飞起来也会带上近乎锐利的矫健,只要它经过的地方都是它的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