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美人计里的美人儿——乐绍凌
时间:2020-05-30 09:08:20

  难不成这一支少说数万人马的队伍,竟都是这样的精兵强将?
  “主公料事如神。”
  传信兵匆匆来去,前方大军正中帅旗之下,一名小将军打扮的青年松开马缰,向侧前方白面细髯,身着乌铁铠的中年男子一拱手。
  “非我神算,是吴胤那厮日渐忘形,我只不过在看人上有那么几分本事罢了。”衡安儒朝后军方向回望一眼,见事先安排过去的那支精兵已将落网的鱼儿团团围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泉平关合作这月余,他便看出长尧王刚愎自用,固执己见。他身后的谷口是自泉平关回岭东道最短的路径,常人或许会求稳从淮南道绕路,他却赌吴胤不仅不会绕路,反而会当先而来,还会想赚些便宜。
  果然,听此前的回报,缴获了一架弃车,看其中装饰,正是长尧王所乘。
  “有如此收获,还真是意外之喜。”衡安儒缓缓抚了抚细髯。
  “是主公有先见之明——”
  一名传信兵忽然策马匆匆赶上来,勒缰下马半跪在地,带着些惶恐道:“报!左翼忽有重骑袭扰,将士们一时不敌,被、被那位逃了!”
  小将顿时噤声,眼神忍不住瞟向衡安儒。
  后者只微微挑眉,半是诧异半是了然道:“逃了?长尧王果然还是命大。”
  “不必挂怀,有趣的还在后头呢。”
 
 
第77章 
  “蠢材!”殿中传来这样的声音,殿外路过闻声的侍婢俱都一抖, 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唯恐遭到迁怒。
  “既知道吾率兵回援,为何不多派兵马出城接应?”吴胤继续骂道, “大好战机,就是这样败在你这杀才手上的!”
  守将跪在下首, 忍不住辩驳道:“可道内兵马——”
  “其他城池是调了大半兵力离开,东安可是留了足足七八万兵马, ”吴胤怒道, “如此重兵, 还不够出城打衡贼个出其不意?”
  “可东安驻军,已按主公前些日来信的吩咐, 分出一半,去打玉屏关了啊!”
  吴胤猛然一滞。
  那守将像是豁了出去, 继续道:“城内所剩三万兵马, 堪堪够守着城池, 若要冒险出城为战, 却是不能够的!”
  “我不是下令淮南道调兵过来吗?”
  “两道中间山路难行,援兵大约还需数日方至。”
  “……”吴胤拧眉, 守将乘机道:“主公,如今敌军就在城外,城中物资有出无入,早晚面临窘境,接下来如何退敌, 还望主公早做定夺。”
  是令玉屏关退兵,还是强守等淮南道兵马来援,又或者令岭东道闭守待援的其他城池冒险出兵,打一个出其不意?
  吴胤将食指在扶手上敲了又敲,终是道:“拿纸笔来!”
  “我手书一封诏令,并传一道口信,让……唔,今日率重骑来援的小将是谁?”
  “是校尉营王恒。”守将下意识答道,随后意识到吴胤话中意思,失声道,“主公这是——”
  “嗯,便令这王恒将诏令送去玉屏关前给江鹏将军,并替我给符骞那逆子传一道口信吧。”
  “主公不可,这——”
  吴胤眼皮一掀,眸光如刀直射而来,因年岁而微微下垂的皮肤和掺了银丝的鬓角没有柔和他周身气息,反而更添威胁感。
  守将霎时出了满身的冷汗。
  他怎么能因为这位一时的和缓,而忘记了近年南门外越来越多的尸体呢?
  他噤了声,直到吴胤写完手令扔到他面前,才小心翼翼地行完礼,退出殿外。
  踏入风中,他微湿的内衫瞬间冰凉。守将狠狠抖了一下,裹紧外袍,出宫上马。匆匆向近日为守城调度方便而新设的武将行营而去。
  ……
  一场大战结束,行营中人员嘈杂。守将在辕门前勒马,正要寻人代为传讯,就看见不远处一名青年大步过来,眉头微蹙,神情肃然,正是他要找的王恒。
  青年此时正在和身旁副官说话,听着隐约是在布置伤兵的安置与抚恤。
  两人走得快,眼看要越过他,守将忙翻身下马,拦在王恒身前。
  “……将军?”青年抬头,认出来人后,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让副将先行入内,自己随守将走到一旁,“将军寻我有何事?”
  “王恒,今日你做得很好。”守将先赞了两句,迟疑片刻,道,“你才恶战回来,本该稍作歇息,我却有件事务想要拜托于你。”
  小将王恒不假思索道:“将军请讲。”
  “主公对战局安排有变,欲令前些日派去玉屏关的兵马回防,先平衡贼。”守将道,“这里有一封主公手书,寻常的传信兵我恐怕受到拦截酿出祸事,欲令你务必亲手将此书递交至率军的江鹏将军处。”
  王恒当即一礼:“末将必不负所托!”
  “还有一事。”
  “嗯?”
  “主公还有一条口信,是要递给那符骞的。”守将缓缓道,一边说,一边不错眼地观察着眼前人的神色。
  符骞反叛的消息传来,吴胤帐下众人或怒或叹,或不敢置信,反应不一,但最初的震惊之后,都还勉强接受现实。但眼前这人不同……
  符骞初反,先就杀去玉屏关,斩了那里的守将王祜,也就是王恒的父亲。因为消息封锁,直到前些日这死讯才传到东安众人这里,且只有一个死讯,王祜的尸体不知所踪。
  由于年龄相近,王恒和符骞少年时还有几分交情,结果儿时玩伴成了杀父仇人,还要去给仇人递劝和的口信……
  他谨慎地看了又看,确定王恒尚且平静,才低声继续道:“因你对玉屏关那一带比较熟悉,主公欲令你去传这口信,口信说,‘念在你曾是吾义子,反叛之事尚可转圜。若能痛改前非悬崖勒马,与吾共破衡贼,便可饶你一命。’。”
  守将说出这话时,简直口中发苦。让谁去不好,偏要是王恒?哪有硬生生去揭人疮疤的道理?奈何吴胤渐老之后愈发暴戾,他也没胆子拼死去劝。
  也只能在此时再添一句:“主公之令不好违背,但你去到那边,自也没有人看着你亲去符伯功面前说这话,到时候令随身侍从代为转达,也是一样。”
  “不。”王恒却是轻轻摇头,眸色沉沉,“将军不必为我担忧,我能得此机会亲自前去……好极。”
  玉屏关幕府。
  符骞纠集的万余兵马日夜兼程,赶来的恰是时候。
  这两日关外攻势甚是猛烈。宿鸣几人在扈郡的兵马还未完全收归麾下,虽不至于哗变,但要拉上前线却是不堪用。于是只能分出手底原本的人马去玉屏关增援。
  裕径道路崎岖,行兵运粮都颇为不便。面对关外来势汹汹的吴军,即便借了玉屏易守难攻的地势,宿鸣等人也就是堪堪打了个平手罢了。
  此时肃州兵马的增援犹如一场及时雨,一解玉屏关窘境。但肃州一应人马初来乍到,对地势布防都很陌生,于是防务上诸事都要调整磨合,敌军威胁虽然缓解,麻烦事是一点没少。
  也是因此,幕府门前总有快马来去,门房仆役行色匆匆快步进出传报,外头一列人焦灼等候,手持各种等级的加急令,要报的都是军机大事。
  大家都是加急,便都只能按序等着,此时一名下马之后便径直向幕府中匆匆而去的传信人便十分醒目了。
  有人待要好心拦下他,免得这人不懂规矩,受了门房的黑脸。却见来人一扬手中简报,上面封的赫然是三根赤色翎羽。
  好心人一愣,门房也是一惊,检查属实后,立即将幕府侧门打开,这人便匆匆消失在门后。
  “赤羽令……?这是又发生了何事?”
  幕府书房,符骞展开这份封了赤羽的简报,眉梢一挑。
  “关外的吴军停止攻势,后撤数里?……还派出一人,称得长尧王授意,要与我面谈?”
  “若有胆子,便让他进城来见我。”
  (谢谢到这里还一直坚持陪我的小天使们!!!
 
 
第78章 
  穿着素袍的青年顺从地接受了搜身,手无寸铁地被两名全副武装的亲兵紧盯着, 从城下一路送进幕府。
  符骞见他, 只觉得略有眼熟,想想自己毕竟在吴胤营中呆了数年, 便将这层思索抛之脑后,只不动声色地看着来人。
  王恒垂着眼皮行了一礼, 平板道:“卑职受长尧王遣派,来传一份口信。”
  “说。”
  王恒面无表情地将那份毫不客气的口信重述一遍, 又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件, 前行两步奉上。
  一份口信打发了符骞于吴胤只是随手而为, 但他帐下谋士自然不可能放任他这种任性的做法。于是赶在王恒启程前,他们赶出了一份书信塞给王恒——
  这信言辞恳切, 内中将利弊条分缕析,乍一看十分令人信服。按谋士们的意思, 将信件并一份薄礼送予符骞便是, 那口信就没有必要转达了, 总归吴胤也不会知道。
  只是王恒临行前答应得妥帖, 待真正见到眉眼间仍然依稀带着熟悉痕迹的符骞,一股悲愤便涌上心头。
  或许是想借口信之名一抒胸中郁气, 他几乎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补救似的呈上信,而后顾不上礼貌,紧紧盯着符骞的双眼。
  符骞接过信件, 却没有打开,而是随手放到桌案上一只小筐里,那筐里零零碎碎还放了些揉皱的纸张、启封过的书信一类,看这意思便是之后也不打算看了。
  虽然做出了堪称挑衅的举动,符骞的态度倒很平静,他道:“知道了,你可传信回去,联手不可能。义子之事究竟如何,他比我清楚。这数年他吴胤对河西道不闻不问,如今河西道自立,倒希望他还能如此。”
  说完,他便垂下头,打算继续被打断的公务。余光看见来人站在原地不走,他奇道:“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王恒不知道自己想看到这人什么反应,但绝不是这样平静得宛如只是收到了一份无关紧要的通知。
  屋外传来侍卫沉重的脚步声,似是觉得他滞留过久,打算进来将他强行带下去。王恒心中一急,也顾不上这是在他人的地盘,上前一步大声道:“征西将军缘何不敢看信?”
  符骞被他说得一愣,下意识向桌面上的小筐中瞟了一眼,好笑道:“我看不看信,却又与你何干?”
  王恒一句话出口,见符骞没有怒意,心中认定他心虚,胆气更盛:“彼此往来,见信不拆,将军莫非有意羞辱?又或是堂堂征西将军,连打开义父的信件,直面故人之子的勇气也无?”
  “什么故人之子?”符骞冷淡道,“我已不是吴胤封的征西将军了,河西道如今,只有安定侯。”
  “符伯功,你一朝得了些势,就连过往都要一概不认了吗!”王恒本只想堵他一堵,见他这幅置身事外的态度,真正被激起了火气,“懦夫!见我都要让亲兵严加防备,甚至不敢正视,你当初怎么又敢向故人举刀!”
  ……什么乱七八糟的。
  符骞听得直皱眉,他推开案上杂物起身向外扬声道:“卫兵何在?将此人带下去!”
  厅门应声而开,将王恒带上来后便在厅外等候的两名亲兵进来就要将王恒押下,后者挣扎着吼道:“符伯功!你是杀了故交不够,还要斩草除根吗!”
  符骞手一顿。
  他原先满心都是玉屏关需要重新调整的防务安排,对吴胤派来的来意过于明确的人毫无兴趣——明知不可能被招安,也就随便应付一二,说的什么都是过耳即忘。
  这下被迫从繁杂的事务中扯回心思,他终于听出了几分不对味儿:“你是何人?”
  他走近两步,仔细看了眼已经被箍住双臂的人,又联系他之前说的话,终于在脑海中找出了一个可能性——“你是王祜的族人?”
  “那是我父亲!”
  符骞沉默了片刻,道:“立场不同,我很抱歉。”
  “残杀同僚,是一句抱歉便可挽回的吗!”王恒挣扎着向符骞的方向靠近,被亲兵箍住动弹不得,用力间目眦尽裂。
  符骞看着他,似叹息似可怜地摇了摇头:“不是,但也没有什么可挽回一说。”
  “看在你是他的儿子,我多说一句——如今已是战时,看你能被派来递送口信,不大不小该也是有个军衔的。战场之上,可不讲什么人情道义,更容不得任性……你父亲执意以身殉关,不是为了看你像现在这样送死的。”
  他最后又看了满面不服的青年一眼,平淡道:“将他送出关吧。”
  “等等!”王恒眼看着要被带出门,忽又咬牙道:“还有一事!”
  “说。”
  对着明明只比自己大几岁的符骞,王恒在满心的愤恨之余,不知为何又生出了一点面对长辈似的畏惧,他强压下心里的不适,道:“那我父亲的遗骨呢!这总该送还与我吧!”
  “与当时守关的玉屏关将士一并,葬于巴岭之中了。”符骞没看他,反身向窗边走去,“你若执意要寻,带人去关外东北侧最高的山头便是。但我觉得,你的父亲未必希望你大费周章,打搅他的安宁。”
  他摆摆手,再次道:“送他出关。”
  这回没有再传来反抗的声音。
  符骞撑着窗沿看远处山头的积雪,没多久,身后又有人推门而入。
  他没回头,淡淡道:“又是何事?”
  来人停在三尺之外,恭谨回到:“是南阳王遣人送信来此。”
  符骞听出是身边颇受信重的主簿的声音,便道:“拆了,拣紧要的念给我听。”
  “……喜闻贤弟无事,欢欣之余有一拙见。吴胤老儿为贤弟与我之共敌,不若暂且联手,先破东安,再议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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